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就要離校了,三年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高中也畢業(yè)了,以后就是各奔東西了。這個揮灑著汗水和三年光陰的校園,下午就要離開了。宿舍的氣氛染上了一種莫名的淡淡憂傷,心情變得沉甸甸,有點不舍,有點難過,還有一絲淡淡的別愁。萍萍提再去學校走一圈,四個人默默走出宿舍樓。花園里,碰上同班的男同學,鄭建也在其中。同樣的不舍,同樣的留戀,一起在校園徘徊,細細走過熟悉的每一個地方。要離開了才覺得以前這個痛恨萬分的地方,留著大家一起太多的青春和回憶。
從宿舍到教室的那條水泥路,兩邊的梧桐樹還是剛進校時栽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邊上的小樹林是值班老師經(jīng)常會打著手電去的地方,因為那個地方黑乎乎的,一倒晚上準有人躲在里面,然后只要是一男一女的,老師一定會給他們貼上早戀的銘牌。校門口的操場是林小米最不喜歡的地方,因為體育老師每天都會在清晨六點鐘準時出現(xiàn)在操場上點名長跑。體育老師還會在遠處喊,“林小米,加快速度,你這跑法,螞蟻都讓你踩死了”。體育老師的嗓門是全校出名的,他一開口,半個操場的人都聽到。萍萍曾經(jīng)戲言,誰想出名只要和林小米一樣跑慢點,叫讓體育老師點幾次名就行了,比啥廣播都有用,體育一直就是林小米的短板。邊上的籃球場是男生的最愛,陳卓陽經(jīng)常在這里投進球后甩一甩他的頭發(fā),因為他自認為那個動作比海飛絲的廣告帥多了。操場不遠處的花壇里,林小米和曉娟光顧得最多,兩個人總是偷偷把玫瑰花摘下來夾在書里。陳卓陽知道后,他也幫著一起偷,不過他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去摘。有一次還讓一個戴紅袖章的園丁看到了,那個園丁追著兩個人跑了好長一段路。一邊跑,一邊還在嘴里叫著:“你們哪一班的,跟我去教導處,你們知不知道愛護花草,人人有責,那花還能開個十來天呢。這次算你們跑得快,下次逮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走到教學樓下,撞上老妖婆,完全變了個人一樣,破天荒叫大家早點回家,好好休息休息,過幾天來學校填志愿。還說大家都長大了,以后都要各自飛了,學校能做的就到這一步了,后面的路要他們自己走了。那一刻,林小米對老妖婆所有的感情只有感激兩個字。不管前面采取了什么手段,老妖婆的目的只是希望他們在高考的獨木橋上不要被擠下去,在人生的起跑線前能夠跑得遠了點,再遠一點。
走到校門口,剛好李靜的車子到了,一行人便都去了女生宿舍,鄭建很熱情幫著跑上跑下搬了好幾趟東西。回到家里,晚餐后林小米回房間收拾帶回來的書,李靜走進來,“小米,今天那個幫你搬東西的男生是不是高考那天和你同一個考場的?”
“是啊,他就是鄭建,就是我跟你提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那個,怎么了?”林小米一邊低頭理著書,一邊回答道。
“沒什么,就是問一下,你和他關(guān)系好像挺好的?”李靜明顯言不由衷。
“就是同學,不過他還是我同桌,比一般同學要稍微熟一點。很多人說他很清高,不過相處久了,我覺得還行。”林小米停下了手中正在整理的書。
“我就是隨便問問,他家里做什么的?”李靜在林小米的床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好像普通家庭吧。聽說他媽是賣臭豆腐的,你問這個做什么?” 林小米把書從箱子里拿出來放到書架上。
“陽陽是不是過兩天就回來了?”李靜又把話題扯到了陳卓陽身上。
“嗯,他前天說過幾天要回來,媽,你什么意思?” 林小米理書的動作慢了下來,察覺到自己的媽媽話里有話。
“那個男孩子不適合你。”李靜見女兒猶豫很直接說出了她想說的話。
“媽……”林小米拖長了聲音,把剛剛從紙箱里拿出來的書又扔了回去,“你們是不是太開明了點,巴不得你們女兒早戀。我跟陳卓陽在一起,你們就覺得挺好?”
“怎么說話,媽媽還不是為你好。媽是想提醒你,那種男孩不適合你,處事不夠大方,膽子還有點小,性格不好,家庭也沒什么背景。”
“那陳卓陽就好了?”林小米又把扔回去的書從紙箱里重新?lián)粕蟻怼?/p>
“陽陽那孩子從小看著長大,你要是喜歡,我是覺得挺好。你要不喜歡,那也是可以做好朋友。放心讓你們兩個在一起,一則我了解你們不會做出什么出軌的事,二則你有他這個后備,以后就不會讓男孩子一個手機,一個包包之類的就騙了去。”
“媽,你……我不要理你了,我就值這么點錢啊。”林小米氣乎乎說道。
“好,好,我不說了,你跟那個男孩子沒什么關(guān)系就好。以后選男朋友,給我睜大眼,拿條件跟陽陽比一比。要是比他差的,我跟你爸是堅決不會同意的。家庭環(huán)境和父母的素質(zhì)影響子女的性格、為人處事,甚至人品,知道不?”
“媽,我才不要談戀愛呢。”林小米朝李靜撇了撇嘴。
“好,好,我跟你說奧,張阿姨家里有事情要回去了,我想以后你也要上大學了,家里就不請保姆了,衛(wèi)生叫鐘點工來做做好了。我跟你爸明天都要各自出差,你這兩天一個人在家行不行?不行的話,我把陽陽家的阿姨叫過來兩天。”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能行的,我都這么大了。”林小米連忙擺了擺手,自己又不是三歲小孩,一個人在家呆三天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自己小心點,晚上關(guān)好門,出門記得帶鑰匙。到外面吃飯的話,小攤上的東西少吃點,你爸單位的飯卡在老地方或者你去陽陽家蹭點也行,不過他們家就保姆在看家,我三天后就回來了。”李靜點了一千塊錢給了林小米。
“知道,知道。”林小米朝媽媽擺擺手,理完書后打開電腦,她和楓約了八點在網(wǎng)上等。
第二天林小米醒過來,家里靜悄悄,一個人也沒有。把桌上的早飯吃了后,回到房間里打開電腦,網(wǎng)上逛了半天也沒有碰到楓,決定去小區(qū)門口的快餐店吃中飯。挑了幾樣小菜坐在到玻璃窗邊。快餐店里人不多,三三兩兩散落在各個角落,也許是因為時間有點晚了,已經(jīng)過了飯點,服務員收拾著桌上的剩菜剩飯。
這時從門口走進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老婆婆,手牽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女孩,看上去四五歲的樣子。林小米以為是來要錢的,沒想到老婆婆用微微顫抖的雙手從懷里掏出一個老式的白底藍邊的搪瓷罐子,上面還印著幾個紅色的大字,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主義好”三個字。老婆婆朝林小米身邊正在收拾桌子上剩飯的服務員魏魏顫顫地說道:“姑娘,你們桌子上的剩飯能不能給我們一點?孩子兩天沒吃東西了。”
林小米拿在手里的筷子停住了,這年頭竟然還真有人要飯,要一點剩飯。服務員可能沒碰到過這種情況也愣住了,傻在原地沒有表態(tài)。見服務員站在那里不動,老婆婆轉(zhuǎn)頭對小女孩開口:“來,給阿姨跪下。”然后兩個人一起跪在了服務員面前。“我不知道”服務員可能也被嚇到了,反應過來后跑開了。老婆婆看了看四周站起身來,略略發(fā)抖的手拿起桌上的剩菜剩飯倒進那個罐子,然后拉著小女孩迅速離開了。
眼睜睜地看著老婆婆和小女孩離開的背影,林小米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她的手有那么一秒鐘的不聽使喚地僵在原地,連思想也停滯了,嘴里那句“我的菜沒動過,給你吃”也沒說出口。餐盤里,她一個人打了四個菜一個湯,其實根本吃不完。林小米有點后悔自己剛才的停頓,她應該把自己的菜給她們,或者還應該再給她們點錢,但是自己剛剛卻沒有這么做,想追出去似乎又沒有這個勇氣。木然地用筷子往嘴里送飯,卻覺得味同嚼蠟,沒吃兩口出了快餐店。
拐過快餐店的街角,竟然又發(fā)現(xiàn)了剛才要飯的那個老婆婆和小女孩,邊上還多一個老人躺在地上,聽到小女孩在朝他叫爺爺。老婆婆把剛剛那個罐子里的飯菜撥了一半出來,碗遞給他,老人艱難撐起來,接過飯碗,用手抓著飯,三口兩口把碗里的飯吃掉了,看上去真的有好幾天沒吃飯了。林小米的眼眶濕了,腳好像被灌了鉛,一步步挪到老人跟前,把口袋里的錢遞給老婆婆。老婆婆愣了會兒后接了過去,然后連忙叫小姑娘朝她磕頭。
“你們是哪里人啊?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林小米的思維恢復了正常,她碰上了對真正要飯的。
“姑娘,我們是貴州人,我們原本想來找在這里打工的兒子媳婦的。哪知道到了工地,他們竟然不在那做了,也沒人知道他們?nèi)ツ模娫捯泊虿煌ā@项^子又病了,我們身上錢也花完了,只能在街上討點飯糊口。”
老婆婆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看著前方,似乎有淚在里面涌動。
“號碼有嗎?我?guī)湍愦螂娫挘俊绷中∶装炎约旱氖謾C拿了出來。老人翻開又臟又破的外套,從里面貼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個小條紙,上面有一個手機號,只是她撥了三遍,都是傳來你所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老婆婆,你們回家車票要多少錢?”
“一張火車票是四百五十,還有汽車票一百二,回去兩個人至少也要1200塊啊。姑娘,老實說我們也回不去了,家里旱災,今年一年顆粒無收。水都要到三公里外的小溪去提,回去也是餓死。我們原本靠撿點破爛,垃圾維生,只是沒想到老頭子病了,我們到?jīng)]什么,這把年紀了,只是可憐了這孩子才四歲。”老人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
“要不我送你們?nèi)ゾ戎景桑抢锍燥埡妥∷薅疾挥缅X。”林小米突然想起,媽媽曾經(jīng)跟她提過有這么一個地方,媽媽還說現(xiàn)在有不少人經(jīng)常到救助站去騙車票的錢。每年媽媽都還會去那檢查,也許等爸媽出差回來,她還能叫他們想想辦法能不能找到小孩的父母。
“姑娘,你別騙我們。”老人突然警覺起來,還把一邊的小女孩往身邊拉了拉。
“前面就是派出所,我?guī)銈內(nèi)枂枴!?/p>
林小米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派出所治安站,老婆婆雖然半信半疑,可還是拉著小女孩跟上了林小米的腳步。填表、問詢、登記,一個多小時后,警察把老人接上了車,林小米猶豫了下,在征得同意后,也坐進了車里。
救助站一個大開間的高低床,救助站的站長問了問情況后,還叫了個醫(yī)生給那個老人檢查了一下。站長告訴林小米,他們會想辦法聯(lián)系一下老人的兒子和媳婦,看能不能找到。十五天內(nèi)找不到,那只能安排把他們遣送回家。林小米點點頭安慰了老人兩句后離開了,她在心里暗算著十五天媽媽早回來了,應該來得及。
出了救助站,走到公交站臺,林小米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而跟來的警車把老人放下就走了。正在這時,手機響起來,那邊傳來鄭建的聲音,問她晚上有沒有空去少年宮的英語角,林小米連忙向鄭建求救。等了將近一個小時,鄭建才急匆匆從公交車上下來,“怎么弄得這么可憐?”
“我送幾個要飯的來救助站,把錢給他們了,不好意思再去拿兩塊錢回來。”林小米不好意思朝鄭建笑笑。
“我聽說這些人都是故意裝得很可憐,就是想白吃白喝騙人同情的,沒準你前腳剛出救助站的門,后腳他就拿你的錢又溜去行騙了。”
“不會吧?”林小米睜大眼睛朝鄭建的臉上看去,鄭建臉上一副我肯定是對的表情。林小米想起老婆婆跪下的樣子,想起小女孩那祈求害怕無助的眼神,而且他們要的不是錢,是飯,填肚子的飯。林小米堅定搖了搖頭,“我相信他們不是那種人。”
“女孩子心軟,不過下次你記得別把錢都給人了,我們上車吧。”鄭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催林小米上車。
“嗯。”林小米點了點頭,和鄭建兩個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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