我再一次見到發小,已經是又隔了6,7年的時間。
這中間,我們幾乎沒有任何聯系,她從不發朋友圈或者微博,低調的讓所有人遺忘。然后某一天,她忽然說,好久沒聯系了,哪天可以來你家玩。
我倆從三歲就開始認識,在同一個弄堂長大,托兒所,幼兒園,小學,初中,然后各奔東西,整整16年。
這中間的情誼,彼此都知道,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改變。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刻意保持距離,仿佛是在等彼此成長,等各自去經歷,等體驗了人間所有的悲喜和生死離別,最終回到一個原點。
這中間若干年的歲月,是一個人最美好的成長過程,回想起來,有撕心般的疼痛。隱忍許久,眼淚終于忍不住。
我們都是原生家庭有嚴重缺陷的成長環境。她大學去北京讀電影學院,回來之后一直做影視節目,算是個自由職業。而長期在社會工作環境之中的我,則是一次次的,獨自跑到很遠的地方,想要逃離。
終于漸漸的,大家都厭倦了奮斗和努力,過著半隱居的生活,與社會大多數人的節奏不同。因為原生家庭的傷痛還在,看很多心理學的書,試圖和父母和解,直到父母見見老去,生病,然后開始守候伺候,表面盡職,內心知道,是在還報。
對于原生家庭有缺陷的孩子而言,成年之后是很難真正融入社會群體之中,早已習慣了孤獨和獨立,習慣了逃離,習慣了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里。知道問題的根源在那里,有時看到他人很自然的親密關系,試圖改變,每一步都舉步艱難。
成年之后人們不再談論原生家庭,那些話題總顯得太矯情。可是每回想到近70歲的父母磕磕撞撞一輩子,臨老還在冷暴力,想到自小經歷的各種家庭冷暴力,還是會心痛。親密關系這個功課,我們一開始看到的就是那個糟糕的關系,父母的影子投射在孩子身上,成年之后很難和人保持親密關系。孤獨似乎是生活最自然的常態。
她結婚多年,先生常年出差,所有的大事小事全部自己攬下,也沒小孩,生活狀態幾近單身。
我在10多歲少年時代有過短暫抑郁癥,她在日后工作時由于長期夜班剪片也得過抑郁癥,我們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如同一場持久的感冒,最后是在和自己抗爭,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改變。這是身體和意志力的一場博弈。
孤獨,是成年人的通病,對于長年伏案工作者而言,孤獨是成倍的,大概只有童年就經歷過孤獨的孩子,才會默默承受這個過程,并無抱怨。
我不問她孩子的事情,心里太明白是那種抗拒還在,猶如我始終無法真正熱愛小孩一樣。寧可養狗養貓,這不是因為自私或者不盡職,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懂得,一個缺陷的童年環境,對于一個人日后的成長軌跡影響有多深。
我們終于意識到那個心結所在,于是努力的放下身份,試圖回歸,和家庭和解。
她說我還是很理想主義,笑,終于活到這個年紀,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路,知道是這條路必須要走,也知道自己有力量去抗拒世俗的束縛。
我們聊起童年,聊起那些曾經遭遇過的隱秘的傷害,聊起成長過程中所有的隱痛,縱然經歷不同,感受如出一轍。所有的不被認可都因為倔強的不肯被同化,那是一個人存在于世最珍貴的品質。所有失去的,都將以另一種形式回來。
說起愛過的人,受過的傷。再笑。你愛過誰,又被誰愛過?你是誰的孩子,誰的妻子,誰的母親?而這一生,你最終要完成的,是要做回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