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質極大豐富的當今社會,商場里堆滿了各種琳瑯滿目的商品,讓你目不暇接,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只怕你會挑花眼,也無法決定買那個品牌的商品。
但在計劃經濟下的七十年代,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時候人們對能夠擁有一種電器的欲望遠比現在擁有一臺蘋果電腦或者蘋果手機來得強烈。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計劃經濟下的所有電器都是憑票供應,各種票證滿天飛,如肉票、糧票、油票、布票,甚連糖、酒、煙、煤油都是計劃供應。手表和電器更是緊俏物質,是要供銷社主任批條才能買到的東西。
因為我媽媽曾經是裁縫,所以我很小就會幫助媽媽干一些縫衣服的活,比如挑個邊,騎個縫什么的。后來工作了,也就喜歡上了縫紉。但是手工制作實在太慢了,就非常渴望有一臺縫紉機。
但是,一臺縫紉機需要一百六十多元,是我那時將近半年的工資,錢倒是可以慢慢存起來,可是,沒有購物票還是沒有辦法實現我的縫紉機夢。
人有時也會遇到福星高照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和供銷社牛主任成了“熟人”。然后,不用費吹灰之力,我得到了一張非常珍貴的縫紉機購物票。
牛主任是個高個子的中年男子,為人處世比較高調,平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派頭。的確,他有高調的理由。他當時手里擁有各種緊俏物質的審批大權,每天絡繹不絕的人找他批條子,小到香煙白糖,大到手表、自行車、縫紉機。那時候還沒有冰箱空調。所以牛主任可謂是個權高位重的人物。多少人對他畢恭畢敬,阿夷奉承。想從他那里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
我那時在當地醫院擔任住院醫生,每天守著住院病人,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開發各種人事關系,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不屑也不善于鉆營這些道道。
牛主任我以前也認識,他是醫院的常客,好像是慢性肝炎,經常到醫院看病,但他只找一個曾經當過軍醫的老醫生看病,其他任何醫生都不入他的法眼。我和他沒有什么交情,他知道我是住院部醫生,我知道他是供銷社主任,他不可能找我這樣的年輕醫生看病,我也不會找他批什么條子,見面打個招呼表示認識,僅此而已。
一天早上,我接班的時候,夜班醫生告訴我,半夜時牛主任因為急性腹痛入院了,可能是慢性肝炎急性發作引起的。要我注意他的變化。
我查房時發現牛主任痛得臉色蒼白,泠汗淋漓,表情非常痛苦,一檢查腹部,嚇我一大跳,整個腹部硬得像一塊鐵板,輕輕一壓,病人痛的直搖頭,反跳痛也非常明顯,這種情況醫學上稱為板狀腹,多由腸胃急性穿孔引起腹膜炎的典型表現。
診斷后我立即通知牛主任必須轉院(我們醫院那時不具備進行這樣手術的條件),開始他們不愿意轉院,覺得麻煩,也可能是對我診斷水平有疑問吧,也許覺得我是故意刁難,想推他出院。但是我態度非常堅決,要求他們必須立刻、馬上將病人轉走,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結果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主任轉入市里一家解放軍醫院。確診為急性胃穿孔引發腹膜炎。及時手術后恢復了健康。部隊醫院醫生告訴病人,如果不及時手術,可能有生命危險。牛主任才舒了一口氣,相信我并不是想推他轉院。覺得年輕醫生也是可以完成治病救人任務的,從此不再排斥年輕醫生。
出院后,牛主任專門來看我。謝謝我對他認真負責的治療,再三問我有什么他可以幫忙的,千萬不要客氣。
我看見他那么誠懇,就小聲跟他說,如果以后有機會能不能給我批個縫紉機條子。
沒想到他十分干脆,立即拿出一個小本子,大筆一揮,寫了一張條子,簽上大名,告訴我隨時都可以去提貨了。
我有點吃驚,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仿佛做夢一樣,我就擁有了買到縫紉機的機會。要知道那時候,一個區一年才有兩臺縫紉機指標啊。我真是太幸運了。
第二天,我順利交好162元錢,把心愛的上海蜜蜂牌縫紉機搬回了家。
我真是太喜歡這臺縫紉機了,有了它,我可以自由施展我的縫紉愛好,我用它給孩子和自己做衣服,做裙子,有時我還幫助同事做些小物件,感覺特別特別方便。
自己親手做的衣服,穿在身上感覺也是棒棒噠,特別有成就感。
現在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已經不再自己做衣服穿,但我對縫紉機的熱愛仍然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