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姑娘,是我們公司最活躍的人。自來熟,輕易能和任何一個人聊得嗨起。每天元氣滿滿,像個熱烈的小太陽。我本以為,她能養成這樣的性格,必然有一個和睦的家庭,以及非常愛她的父母。
有天晚上,我們幾個相熟的同事在清吧聊天。小君說起她的原生家庭。
她出生于四川一個小山村。她媽媽肚里懷著她的時候,奶奶去算命,算出肚子里是個男娃。一家人很開心,盼星星盼月亮。結果生出來的,卻是一個女娃娃?,F實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他們的希望。
國家政策不允許生二胎。她的爸爸多次萌生將她丟棄、再生一個的想法。幸好外婆攔著,她才能夠幸免于難。
從小,她就處于放養的狀態。媽媽成天和鄰居打麻將,把她放在嬰兒車里不管她。夏天蚊子很多,咬得她滿臉滿身,她一個人哭得可憐兮兮的。只要有路人經過她身邊,她便伸出手去要抱抱。怪可憐的。
她上小學要翻過一座山。父母從未送過她。小小年紀,背著小小的書包,一個人走在山路上。有時候遇到高年級的孩子,看她年幼可欺,對她拳腳相向,她便蠻狠地打回去。
平常的小孩要是受到欺負都會找爸媽哭訴??伤赣H不曾為她討過任何公道。只是淡淡地說:“你就當自己是個男孩子,有人打你,你打回去就好了。”她父親從未叫她的名字,一直以“兒子”來喚她。直到今天,她父親依然叫她:“兒子”
在沒有溫暖的家庭,她漸漸成長為一只刺猬,用尖銳的刺保護自己,也刺傷所有靠近她的人。
她上高中住校,周末回家第一件事便是仔細查看自己的房間。她知道自己離開時,房間是什么樣子,回家時如果有絲毫變動,即使是桌上的水杯被移動了這樣小的事,她也會大發脾氣,和爸媽爭執不休。
有一次表妹來家里住,晚上和她睡同一張床,只是輕碰了她的手,她猛地一巴掌揮過去打在表妹身上。表妹戰戰兢兢,只好遠遠地睡在角落,絲毫不敢碰到她。
在原生家庭中受到傷害的人,要學會原諒、達成和解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她尖銳的性格,看似是利刃朝外,給家人不痛快,其實自己內心更受煎熬。每一句淬毒的話,都是一把雙刃劍,傷人傷己。沒有辦法和家人達成和解,也無法和自己達成和解。
后來她上大學參加話劇社。在一場劇中,她負責演“媽媽”這一角色。其中一個場景是:她叫女兒起床吃早餐。就是這樣一個家常的劇情,她卻怎么都演不出媽媽那種的感覺。導演怒極大罵:“這么簡單都不會?你媽沒叫你吃過早餐嗎?!”
她內心一痛,把手中的劇本狠狠地摔在地上:“對,這輩子我媽從來就沒有叫我吃過早餐!”說完淚水奪眶而出,她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社員們都圍著她,徹夜陪著她。痛哭一場之后,她終于在那一刻釋懷了。這么多年,父母給她的傷,竟然就這樣神奇地治愈了。
武志紅曾寫過:“如果你得到幸福,就會重復幸福。如果你學到信任,就會重復信任。相反的,如果你得到痛苦,就會重復痛苦;如果你學會了敵視,就會重復敵視。這種強迫性的重復,就是所謂的命運。 ”
冰冷的家庭給予她的痛苦,她以冰冷的態度施予她的父母。父母與她,滿心瘡痍。
直到她接受了原生家庭給她的傷痛,然后放下,重新開始。她和父母說話不再夾槍帶棍。這么多年過去,她父母終于感覺心有虧欠。爸爸特意給她打電話,向她道歉,說他沒有盡到作為父親的責任。她和家人的感情,像是雨后初晴,終于有陽光透進來。
我身邊有很多人,多多少少都受到原生家庭的傷害。小學一位男同學,和小君一樣不被父母重視,疏于教養。成年后的他胡作非為,被關進監獄囚禁了幾年。出獄后還是惡習不改,有一次他父親大聲罵他不爭氣,他一拳重重打在父親臉上。
有些人把自身種種不幸都歸結于家庭。自己反社會,是因為自己得不到父母疼愛;自己情路不順,是因為受到爸媽感情不和的影響;自己賺不到錢,是因為老爸不是富一代。
確實每個人身上都有父母的影子。如果你成年后一直與父母同住,你甚至會漸漸變成你父母的樣子。但每個人都機會掙脫原生家庭的桎梏。
田志剛的一篇文章,講到如何超越自己的原生家庭:原生家庭對你的影響程度高低,來自于你個體獨立的力量和家庭影響的力量對比——你個體獨立的力量越大,那他們的影響越小;你個體獨立的力量越小,那家庭的影響越大。
從你接受教育的那天起,你便開始接觸外面的世界。你在家庭中得不到的溫暖,可能從同學、老師、朋友處得到彌補。于是你的血液變得溫熱,你看人的眼睛不再裝滿敵意。
假使原聲家庭是一個小圈子,那么家庭之外便是小圈子之外的世界,你可以從書本、網絡、生活中獲得更廣闊的認知。你對父母無所作為、不思進取的人生態度產生懷疑,你慢慢覺得每日精進的人生,要比一復一日的平庸,來得更有價值。
譬如小君姑娘,和曾經在話劇社認識的同學,畢業之后一起來到廣州,租了三房一廳,對待彼此就像家人一般。晚上誰先回到住處,便先準備晚餐。備好三菜一湯,其他人回來了就可以享受熱氣騰騰的晚餐。她每天上班,臉上都掛著暖洋洋的笑容,積極上進,同事和領導也都很喜歡她。
過去種種造就現在的你,卻不能決定你的明天。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讓父母的陰影,遮蔽了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