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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這樣的傻姑娘嗎?
走在路上,一個低頭看手機的人把她撞得跌在地上,她卻連聲對人家說“對不起”。
同事一起吃飯,說好了AA制。可買單時,有人去上廁所,有人去接電話,還有人突然有事就走了。只有她默默打開錢包。
朋友們聚會,聊起大家共同認識的一個傻丫頭時,若有所指地看著她,她卻一臉無辜的問:“你們說的是誰?我認識嗎?”
林諾就是這樣一個傻姑娘。
媽媽說:這傻丫頭,對誰都沒心沒肺的,將來可怎么辦?
閨蜜說:妞兒,你不是智商低,你是情商為負。
林諾上高中時最不喜歡體育課,特別是跑步。
每到自由活動時間,她都在角落托著腮,看那個幫老師喊口號,拿器材,在操場上奔跑的男孩。
那個叫田然的男孩總愛穿寬松的T-shirt,看上去有那么一點點胖。
林諾愛看他踢足球身姿,愛看他低頭寫作業的樣子,愛看他被老師叫上黑板解題時奮筆疾書的背影。
林諾很矮,從小到大一直坐第一排。
田然挺高,坐在倒數第三排。
他們中間夾著一個夏天。
夏天是林諾最好的朋友,她漂亮,活潑,仗義,成績好,又多才多藝。
林諾覺得夏天能在那么多女生里選中自己做朋友,實在太幸運。
夏天給林諾出主意,可以在排座位時,跟班主任說自己遠視,要坐在后面,這樣就可以離田然近一點了,說不定還能和田然做同桌。
林諾歪著腦袋,嗔怪夏天:“可我明明近視的,怎么能騙老師呢?”
夏天恨不得把她的骨頭搖散架。
數學課后,夏天湊到林諾旁邊問:“排列組合聽懂了沒?”林諾使勁搖頭,夏天沖她挑挑眉毛,說:“我們問田然去!”
林諾臉一紅,把頭埋在書里,用蚊子一般大小的聲音說:“他又不是數學課代表,我們還是問老師好了。”
夏天戳著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罵到:“你這個豬頭,什么時候能開竅?”
有天班里交資料費,林諾把所有零錢掏出來,發現還不夠。
她找夏天借,夏天馬上扭頭喊:“田然!借林諾一塊錢!”
田然楞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硬幣,遞給夏天。
林諾在桌子下面使勁掐夏天的手,夏天吃痛的大叫:“林諾!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接著,把那枚硬幣放到林諾的筆袋里。
第二天,林諾鼓足勇氣,走到田然旁邊,遞給他一張皺巴巴的紙幣。田然看了看她,說了一句:“就一塊錢,不用還了!”林諾回到座位上,看著筆袋的內兜里的那枚一元硬幣,傻傻地笑了一天。
林諾喜歡田然,卻一直不敢表白,夏天都要急死了。
她每次慫恿,林諾都沉默不語,逼急了,就吐出一句:“你著什么急,又不是你喜歡他。”
夏天氣的直跺腳,林諾想;“讓夏天這樣著急下去,也挺好。”
元旦的前一周,去老師辦公室交完作業后,林諾突然變得很落寞,無論夏天怎么問,她也不說。任憑夏天講什么樣的笑話,她也不笑。
新年到來的前一天晚上,夏天躲在被窩里摸出手機,看到一條落款為“諾”的簡訊:“他要出國了,明天和大家告別,我聽到他媽媽給老師打電話了。”
夏天從被子里彈起來,飛速打了一行字:“明天你必須跟他表白!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再不說,他就永遠都不知道了。”
半晌沒有回音,夏天又打了一行字:“看到沒?快回復!”
林諾還是沒有回復。
夏天開始打林諾的電話,沒有人接。
夏天索性按下一句話:“你再不回復,我替你跟他說啦!”
過了一會兒,手機默默的震動,夏天打開一看:“我喜歡他,和別人無關。”
夏天賭氣將手機關掉,轉身睡去。
第二天,當林諾走進班里時,沸騰的班級突然靜了下來,大家都看著她。
林諾抬起頭,看到黑板上大大的兩行粉筆字:“林諾喜歡田然,很久了!”
林諾只覺得好似焦雷劈身,呆在一旁。
男生們開始起哄,女生們竊竊私語,班里又熱鬧起來。
林諾冷冷望向夏天,夏天正倔強地看著她,兩道寒光將整個教室填得滿滿的。
林諾站起來,走上講臺,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默默拿起板擦,一個一個字用力擦掉。
田然并沒看到,那天,他根本就沒來。
而從那天開始,林諾再也沒有和夏天講過一句話。
畢業后,夏天考上了家鄉的名校,林諾去了外省的一間學校。
之后,大家叫她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她都沒去。
其實她早就原諒了夏天,也覺得田然該是個過去時了,只是她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進入大學后的那個新年,林諾被舍友拉去看學校的跨年演出。
舞臺上,一個皮膚黝黑,清瘦挺拔的男孩子,抱著木吉他,彈唱了一支歌曲。
現場的人激動萬分,舍友尖叫不斷。
林諾茫然的問:“這是誰的歌?我怎么沒聽過。”
舍友瞪了她一眼,說:“什么誰的歌,那是蘇鐵學長自己寫的民謠。哎!林諾,我發現你真的好土啊!”
林諾尷尬的笑了笑,她真的沒聽過,不過,還挺好聽。
演出結束,舍友塞給林諾一張寫了自己電話的小紙條,讓她替自己交給那個叫做蘇鐵的男孩。
林諾想拒絕,但看到舍友的表情,她突然想起了夏天。
林諾等那些送花送禮物的女生都離開后,悄悄走到蘇鐵面前,把那張紙條遞給他。
蘇鐵冷若冰霜,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便一把撕掉,丟在地上,轉身離開。
林諾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勇氣,她攔在蘇鐵身前,滿臉通紅的沖他吼:“你這個人好過分!怎么能這樣?不喜歡可以不聯系,為什么要撕掉?你知不知道暗戀一個人有多痛苦?你知不知道她寫這張紙條要鼓起多大的勇氣?你知不知道她不敢交給你是因為覺得自己太普通,而你太優秀?你這個混蛋!”
那次事后,沒過幾天,舍友就對一個學長展開了猛烈攻勢,再沒提過蘇鐵。
而蘇鐵,開始每天晚上在圖書館到宿舍的必經之路上,等林諾。
看到林諾和舍友們一起經過,他就面無表情的跟在后面。
有時林諾和幾個男生說笑,蘇鐵就冷冷的走到她身旁,盯著他們。
時間長了,沒人再和林諾一起走,她身邊只有永遠“面癱”的蘇鐵。
蘇鐵是怎么向她表白的呢?林諾想不起來。
蘇鐵在圖書館前的草地上,用吉他彈唱了一首歌,無比柔情地望著林諾。
林諾聽完,感動極了,她問:“好美的歌詞,是寫給誰的?”蘇鐵一愣,不說話,只是一遍遍彈唱。
蘇鐵幫林諾補高數,林諾表示課本上的鬼畫符真心看不懂。蘇鐵嘴角上揚,戳戳她的腦袋,嘲弄的說:“丫頭,這里面到底裝了什么?”
到了畢業季,蘇鐵拿到了外省幾間公司的offer,卻遲遲不下決定,林諾替他著急,問他原因,他笑而不答。
林諾是個傻姑娘,但她不笨。
她知道蘇鐵喜歡她,非常喜歡,從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喜歡。
但林諾不敢告訴蘇鐵,當他在球場上打球的時候,她腦中浮現的是另一個身影;當蘇鐵給她講題時,她以為說話的是田然;當他送新的筆袋給她,她不愿意扔掉舊筆袋是因為里面有那枚田然借給她的硬幣。
林諾以為高中后沒再見過田然,就意味著田然是過去時了。
直到遇到蘇鐵,她才發現,她在蘇鐵身上烙上了田然的印跡。
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林諾越能感受到蘇鐵的柔情,也就越發覺得蘇鐵是另一個田然。
她不是沒有幻想過和蘇鐵在一起的未來,只是每次到了最后蘇鐵的樣子總會變成田然。
林諾還記得和蘇鐵分手那天,他告訴林諾,自己在本地找到了工作,可以常常陪著林諾了。
林諾還記得,蘇鐵聽完她的故事后,拳頭緊握,面色難看極了的樣子。
林諾還記得,蘇鐵苦笑一下,看著她的眼睛,說:“丫頭,你是不是傻?”
那天晚上,她在被子里啜泣的聲音,舍友們都聽到了,可誰也沒勸她。
此后,林諾不再去看學校的任何演出。而蘇鐵,終于去了外省一間公司。
林諾發現,蘇鐵是一劑藥,他走后,自己再也沒有夢到過田然。
許多年過去了,林諾還是一個人。
一年除夕,她回家陪父母過年,經過一家蛋糕店時,被人叫住了。
她回頭看到一個孕婦站起身沖她喊,那孕婦有些發福,但林諾認出來,她是夏天。
夏天身邊有一個看上去有一點點胖的男人,小心將她扶坐在椅子上。
那個男人,是田然。
故友相見,自是有許多事可講。
夏天還是那樣活潑,說起話來就不停。
田然一直在旁邊看著她微笑,臉上寵溺的表情不知在林諾夢中出現了多少次。
最后,田然提醒夏天,還要去產檢,夏天一拍腦門,“我都忘了!”田然摸摸她的腦袋,說“傻丫頭,以后還怎么當媽媽呢?”
那天,林諾在江邊站了很久。
她發現,其實,自己早已不再執著于田然這個人,只是喜歡暗戀一個人的那種感覺。
她是真的傻,傻到和蘇鐵分手后才發現,自己早就愛上了那個為她彈唱的蘇鐵。
她打開錢包,從平時放護身符的內兜里,摸出那枚田然借給她的硬幣,將它拋入江水中。
年少時,我們以為暗戀是件無公害的事,以為執著是天底下最浪漫的事情。
我們享受默默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可到最后,卻忘記讓自己走出那個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