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耽美】不過酒友(15-19)

本文又名:兩個直男互相掰彎的武俠故事。

第三篇才正式開始小劇情。


第三篇 ?那廂小桃


【十五】

三日后,二人相見。


地點是在破廟,劍客一早便到了。

他揉揉眼睛,廟門被打開,一束晨光直射進來。他剛起床,半個身子還在棉被里,一看到那白衣劍客的身影,他腦海中想旋了發條一樣,從草鋪上彈起,道:“你那么早來,怎么來的?”

白衣劍客道:“坐轎子來的。”

“那你待會兒怎么去?”

“走過去?!?/p>

“可你的傷才三天…”

“所以更該走動走動,越不動好的越慢。”

“歪理,你可,”他琢磨了下詞句,“你可得待自己好一些?!?/p>

劍客笑了笑:“所以我找你陪著我啊?!?/p>

這一句把他頂的沒話說,只見劍客手上還提著一大包灰色的包袱,看起來是什么厚重的東西。

他問:“這是要送給那小姑娘的?”

“不是?!?/p>

“那是什么?”

“給你的?!?/p>

“給我的?又給我東西?!?/p>

“嗯。”

劍客轉過身沒有看他,道:“我家府里清理雜物,去年過冬的一些陳物舊衣裳。管事嫌太多占地,要處理一些,我想扔哪也是扔,你這破廟可不可以讓我扔下?”

他看著劍客眨眨眼,看了好一會兒。

心理涌出了什么,涌的又熱,又酸酸澀澀的。

“哦…”他結巴道:“可,可以?!?/p>

劍客把包裹給他,他打開結,果然是幾件暖和的舊衣裳舊毯子,雖說是舊的,可看起來就像新的一樣。

劍客也仿佛看出他心理的問題,道:“我習慣穿白的了,這幾件深,去年也沒怎么穿過。你身形和我差不多,我想……我是不會穿它們了,你看著隨意處理吧?!?/p>

他聽罷都有些忍不住了,湊他身邊,低聲道:“你送衣服給我也那么別扭?你放心,我臉皮厚,自尊心不強,你可以對我直說的?!?/p>

劍客也未急,看著他緩聲道:“是,是我送你的,我怕你冬天挨凍?!?/p>

“所以,你是在關心我?”

“對,我很關心你。”

劍客說這些時也依舊是平時滴水不漏般的語態,讓人分不清是官方還是非官方。

但他不在乎,他面上藏不住高興,對人道:“看來窮也挺不錯的,可以被人這么關心。”


兩人走在了街巷上,他們一人一把劍,劍客提的是他的慣用的配劍,他拿的是劍客送他的陳劍。

要去的方向是城郊外五里的一處地方。

他問過劍客,要見的小姑娘怎么住那么偏遠。

劍客也只是笑笑道,見了就知道了。

既然劍客一時半會兒賣起關子不說,他也就不追問。

其實,他更在意劍客身上的傷勢,就算他現在走的很正常,笑的很正常,說話也很正常。

可他面上的虛無血色可掩不了。

他走在他身邊每一分鐘,就別樣的會莫名心中微疼。

這種微疼很奇妙,不是因為自己,也不是很嚴重,只是看人隱隱蹙一下眉,他就心中一抽,有種無可奈何的急措,比其他亂七八糟的事還七上八下。

他也不知這是什么心情,只能沉沉嘆了個口氣。

“怎么了?”劍客看他嘆氣,疑惑道。

“我覺得我這人也挺矯情的?!?/p>

“怎么說?”

“男子漢大丈夫不該在一些細枝末節的事上來回注意?!?/p>

“什么事啊?”

他看了劍客一眼,覺得這話根本沒法說。只能又打了結巴不看了,惱道:“就比如受個傷流個血什么,也都挺正常的?!?/p>

“嗯,是挺正常的。打架決斗都容易流血?!?/p>

“對嘛,很正常的事?!彼秸f越覺得確實很正常,但他自己很不正常。

劍客探他邊上,關切問道:“閣下怎么了?”

他就知道他這一句問出來,就意味不同,又一次覺得這人有時真的很討厭。

尤其是他看他問時還隱著笑時,就更覺不是滋味的慌亂。

“唉,我理解理解?!眲鸵娝@憋死的模樣,立刻找了話給他下:“我是你朋友,好朋友受傷了你會擔心難過是正常的,不擔心才說不過去是不是?”

“是!”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不是…”

“怎么不是了?”

“但我們都是大男人,有點傷不至于太矯情著老掛心上。”

“嗯對,是不該掛心上。”

“可,可,可你受傷了,我咋老想啊?!?/p>

“我是你第一個走那么近的朋友是嗎?”

“是的?!?/p>

“之前你也沒機會遇到這樣的事,是不是?”

“是的?!?/p>

“第一個好朋友突然被人捅了一刀,流那么多血,你還親眼看到了,嚴不嚴重?”

“嚴重!”

“對嘛,你看到那么多血,這畫面太駭人,這事太不常見,所以你會總掛著很正常的?!?/p>

“嗯…很正常的?!彼X得有道理,點點頭,雖然他見過不少人流血,但好朋友流血這事確實第一次遇到。會慌是正常的,這樣一想,他覺得豁然開朗多了,心情包袱都抖去了一些。

劍客倒是盯著他也看了一會兒,露出一絲笑意。

劍客不再多說,是因為他也覺得沒必要多深究,有些事他也選擇不多想。


城郊,人煙猛地稀少。

今天的人還比以往更少,旁邊不少人匆匆快步而過。

他兩都有些好奇,互相看看對方。

他道:“怎么才晌午,人都像趕回家一樣,那么急回城里?”

“不知道,而且每個人都這樣,神色好像也都很慌張,不像是什么節日慶典?!?/p>

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因為不遠的前方有一堆從鄰城凱旋而來的賊寇人馬,大家見了他們,都急急忙忙往回跑。

這幾個賊寇不一樣,又是帶刀又是帶棍,非但搶錢,不聽話的還砍人。

他們會知道,是因為他們已經看到地上躺著的幾個路人了,而這幫賊寇已提著刀站在他們面前。

領頭的那個身材魁梧,一把大刀,獨眼半瞎。

他先看了看青衣服的,搖搖頭自語道:“這個不用搶,他一看就沒錢?!?/p>

但他目光很快落到白衣劍客身上,笑著呵呵道:“這個可以搶,他穿的衣服提的劍都是貴的。而且這張臉看起來…”獨眼瞇起半只眼,上下打量緩緩說:“不是身體不好,就是已經受了傷。”

被看的二人沒有說話。

后面幾個跟隨的哈哈大笑。

“二位兄弟,我說的對不對???對的話,把銀兩拿出來,雙方都省事。”

“我沒有!”他站出來先道。

獨眼哼了聲,頗是嫌棄咂咂嘴:“我知道你沒有,比我最窮的時候還窮。沒你的事,你想留命,就態度誠懇點鞠個躬哈個腰,就走你的。你旁邊那人倒一看就有錢,”獨眼完全不想看窮的一眼,對著白衣劍客抬抬脖子,“你有多少,都拿出來吧?!?/p>

“我不拿?!?/p>

“我說你們搶劫還偏見對待。憑啥搶他不搶我,我身上還是有三串銅錢的?!?/p>

“哈哈哈哈,三串,兩頓晚飯?!豹氀坌澚俗?,“你既然那么想讓我們搶,那三串銅錢也拿出來吧。”

“我有,但是也不想給你們?!?/p>

“大哥,又來兩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砍了吧。”

“嗯?!豹氀埸c點頭,“不懂規矩,砍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一人舉刀橫飛而來時。

突地,白衣劍客身旁那人地上噗的一跪,雙手正舉著三串銅錢,低首哀求道“我拿我拿,小人錯了,你們拿走這三串銅錢,放過我們吧?!?/p>

劍客一驚,他瞪上某人。

先飛的是獨眼,后飛的是地上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因此跪下討饒。

不,不是跪下討饒想不到,是他更氣自己的原因,讓他受了牽連。

“你也放走我朋友吧,他就穿的好,其實也沒有錢?!彼蓱z巴巴低著頭哭喪著說。

劍客雖無法接受,但地上的他好像沒半點屈辱之意,手到擒來像習慣了似的。

獨眼哈哈哈大笑,笑容一收,怒聲道:“可惜,晚了!”

劍客拉扯地上人的袖,輕聲道:“快跑。”

幾人飛刀而來,就在這時,他把劍客推至身后,鞘中出劍,砰砰聲居是三下兩下擋住了亂刀。

劍客被推的趔趄一倒,胸口生疼,隱隱又透了些紅,他忍疼蹙眉,看幾人刀光劍影。

占上風的居然不是那些打手,而是剛學會劍術便如此趁手的他!

此時,獨眼已在劍客眼前,對著他笑道:“果然,你受傷了?!?/p>


【十六】

他沒用劍打過架,這是第一次,人都有第一次的。

然后打了幾下,他就發現,劍果然挺好用的。

來的有三四個舉刀的人,見他就砍,但你們砍就砍吧,砍的太過笨拙,所以老砍不著他。

但耐不住人多,他也被這幾個人圈的脫不了身,

只好分神看看劍客,原來那獨眼的老大去找有錢的主了。

急的他忍不住對那頭大喊:“快跑??!”


獨眼聽到呵呵笑了,道:“你那窮兄弟關心你,讓你快跑,但你估計很難跑的起來。”

劍客搖搖頭:“不對。”

“怎么,你這樣還能跑的掉?”

“我不用跑?!?/p>

獨眼一聽瞪起一只眼。

劍客道:“因為他是在讓你跑。”


不過頃刻,獨眼提起大刀,怒吼著向劍客面門劈下,但這刀風就像雷聲大雨點小的漣漪,不過讓空氣輕輕散了兩圈,刀刃停在劍客鼻尖外幾毫,卻不動了。

劍客的長劍已穿過獨眼的身軀,血從獨眼的胸口一滴滴流著,他還瞪著眼睛,眼睛里還有疑惑,仿佛在問,你什么時候出手的。

劍客便聽到了般,答道:“ 我還不是最快的?!?/p>

獨眼嘴角突出一攤攤的血,居是瞪著那只獨眼點點頭,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甘。

劍客抽出長劍,獨眼倏然倒地。


“別打了!老大死了!”不知是誰發現獨眼已被白衣劍客殺了,大喊一聲。

另外幾人各自喲一聲,知道招上不好惹的,趕忙拿著刀飛一般的跑了。


他看到那邊的劍客已經起身,正把劍收回劍鞘。

劍客知他在旁,先開了口:“你也是第一次看好朋友殺人吧?!?/p>

“嗯,第一次?!?/p>

“我也是第一次看好朋友輕易下跪。”

“我說過我這人沒什么自尊的?!彼T癟嘴,有些不服氣。

“你不該給這些人跪?!?/p>

“我從小一個人跑來跑去,遇到這樣的事不少,求饒可以解決的,為什么不能跪。他們這種人喜歡聽好聽的奉承的,說幾句好的,孝敬他們下,他們就可能直接放了你,難道非得傲然不屈鐵骨錚錚,大動干戈到不得不殺人才是男子漢?”

他的話帶著怒意的情緒。

“你…”白衣劍客眉頭蹙的極緊,一字字道:“殺了也不能跪?!?/p>

“你有傲的資本,我沒有,我以前都是跪跪求求就能脫身的,你非得在這事上分個孰高孰低?”

“我,我沒有?!?/p>

劍客顯然心頭一亂,像被觸動到什么。

二人繼續向前趕路,但劍客一直緊著眉頭走在前頭一言不發,他也只好跟在后面。

有一句每一句的像他搭話,他道:“其實我剛看到你殺人,還是有一點點不適應的?!?/p>

劍客未答。

“但后面我想了想,你不殺獨眼獨眼就會殺,你們這樣比較厲害的人,互相殺對方都不愛拖拖拉拉,所以你其實不得不殺他,不然現在就是我看到你倒在那。”

劍客未答。

“雖然我猜你的劍法一定比很多普通的賊寇強很多,但生死面前,莽夫與大手同等。所以我想,你也并不是想殺人的?!?/p>

劍客低低道:“我不想?!?/p>

“是啊,你不想,今天是去看可愛的小姑娘的,誰會想在這愉快的過程里,還要有殺與被殺的記憶?”

劍客眉頭依舊未松,但他依然重復道:“我不愛殺人,毫無興趣。”

“所以嘛,你不愛殺人不得以也殺了,我也不愛跪,但不得以因為老習慣也跪了。這兩件事沒什么區別。”

“這,這不一樣?!?/p>

“哪里不一樣?”

劍客咬牙道:“我殺獨眼,是我和你走,還是我一個人走,都會遇到他們,他都會來搶我殺我,我也都可能殺他。但你若沒跟我走在一道,他們可能根本不會來搶你,你也不會有機會跪賊寇。”

他眨眨眼。

“我若不和你走一道,怎么可能會有手里的好劍,嘴里的好酒,家里的好衣裳?”

劍客不說話。

“好了,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我一定跟你一樣傲骨錚錚,挺身直立,寧死不屈,打斷勞資的腿,也決不屈膝!”

劍客一愣,又止了道:“不行,命最重要,你不能跪,但也得趕緊跑?!眲拖裢幌肫鹗裁矗?“我那時不是讓你快跑嗎,你怎么沒跑?”

他不好意思道:“唉,剛開始我想和你一樣裝一裝,所以頂撞了他兩句,沒想到他生氣動了真格。我是個窮酸鬼,以往這種情況,他們會哈哈取笑幾下,來回下也就過了。我也忘了身邊還有個你,他們會動怒。”

“這些我知道,我問的是你為什么不跑?”

“我為什么要跑,只準你一個人逞英雄,殺敵一圈,就你能耍帥,我不能耍帥???”

他翻了個白眼。


劍客這才沒忍住笑了,他自是知道了他為什么沒跑。

如果你武功不錯,遇到賊寇,不丟下朋友不跑,這并不是太難得的事。

但如果你只會一點,從小又在這種環境里摸爬滾打,深知賊寇的深淺,你的朋友還受著傷,你還是被牽連的。但你不愿意跑,你還為此下跪,那做這件事的你,非但難得,更是真摯到偉大。

所以劍客笑了,他遇到的是一個多么俠肝義膽的人!

劍客道:“我只是一個劍客,用劍的人,所以是劍客。但你是一個俠客,行俠的人就是俠客。”

“沒什么功夫的我是俠客?”他疑惑道。

“誰說一定要武功高強才是行俠仗義的大俠,沒有,會跪賊寇也是俠。因為你心地善良,會想著用最安全穩妥的方法救朋友?!眲托α耍?“你真讓我學了一課?!?/p>


他也笑了,人有時忍不住一直在稱贊對方,并不是因為冠冕堂皇的禮節來往。

有時,你真的覺得很不錯時,多少詞句都表達不完。

他也是這樣的。

“你別這么說我了,反正我就是覺得你特別好。好到,”他找不到形容詞,“好到對更你好一些像理所當然似的。”

這話劍客沒太聽懂,他自己也沒說明白,但感覺這種對話還是先打住為妙。


“再走一盞茶,就能見到那小姑娘了?!?/p>

劍客指著前方道,面上恢復了平常的淺淺笑意,和一抹多出的愉悅。

他向指著的方向看去,遠遠有升起的炊煙兩茅屋。

“小姑娘在做午飯呢?!彼粗鸬模孟衤劦搅瞬讼?,道:“不會是做了好吃的等你吧?!?/p>

“不知道,嗯,有可能?!眲托Φ?,攜人向前。


【十七】

他倆快至小屋前,這小屋坐落在山腳下,后面還有一片零落的茅屋,原來是個小村莊。

炊煙裊裊的原因果然是有人在做飯,因為某人餓的時候,鼻子跟狗一樣靈。


他道:“果然是菜香,我猜姑娘為你準備了不少?!?/p>

白衣劍客笑而不破。

“有了第十五個,你那么得意啊。”他又自言自語補上一句,“但你現在這情況,多動,可是會自裂傷口的。”

他的話引來白衣劍客意味深長的目光,他笑道:“我可以不動啊…”

他眉梢一挑,二人居然開起了男人間的某種不可言說。

“那我真是白擔心你,還怕你不方便呢?!彼蚯罢咧?/p>

“誒?!眲屠∷?,“你知道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像什么嗎?”

“像什么?”

“像吃醋的小媳婦兒。”

他猛地一驚,感覺那下跪都不值錢的尊嚴突的變得很值錢,他擰眉道:“你才小媳婦兒呢!你居然說我小媳婦兒…!”這張臉整個就像受到莫大的侮辱一樣。

看的劍客也一愣,趕緊道:“我說錯話了,你別放心上,你不是小媳婦兒…哎呀,我言過,怎么可以用這么小女人的詞來形容你呢?!?/p>

其實小媳婦兒這詞挺可愛的…劍客心想著。

“以后不能說了,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嗯,你是男子漢,誰說你不是呢?!?/p>

“嗯,那就好。”

他不生氣了,劍客提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但問題是…

這兩人都沒發現明明這句的關鍵是,是吃醋啊。

算了,我們也別提醒他倆了,他倆要發現還得過好些時候呢。


“劍客哥哥!!”

他倆一前一后剛到小屋口,就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出。

某人眼前一亮,跑出來的竟然是個七八歲大的女孩子,小女孩長的清秀可愛極了,沓沓沓出來,就往白衣劍客那跑。

“小桃?!眲托χ∨⒛X袋,低頭道,“遠遠就看到炊煙的,你在做飯等我嗎?”

小桃歪歪腦袋,道:“是的,小桃做了午飯在等劍客哥哥!咦,這個哥哥是誰呀?”

“哦,他是大牛哥哥,流浪哥哥,破廟哥哥,你隨意找個他喜歡的名字就行。”

劍客用談笑風生的清朗口吻對小女孩這樣說道。

他也沒懟他的茬,倒是也一同笑道:“你叫這白衣劍客劍客哥哥,那你想叫我什么呀?”

“小桃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到你和劍客哥哥在賭氣,所以我就叫你賭氣哥哥!”

旁邊的白衣劍客掩住嘴忍著差點噗出的笑。

他剛想白這幸災樂禍的,卻發現原來這個人真被逗樂的模樣,笑起來那么好看。

一時他也忘了他幸災樂禍了,倒是轉念一想自己真冤,只有這一次是他對他生氣的,還不過兩分鐘,就被小姑娘看到取笑了。

“小虎也在,小桃去收拾下,馬上就開飯了!”

小女孩說罷,轉身先跑回了屋。


“這就是你說的小姑娘?”他問。

“嗯,可愛吧?”

“可愛極了?!?/p>

“我就說你也一定會喜歡的?!?/p>

“她身上的新棉衣,可不像她的模樣穿的起的?”

“嗯,我送給她過冬的?!?/p>

“你送了不少人啊…”

“沒有,我看人的。”

“你怎么會認識這么小的小姑娘的?”

“她爹娘都被賊寇殺了,只有她和她弟弟小虎?!?/p>

“賊寇?哪幫賊寇?”

“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劍客摸著下巴,道,“應該就是那個獨眼?!?/p>

“是他?!”

“也是我后來想到的,小桃說爹娘遇到的是帶著大刀的人,還說她當時躲的角落,看不到那個帶頭人的眼睛。這話的意思,可能是因為那個人缺了一只眼睛,所以看不到?!?/p>

“對,很有可能。所以其實你剛才無意也給小桃報仇了?”

劍客點點頭:“嗯?!?/p>

他又道:“你之前就想到了,你,你卻沒有一絲發現這事的興奮?”

劍客道:“沒有?!?/p>

“你…你怎么想的?”他遲疑問道。

“你一定以為我會幫助小桃,是因為她小小年紀遭遇了不幸,爹娘身亡,她又窮苦的孤苦伶仃?!?/p>

“嗯?!彼c點頭。

劍客笑了笑,道:“我會幫助她,并不是因為她遭遇的事故,而是因為她可愛?!?/p>

“她可愛?”

“世上的幸與不幸,很多都是天注定的,我并沒太多善惡有報的情緒。有人富貴,有人貧窮,有人好運,也有人運氣差;有人全家被殺,也有人因為全家被殺殺了另外一家人。這種事本就無所去論。就像我結識你,是因為我想和你結識,莫說你是一貧如洗住破廟,就算你富甲一方皇權貴族,對我而言并無太多差別。”

他笑了:“所以你幫助小桃,并非因為同情,她有沒有遭遇不幸與幸,你都會因為她的可愛,去結識這個小姑娘。”

“正是如此?!?/p>

“哈哈…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他喜歡這段話,因為他不會因可愛去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如劍客所言,他會更偏于大部分人會有的同情。

同情小女孩的遭遇,因此去幫助她。

可能俠字里總是包有了當個英雄一樣的同情心,所以劍客才說他是個俠客。

但這個俠客…他心中無奈道,他并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想法,他確確實實就是這種人。

所以劍客的純粹真的很有趣,他很喜歡這種有趣,更像一種別樣的魅力。

劍客道:“但無論出于什么心態,去做一樁善意之事,總是很值得的。”

“是的!”他極具認同。


“劍客哥哥,賭氣哥哥!快來吃飯!”小桃在屋外喊道。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屋,屋子不大,是普通的木桌木椅,小桃放著碗筷,旁邊還做了一個眼睛圓不溜秋的小男孩。

“這個就是小虎吧。”他對著小男孩道。

“賭氣哥哥說對了,這是我弟弟小虎,小虎今年五歲?!?/p>

小虎像是怕生,并沒小桃那么開朗,只是兩只黑葡萄一樣的眼珠盯著兩個人一眨都不眨。

突的他就從凳子上跳下來,來到某人身邊,抓住某人的手掌,放了什么到他手里。

接著又跑回自己桌子上,腿一晃晃東張西望坐著。

他打開手心,是一顆黑溜溜的石子。

小桃見狀,笑道:“看來小虎很喜歡你,他見到劍客哥哥的時候塞的是白石子,見到賭氣哥哥的時候塞的是黑石子。小虎很喜歡在河邊撿石子,最喜歡的石子就是像黑的發光一樣的黑石子。”

果然他手心的黑石子黑的發光。

“謝謝小虎,吃完飯,哥哥教你用石子打彈,學不學?”

小虎沒說話,只是拿著快意開始一個勁笑著,看起來很高興。

他向小虎又一瞟眼,“哥哥小時候用石頭打彈珠,能打樹上的果子,跑著的兔子,還有停著的麻雀。可厲害了,我教你,你就會和我一樣厲害!”

小虎晃著腿興奮極了。

“送衣裳的,誰更像小媳婦兒?”某人突地壓低聲音,往旁邊那位輕語道。

劍客保持著面上篤然,笑著探頭人這邊,緩緩輕語道:“你怎么還記著?!?/p>


桌上很快擺上了菜,菜并不豐盛,甚至有些簡陋。

不是青菜,就是豆腐,只有一條魚,是小虎和小桃上午河里抓的。

但桌上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有何不妥。

他們甚至沒有考慮妥與不妥的意識。

小虎覺得姐姐做的菜是世界第一的好吃,夾著咸菜梗就香香的往嘴里送;小桃覺得自己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手藝,一定能讓兩個哥哥喜歡的。

劍客和他,都只覺得這菜肴無比美味,一口咸菜一口豆腐都好吃的愜意人間。


只是那條魚,四人誰都沒動。

“小桃,把魚頭吃了?!眲偷馈?/p>

“這是我留給你,你和賭氣哥哥吃的?!毙√艺f著,不忘瞥了下兩人。

其實小虎早已對魚留口水,可能是姐姐囑咐過,所以也遲遲沒去動。

那邊的某人一把夾了大塊的魚肉放小虎碗里,“男孩子,吃點肉長力氣也長個兒。”

小虎開心的咯咯笑著,夾著魚肉吃了起來。

“吃了?!眲陀值f道。

小桃“哦…”了一聲,去夾了魚頭放自己碗里,還不忘瞟一眼劍客,像是怕被他罵一般。

也是有趣,小桃明顯很喜歡劍客,但居會怕他,劍客只是說兩句話,小桃便乖乖照做了。

“魚尾巴我們就當仁不讓啦!讓我嘗嘗小桃妹妹蒸的魚。”他去夾剩下的魚尾巴肉放自己碗里,又夾出去一塊給劍客,道:“你也嘗嘗?!?/p>

“嗯?!?/p>

劍客吃的很慢,他本來吃飯就不快,但現在更慢,他吃的慢是因為他胸口的傷還在疼。

如果不是很注意劍客的人,也根本不會發現這些細節,但有的人就是注意到了,結果自己看的心中一隱,自怪又犯了矯情病。

給人默默又夾去一大塊魚尾巴肉,也知劍客又落下目光到自己身上,他當沒看到。

接著一言不發繼續扒飯,邊扒邊呼呼道:“小虎快吃!”

小虎幾乎用小孩子的風卷殘云,把飯扒完。眼珠子滴溜一轉,又把嘴邊的米飯拿下來放嘴里吃掉。接著跑他身邊興奮的轉悠。

“吃完!”他放下碗起身一把抱起小虎,“你們慢慢吃,我帶小虎先去玩,等會兒來河邊找我們啊?!?/p>

“外面冷!”小桃起身喊道。

“不不,我們是男子漢,我們不怕冷!對不對小虎?!?/p>

小虎被抱著,頭點的和搗蒜似的。

“我們走,讓他兩看家。”二人像是認識八輩子的親兄弟一樣,沒多久膩成連體,小虎就被帶去打石頭玩了。


“他倆真要好!”小桃向外眺了眺,她已經吃完了飯,卻見劍客還慢慢吃著。

“劍客哥哥,小桃做的不好吃嗎?”

“不是,很好吃?!?/p>

“劍客哥哥,你的衣服上有點臟了?!?/p>

劍客低下頭,那是和獨眼打斗時,不慎傷口裂開,所以染了些紅。

他想了想,想著該怎么回答,因為小桃是見過血的女孩,敷衍的借口騙不了她。

“前幾天與朋友切磋練劍,不小心擦傷了些皮肉?!?/p>

小桃嘴巴一撅,大眼睜著就含上了淚。

又急忙用手背抹了去。

“小桃不喜歡這顏色,爹娘死的時候身上也都是這顏色?!?/p>

“我知道。”

“嗯?!毙√尹c點頭,“劍客哥哥,小桃也想學劍?!?/p>

“小桃也想學劍?”

“嗯,爹娘死了,我要保護小虎?!?/p>

這話居然是從一個七八歲小女孩嘴里說出來的。

“劍客哥哥,小桃不會麻煩你的,如果劍客哥哥知道可以怎么學到劍,就告訴小桃,小桃自己去。”

劍客看著她,思索片刻道:“這事我記住了,如果有好的機會,我就立刻來告訴你。不過練劍也挺辛苦的...”

“嗯!”

小桃也重重點點頭。

“你真的想練劍?”

劍客又問了一次。

“想?!毙√业?。

“你確定?”劍客又問第三次遍。

“想…”小桃突然又疑惑了,低頭眨眨眼睛,“唔…我,其實也沒那么確定…”

劍客笑了,摸摸小桃的腦袋。

小桃像做錯事一樣低著頭,嘀咕道:“想想是挺好的,可是,想多一點又沒那么想了…”

“所以很多事要多想想,想很多都還想做的才是真想做的事。”

“小桃知道啦?!彼ь^笑道,“我先去洗別的碗,劍客哥哥吃完把碗拿過來!”

小桃收拾著桌上殘碗,又跑掉了。


此時小屋里只有劍客一人,他終是可緊了眉頭,露出一絲被疼痛折磨到的苦意,蹙眉像喝酒般喝了口茶壓下。

唉,這刀真深啊。他苦不堪言的念道,一邊端起碗繼續吃著小桃做的飯。


【十八】

他蹲在河邊,用小刀削著樹枝,準備做個小彈弓,旁邊站著五歲的小虎。

小虎縮了縮腦袋,因為有冷風突的鉆進脖頸,但他只顧著一個勁傻笑,好像等待著什么絕世神器誕生。

小虎腰上有個縫的細細密密的布袋,里面裝著的都是他撿的石頭,他已準備好的石子。

小虎還發現一件事,便是人前熱熱鬧鬧的賭氣哥哥,其實話并不多。

賭氣哥哥和劍客哥哥不一樣,劍客哥哥經常掛著笑,眼里很溫柔。他沒有那么親近劍客哥哥并不是因為小虎不喜歡他,是因為小虎能感覺到劍客哥哥太遠,無論再近都像隔著樹林里的霧一般,像摸不著的白云。

這種感覺讓失去爹娘的小虎很不安,他不喜歡這種的飄忽,如果什么人就像爹娘一樣突然消失,然后就再也沒見過,那不如本來就沒親近過。

所以小虎雖說不明白,但孩子的直覺總是最敏銳的,孩子遇到不安全就會怕會怯,會躲,會遠離。

但是賭氣哥哥不一樣,他特別喜歡賭氣哥哥。

賭氣哥哥讓小虎覺得很安全,這種安全不在于賭氣哥哥是不是一直會陪他玩,而是小虎感受到他離自己更近,近的像沒有距離沒有遮掩。

甚至賭氣哥哥其實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他也沒覺得意外。小虎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時他絕不是在自己在和自己說話,自己和自己玩。

賭氣哥哥一個人的時候會干嘛,可能會面無表情的數石頭,數星星。數錯了再不死心的重來,一遍一遍。

就像小虎也經常在河邊數石頭,一遍一遍。

賭氣哥哥正埋頭綁著彈弓,過程中一句話也沒說,旁若無人般綁著彈弓。

小虎當然說不出這些,他只有五歲,他只有最天然屬于孩子的直覺。

小虎一點都不在意賭氣哥哥的“沉默”,他就開開心心咧著嘴站一旁,也什么都沒說,等著彈弓做好。


一大一小長時間不說一句話好像理所當然,又渾然天成似的。


“做好了。”他把新彈弓放在小虎眼前,他一抬頭唇角就揚起笑,“給我個石子?!?/p>

小虎又狠狠點點頭,在布袋子里翻了好一會兒,小手掌上摸到一顆墨黑圓潤的石子。他咧嘴遞給賭氣哥哥。

賭氣哥哥接過,指著河邊的一顆樹,樹的最上頭還掛著一顆大果子,初冬都還未落。

“這果子再不吃掉,就會自己爛了可惜。我給它打下來?!?/p>

小虎又是搗蒜一般的點頭,興奮的到處亂動。

他裝上石子,拉皮繩松二指,那棵大果子噗的一聲掉在地上,干脆的只驚動了兩片草葉。

小虎看的張的嘴,趕緊跑去抱起大果子,再噠噠噠跑回來。跑賭氣哥哥身邊,像看著天下最能干的英雄一樣崇拜著他。

他笑著把彈弓遞小虎手上,道:“像我剛才那樣打就可以了。這個送你?!?/p>


小虎拿到他來世間五年的第一個神兵利器:一把可以打果子的彈弓。

這將是他成為小小男子漢的第一步,之后他就可以幫姐姐摘姐姐摘不到的果子,或者吃不到的肉。

小虎內心騰升起一股英雄般的熱流,在小小的身軀里愈演愈烈。他決心要打好多石子,因他擁有絕世神器!


“小虎!”那廂傳來清脆的女童聲,蹲在地上的某人起身,河邊冷風吹著水面漣漪,也吹著青灰色天如萬里茫茫。

小桃身后跟著白衣劍客,他就像第一次看到劍客般,不知他從哪里來,也不知他會到哪里去?;秀彼普媸腔茫钡接纸?,他才發現他是向他走來。

劍客道:“剛在那邊看你,我真怕河水突然翻涌,把你吞沒了。然后一眨眼,你就像沒來過一樣不見了。”

他抽抽嘴角:“你這是什么形容?”

劍客道:“因為這里一片蒼茫,連山都是蒼的,你身后是水,只有水是動的,所以你特別顯眼。我敢打賭哪天你要是突然不見,肯定是消失的決絕無痕,毫無蹤跡?!?/p>

“你在想什么。是你經常飄忽無蹤,若即若離,自己經常離開別人,才生了心結,看誰都先想別人會離開的場景。”

劍客沉默會兒,道:“你說的對?!?/p>

某人差點四字“就會瞎想”脫口而出,又先給咽了回去。

換了話笑道:“小虎像我,以后一定可以成為個俠客的?!?/p>

“小桃不像我,她會成為個善良溫柔的好姑娘。”

“挺像的,你是挺善良溫柔的?!彼偌右痪?,“長的…穿成姑娘樣應該也很好看?!?/p>

劍客笑了,笑若笑里藏刀,冷冷道:“閣下像小媳婦兒這事,在下還可以提三百次?!?/p>

“你…”

某人話未說完,旁邊小桃就開心笑了。

“劍客哥哥和賭氣哥哥關系真好。小桃想插都插不進來?!毙√矣窒裣氲绞裁此频?,兩只大眼睛一眨,盯著他道:“劍客哥哥都不和我說那么多話的,他只把我當小孩子。”

“你本來就是小女孩嘛?!?/p>

“哼…小桃也想和劍客哥哥這樣聊天。”她垂下腦袋嘟嚷道。劍客又輕摸了下小女孩,笑笑搖頭。

小虎則一直像忠實的一等參將般,抱著彈弓守著在他腳邊站著。


某人突然想到什么,壓聲在劍客旁邊輕聲道:“我發現個事,你比較吸引女人,我比較吸引男人…”

他本想用這句殺一殺某劍客,沒想到劍客毫無慌意,慢條斯理接話輕語道:“誰說只有你吸引男人,我也挺吸引的?!?/p>

這一句砸的他無語可塞,只見劍客又掛著笑,又是贏了的表情。隨即白衣劍客又清朗著對兩孩子道:“好了,這兒冷,我送你兩回去。我們也該走了?!?/p>

“才吃了一頓飯就走?!毙√揖锲鹱?。

“天冷了,你兩平時早點回家,別太貪玩?!?/p>

小桃點點頭,小虎搖搖頭。

“別聽他的,小孩子就該多玩,放開玩?!?/p>

小虎點點頭,小桃搖搖頭。

劍客看看某人,某人看看劍客,各飛去“簡直無法理解!”的兩道眼白。


突地,二人皆笑,逗的兩個不知所以然的孩子也一起咯咯笑了起來。

無論是天上的云,地上的風,水上的紋,像高山浩瀚,又像流水眷戀。

白茫中又恰似萬物嫣然。


【十九】【本段粗糙,待改】

在送兩個孩子的路上。

白衣劍客捉了空叫住走在前頭的小女孩:“小桃?!?/p>

小桃聽到劍客在叫她,趕緊回過頭眨著雙眼,疑惑看他。

白衣劍客道:“出門前我對你說的,你再重復遍?!?/p>

小桃搖頭晃腦大聲道:“劍客哥哥對小桃說,和小虎兩個人生活,最重要的是,不要管任何人的閑事。”

“嗯?!眲陀值?“小虎聽見了沒有?”

小虎也回過頭,怯怯點點頭。

“我也聽見了。”某人往旁邊一湊,搭腔道。

劍客看了看他,他被看的心理一虛,嘀咕著:“好像我沒遵守…你不就是我多管的閑事…”

“這問題回去再討論。”劍客輕聲道,又亮嗓問道:“晚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桃道:“拴好門!誰敲都不能開!還得要早點回家,不能貪玩!”

小虎一聽要早回家,眼神無辜的瞟向某人像是求助。

某人道:“聽他的,小虎也得聽。”

小虎聽是賭氣哥哥說的,便立刻點了點頭。

“你們都記住就好?!卑滓聞痛藭r才柔下聲,他們已經送兩孩子到家門口。


劍客蹲了下來,對著小桃道:“走之前,我再與你說一件事?!?/p>

小桃眨巴著眼睛,像是知道劍客要說什么般,乖乖聽著。

“害死你爹娘的那個壞蛋已經死了。”

小桃看著他,半餉才開口:“那個壞蛋死了嗎…”

“嗯,是我來的時候半路看到的,看到他已經被人殺了?!?/p>

“哦…”小桃還是睜著大眼睛,“劍客哥哥知道是誰殺的嗎?”

“不知道,可能他們做的壞事太多,被其他仇家遇上,遭了報應?!?/p>

小桃并沒有顯示開心,也沒有顯示其他表情,她像鎮在了那里,好一會兒她才揉揉眼睛,憋下嘴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

劍客沒有勸,小虎跑來拽著小桃的袖子,說了今天第一句他倆聽到的話。

“姐姐不要哭了,明天我打大果子給你吃?!?/p>

小桃抬起臉,什么話也說不出,抽泣著看著眼前的兩個大人,只是重重“嗯”了一聲。


青山綠水,夕陽正山頭。

二人已在回程。

與兩孩子鬧了一天,他倆回到兩兩相伴,

突還有些不適應,像身邊缺了兩童聲一口一個哥哥的寂寥。

好一會兒,他們才緩然抽了出來。


他看劍客久了,差點看習慣這張蒼白的臉,都忘了本不該是這模樣。

“你累不累?”他問道。

“我不累?!眲痛瓜卵?,他唇色已然泛白,畢竟這才過了三天,三天,這樣的傷能好多少。

白衣劍客面上已浮痛苦之色,上午遇到獨眼時,他的傷就裂開了。

但此時他也不想讓任何人多問此事,所以他擰著眉,一半因疼,一半因他不想被看出。

不想被看出的事被人看出了,心情都算不上好。

“你果然沒有好好對自己?!彼?。

劍客想說一句“這是我自己的事。”

但他說不出,原因并沒有那么矯情,只有劍客知道這事并不是“自己”的,是與他有關的。

就因為有關,所以他覺得這些疼也是活該,他該受著。

他生了些躁,終是忍不住道:“好,我大概知道你為何…我問你些問題,你告訴我便可?!?/p>

劍客點點頭。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獨眼今天會經過這,我記得你教我劍法時有說:最近城外賊寇多,這是因為你知道獨眼他們要來?!?/p>

“嗯。”

“獨眼恰好今天從臨城過來,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準備殺他?”

“嗯?!?/p>

“因為小桃和小虎?”

劍客停了片刻,點點頭。

“你想為他們報仇?”

“嗯?!?/p>

“為什么?是因為小桃可愛嗎?”

“不是?!?/p>

“那是?”

劍客道:“和你一樣。”

“大英雄般的個人主義?”

“我俗起來也是很俗的。”

他笑了笑,也越來越明白,接下來,便是另一番問題。


“你選擇找我陪同,是因你原本今天要殺獨眼,但是受傷了,又不想放棄這次機會…所以你要一個會武功的人陪你一起?!?/p>

“嗯?!?/p>

“…這樣啊?!?/p>

“是我在拖你下水?!眲偷?,“我受了傷,不確定他們人多我是不是能殺他,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被他們攔住。之前也想多很多可能,想過你還是會些武功的,想到那晚上我教你的劍你練的很好…想過出了問題我可以讓你跑,你還是有機會跑掉的?!?/p>

他聽著劍客說。

“但無論我怎么說服自己,都知道自己在故意把你置入危險之中。那時我讓你跑,你沒有跑,你推開我幫我擋了來人的刀。那刻我便覺得自己…”

“那刻你便覺得自己該多疼疼,該多被虐一點,是不是?”

“是?!彼?。

“你為什么事前不來問問我?”

“關乎安危,我怕你拒絕。若你不拒絕,我一個人,就很難有機會殺掉獨眼了?!?/p>

他聽完嘆了一口氣,也陷入了一時半刻的沉思。

二人各沉默了片刻。

“你該更相信我一些,就算不用這方法,我也會陪你來?!?/p>

“是啊。”劍客苦意笑道:“我也想過如果那時你出了什么閃失,便是我害了你。”

“如果你真害了我,你會怎么樣?”

“我可能要飽受日夜煎熬,不敢深想?!?/p>

“那真是太好了…”他突的對空笑道,像放下一大重物般輕松:“我什么事也沒有,獨眼死了,也給小桃爹娘報了仇?!?/p>

“你不厭我嗎?”

“我為什么要厭你,你選擇我,難道不是因為信我實力可當嗎?要換個毫無用處的,你恐怕根本不會猶豫帶著他?!?/p>

劍客沒有說話,他認真聽著。

“其實這事最不好受的是你?!彼O虏椒ィ粗诵乜陔[隱的紅。溫聲道:“回去后你一定要好好養傷,你這樣,我真的挺心疼的…”

后面幾字估計只有他自己聽的清楚,也不知甚,順把腦袋也垂了下去。他只覺得這句話沒說出來,更得憋死。

不管說輕說重,說出來后他覺得爽多了。

“謝謝。”半餉,那頭才傳來那人的應答,“但我又有另一種理由想繼續疼一疼了?!?/p>

“什么理由?”

“你還可以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p>

“我什么都沒說?!?/p>

“哦…那我可能聽錯了,我以為有人在心疼我。哎,還想著能被閣下心疼,被多刺幾刀也挺好的。”

“是是是,我是心疼你,滿意了吧?”真話玩笑著說,往往是高段位,能把一些人賭的語塞。

所以劍客一塞,沒話接了。

“對了,我還要問你,”他得了贏,也不再追,續問道:“為什么不告訴小桃是你殺了獨眼?”

“因為我不想被當英雄。我若告訴小桃是我殺的,從此她看我的目光就會更不一樣。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會更重,她對我會有更多幻想與期待,加諸在我身上的光芒也會放大。”

“小桃一定會把你當從天而降的救命神人。”

“嗯。是你你喜歡嗎?”

“簡直麻煩死了。”

“哈哈哈?!眲托α耍皼]錯,所以我也不想要這種麻煩?!?/p>


二人都笑了,回到城里時,劍客買了一壇酒。

他們很久沒喝過酒了。

道別前一人一口,喝回了痛快,也喝跑了些散開的思緒。

酒一口口下肚,他倆也就越清醒。

幾日內過近的距離,因當回了酒友,默契也各歸各位。

待酒壇一空,劍客頷首作辭:“閣下回見?!?/p>

那廂亦侃侃道:“好好修養,回見?!?/p>

這一別,他們又不知多久再見。

恍惚間,皆若有所得,又似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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