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

(一)

“老舟新客知多少,遠山見竹林芳草,晨風拂綠了芭蕉,寒梅落盡把冬了,銜春的燕想歸巢,沿途的景,牽掛的人兩情迢迢。”

再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念念正路過這家名為深夜的書店,公司對她們這些剛畢業的菜鳥絲毫不留情面,自從正式上班以來,加班成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從玻璃門望進去,書店里依舊燈火通明,人們或三或兩成一桌,各自捧一本書,不時交談著什么,即使已經將近十二點。橘黃色的路燈打在念念的身上,地面上顯出一個瘦削卻挺直的影子來,孤單且寂寥。一陣風吹過,夾雜著剛入春的寒意,念念裹緊了外套,收回目光,快速地往租來的家走去。燕歸巢、燕歸巢,她呢?又該歸往何處。

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半了,念念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快速將自己收拾完,就把自己扔進了柔軟的被窩里。四四方方的房間,大概二十平米的樣子,進門右手邊是衛生間,旁邊挨著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就是一個灶臺加水池,再簡易不過,安置床的地方與廚衛之間用一條簾子做了隔斷,像是獨立分離出來的臥室,床的對面是一張單人沙發,是念念從二手市場淘回來的,旁邊挨著落地的書架,擺滿了各種小說和專業書,這么多年來,念念除了愛看小說的習慣沒變,其他的也不剩下什么。即使離上班的公司很遠,但750每月的價格在W市能夠租到這樣的房子,對念念來說已經非常滿足,每天徒步四十分鐘,就當鍛煉身體了。

被窩溫暖舒服,即使身心俱疲,念念卻依舊毫無睡意,母親今天打電話來,問她和上次相親的醫生聊得怎么樣,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實話,那位江醫生為人謙虛有禮貌,進退有度,對她也是噓寒問暖,但是感情這東西并不是人為可控制的,念念對他并無太大感覺,母親一直后悔自己嫁人太遲,將近五十,念念弟弟才上高中,不想念念步她后塵,從念念大學畢業之后就開始為她四處介紹相親對象,父親四年前因病去世,念念不希望辛苦供姐弟讀書的母親傷心,即使不愿,也隨她去了,只是每次相親完便找一個借口罷了。但是看得出來,母親對這個醫生非常滿意,這讓念念深覺煩躁,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打消母親的念頭。她慶幸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上班,可以讓她在這漫漫長夜里肆無忌憚的回憶。

(二)

“大家好,我叫林念念,雙木林,念念不忘的念,希望和大家成為好朋友,請多多指教。”新學期開學,老師照例讓同學們做自我介紹。念念上的是縣里的重點高中,這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從小到大,念念成績一直馬馬虎虎,不好不壞,爸爸媽媽從來不會管著她,女兒乖巧就行,成績什么的都是天生的,爸爸這樣說,這讓念念度過了一個美好的童年,每次看見那些成績差的同學被父母訓,念念在心里對他們抱有萬分的同情心,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感恩上天給了她一對開明的父母。也許是中考運氣好,又毫無壓力,念念發揮超常,擦著重點線進入了縣一中,那時候流行分A、B、C班級,念念分在了B1班。念念想,如果當初正常發揮,是不是不會遇見趙瑾洲他們,那么也不會有后面的事情了,那么她的人生會不會就這么一直平靜下去。

干凈而清脆的聲音,靠窗倒數第二排位置,正在看書的男生抬頭,講臺上的女生個子中等,很瘦,皮膚白皙,扎著馬尾辮,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很漂亮,清澈純凈,似天然的琥珀一般,似乎注意到他在看她,臉頰微微發紅,他裝作自然地轉開目光,嘴角噙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念念回到座位,下意識地往那男生看去,僅匆匆一瞥,慌忙轉過了頭,小心臟撲撲的,男生小麥色的皮膚,細碎的劉海遮住了前額,眼神明亮,薄唇微抿,低頭看書的側臉格外專注好看,陽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剪出一個輪廓分明的影子來,他就那樣隨意地坐著,念念腦海里突然就閃過溫潤如玉四個字。輪到他上去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在黑板上寫下了趙瑾洲三個字,筆鋒蒼勁有力,帶著一種不屬于他氣質的凌厲。念念跟著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心想這一樣的名字自己怎么可以寫得這樣....萌。

二十多分鐘的自我介紹時間,全班42位同學,念念基本上已經可以對號入座,她的后桌顧珉,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黑發垂至腰間,膚如白瓷,一雙眼睛清清亮亮,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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