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容我長齋誦佛前
如卓云所愿,數月后,她生下了陳家的第二個男孫,陳佐千給孩子起名叫“飛渝”。
毓如包了四兩重的金鎖讓劉媽送去,推說自己月份大了不便探望。卓云想好的臺詞沒用上,看到金子倒是眉開眼笑的,順水推舟就在陳佐千面前提了提。陳佐千未覺有異,只說是妻妾和睦,這毓如果然是個大度有心胸的。訂親前老爺子說“娶妻娶賢”,誠哉斯言。
毓如的產期亦是不遠,婆婆念她即將臨盆,就免了她每日請安,只讓她在屋內靜養。長日雖難挨,陪飛浦玩一會兒,又或者給快出生的寶寶縫兩件小衣服,日頭便快落地,身子重了,乏得也早,她也顧不了別的什么事了。
這日是飛渝滿月,陳家大宴親朋,陳佐千向來喜熱鬧好面子,自是迎來送往好不忙碌,就連剛出月的卓云也打扮得齊齊整整出來見客。產后的女人更豐腴了些,風情似比從前更勝,來賀喜的老爺太太們便交口夸贊陳老爺艷福不淺。陳佐千聽了,十分得意上又多添了七分酒意。
毓如早早洗漱上床,房門一關,外面再喧嘩吵鬧,那也是另一個世界,她如今心中所念所想,只是希望腹中嬌兒可以平平安安降生。
送走賓客,陳佐千晃悠悠上樓,醉眼迷離中摸錯了方向,跌跌撞撞地撞到了毓如門上。
“卓云!開門!”他使勁拍打著房門,無人應答。
“卓云!快開門!”房門震得更響。
毓如迷迷糊糊醒來,聽見丈夫的聲音,叫的卻是卓云的名字,心中一陣酸澀,終究還是披衣起身,取了燈盞往門邊走去。
“卓云我的小乖乖,這個月可憋死我了!快讓老爺來疼疼你!”醉醺醺的男人嘴里胡言亂語著,門剛開了一條縫,他就迫不及待地撲了進去。
“啊!”女人倒地驚呼的聲音。
“大太太!大太太你怎么了!”聽見驚叫的丫環婆子們匆匆趕來,只見毓如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裙子已被血滲濕。
“快去請大夫!”劉媽一邊張羅找大夫和接生婆子,一邊叫人去通知老夫人。
“老爺,大太太要生了,男人不能待在這兒。”劉媽無奈地搖搖頭,推了推尚未完全清醒的陳佐千,讓下人扶他去醒酒。
“老夫人,您家太太本來體弱心思重,這一胎又胎位不正,怎么這么不小心?”大夫為難地看著焦急的老夫人。“今天這一摔流了不少血,要同時保住大小兩個,可就難了!”
“留下孩子。”毓如全無血色的唇中只吐出這四個字,就暈了過去。昏昏沉沉中,爹娘的臉,丈夫的臉,孩子的臉,卓云的臉,還有那明晃晃的紅燈和五彩斑斕的鴛鴦交替在眼前閃動旋轉,轉得她頭暈眼花不能呼吸。
“不要轉了!求求你不要轉了!”她伸出手在空中亂抓,卻抓住了婆婆的手。
“毓如,毓如,是娘。”老夫人心疼地為她擦去額上的汗珠,“毓如,為了飛浦,為了沒出世的孩子,你也得挺過來呀!你忍心他們沒了娘嗎?”
一語驚醒毓如,這世上如今值得自己牽掛的,大概只有這兩個孩子了吧?將他們丟給他們那個爹?丟給卓云?不!絕不!她死死咬住下唇,心中暗自祈禱:“菩薩保佑,如果能順順利利產下這個孩子,我愿意一世吃齋念佛還您的功德。”
三個時辰后,毓如的第二個孩子降生了。這是陳家長女,老夫人為她取名“憶惠”。
毓如這次生產,身心俱損,但無論家人大夫如何相勸,她仍執意開始茹素,這虧損的血氣足足拖了近一年才慢慢補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