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吳哥學會微笑□湯世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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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題? ? 記

站在佛像前的時候,我原是想寫點什麼的

或至少也弄出幾句自以為是詩的句子


在佛面前,站了那麼一會兒之後

我好像慢慢地便改了主意


那些微笑,那些也許並非對著我的微笑

卻是些對著整個塵世的微笑


微笑於長滿青苔的石頭的功名

微笑於前世今生的歡樂的荒蕪


微笑於它還沒來得及的崩裂與坍塌

微笑於它還沒被大樹之根纏繞與穿越


微笑所有那些以詩的名義的表演

以為自己成就了什麼的偉大藝術


或是拍了一幅偉大的照片

微笑於所有有生與無生的虛無


以及前生前世與今生今世的寂滅

包括我正在寫下的這些句子


記下這一刻的這點思緒

只為了讓自己記住那一刻的覺悟

? ? ? ? ? 2018.12.13-2019.1.2



? ? ? ? 1 千里之行,起于一念。那是冬天,不料竟與一個燠熱的傍晚一起,堵在金邊的大街上。從機場去市區,斷續如同爬行。于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擁堵,卻事先毫無防范,讓人幾近絕望。金邊的雙車道有自己獨特的悠緩。等、等、等,直到終于能暢快開行。一個擁堵的金邊叫人匪夷所思,那與我想象的大相徑庭。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去金邊。我的目的地是吳哥,那天卻已沒暹粒航班,只能繞道。于是倉促間,懷揣著周達觀那冊《真臘風土記》,匆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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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幸好有湄公河。很快,我就坐在了河邊,來得及目睹湄公河岸的璀璨晚霞。“生活就是面對真實的微笑,就是越過障礙注視將來。”(雨果)河邊大道蜿蜒自如,若仕女裊娜腰支。一個小姑娘歡笑著,沿河邊大道跑向遠方,小裙子跟晚霞一樣明亮。童音解乏,稚拙脆亮的笑聲尤其如此。華燈初上。行人倘佯,三三兩兩。這才是真正的金邊。逐水而居。挨著一條大河度日的人是幸運的——幾乎所有的大河河口,都有個人煙稠密的大都市,以及曖昧的過往和一些未知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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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在僅離江邊幾米遠的露天餐廳吧位坐下。本地產的ABC黑啤,風味濃郁,讓我想起阿姆斯特丹燠熱的白夜。思緒渺然。ABC的苦味擋不住夜色漸濃。洞里薩河與湄公河波光粼粼,交匯在我的目光中。兩條河間那個半島上,高樓正格格不入地生長。凡自然的生長,都無法阻擋,那高樓自然么?夜色更濃。高樓也無法阻止夜色降臨。不知有多少人曾面對過那片夜色,一瞥,或是一生。我是第一次,但已夢想多回——見過上游的瀾滄江,怎會不去想象它的下游,就像一本好書,讀過開頭就沒法不去追它的結尾。“追”是個好字眼。轉念一想,追到了又如何?你在不在,都無法阻止夜色撩人。此生總有些人,總有些時候,須獨自面對生命無法穿越的時光那深沉的濃釅。其時我正在其中,思緒渺然。

于是想起周達觀,想起《真臘風土記》——幾百年前,他或也看到過那樣的河水,那樣的黃昏,那樣的晚霞。

2 古籍的好處,在總能提供一條回望 古籍的好處,在總能提供一條回望歲月的通道,讓人得以一探過往時光深處的奧秘。七百多年過去,《真臘風土記》如今讀來,文字仍覺親切——“窗內人于紙窗上作字,吾于窗外觀之,極佳。”作家徐則臣最近感嘆道,“還是得盡可能留下當下生活的一些記錄,若干年后子孫們看我們這個時代,若無足夠詳實的記錄,那就跟我們現在看過去一樣,固然多驚喜,但更多的是遺憾和缺失。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恩格斯盛贊巴爾扎克這個時代的書記官。”不妨說,周達觀正是這樣的文人。

中柬交往始于13世紀。其時柬埔寨國名真臘,國都吳哥城建筑宏偉,雕刻精美。1431年,強大的暹羅軍隊攻占吳哥,真臘遷都金邊。吳哥窟自此湮滅于熱帶叢林,“遺失”在歷史中,直到1861年才被重新“發現”。追溯起來,周達觀1299年完稿的那部《真臘風土記》,對那番重新發現居功至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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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19年,在中國傳教的法國人雷慕沙得到一本《真臘風土記》,細讀后如獲至寶,遂譯成法文。1860年年底,法國生物學家亨利·穆奧攜法文版《真臘風土記》前往柬埔寨,按書索驥,終于發現了一處宏偉驚人的古廟遺跡,廊柱歪斜,佛塔坍塌,門梁斷裂,浮雕蒙塵……一切都顯示那即書中所寫的吳哥窟。湮滅400多年的吳哥窟自此撩開了它神秘的面紗。

1971年,柬埔寨擺脫法國殖民統治,整理文化古籍時,發現居然沒有自己的歷史文獻,連歷史教材都無法編寫。幸得柬埔寨作家李添丁將中文版《真臘風土記》譯成柬埔寨文,柬埔寨人自此方知,自己國家歷史上也曾有過驚艷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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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3 離金邊市區不遠的那個“芒果邊”集市,攤位密麻,人聲喧騰,煙熏火燎,一派世俗的古風。世界大約原就是那樣的——高樓大廈從來只是外表,人世的真實一直混亂蕪雜,只在你拍攝它記錄它敘說它的瞬間,才顯出了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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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跑了一早上,到那個離地五米的水上高腳竹樓去吃午飯,腳下晃晃悠悠吱吱嘎嘎亂響,感覺倒是太接地氣了,問題是你得準備好豁出去,置生死于不顧。先是到“芒果邊”買吃食。所有食品,雞鴨肉魚,蔬菜水果,紅紅綠綠,統統都是燒烤。國人擅長的蒸炒燉炸煮,看來實在是太麻煩太繁瑣了,在那里,燒烤是打開所有食品味道唯一正確的方式。后來才知道,即便是十二月,炎炎烈日下,燒烤也是品嘗吳哥的唯一正確方式。煙熏火燎。煙熏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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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開吃。把“斯文”丟到爪哇國去,席地而坐,以手為箸,撕撕扯扯,大快朵頤。盤腿而坐是主人的日課,我等凡人轉眼便已腰酸腿疼。起來溜噠幾步,放放松松,再盤腿坐下,以堅忍不拔的牙齒對付所有食物的纏綿與堅韌。吃得提心吊膽,酣暢淋漓,原始又現代。

? ? ? 所幸從頭到尾,沒見到一個蒼蠅——呵呵,它們是否回避生客?

? ? ? 想想 ,當你忙于去看天下的時候,天下已先看到了你。當你忙于讓天下人都認識你的時候,你其實還是個淺薄無知孤陋寡聞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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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4 小吳哥在望。穿過一千多年時光,緩緩行去,歲月通透的深邃與粘稠的濃郁,幾乎同時到來。永恒的從來都是物,不是人。放眼處難見初曉青山,身前身后,盡皆滄桑往事與斑駁塵埃。滿眼國寶級文物。吳哥高大輝煌,進入神廟的門卻都狹窄低矮。你須彎腰低頭側身而進,那樣怪異的姿勢,帶有明顯的強制性,想來絕非出于疏忽。我給自己提了個醒:你的頭撞壞了文物必須賠償,文物撞傷了你只好自認倒霉。

? ? ? ? 冬季在一場過往中,汗淋淋地奔行。殘缺早就是我的老友。要復原吳哥破碎的拼圖,依然是件困難的事情。真想問問:你身在堅硬如鐵的石頭里,在午夜清晨的冰涼中,是怎么露出那種微笑的呢?

? ? ? ? 佛無語。佛只微笑。這世上,惟“三樣東西有助于緩解生命的辛勞:希望、睡眠和微笑。”(康德)吳哥最著名的石雕四面微笑佛,世稱堪與蒙娜麗薩的微笑媲美。那些巨大的佛,每尊都只用眼睛說話,觀自在,行深般若波羅蜜多。陽光洶涌,落地有聲。我聽見了那以光表述的輕言細語:我只是一堆嵌疊在石頭里的,那些沒有剝蝕沒有坍塌的部分。我置身于石頭深處,連同我緊閉的嘴唇,魂魄已乘著神鳥翅膀遠行。不要試圖問我什么,或為什么;也不要去問風雨、蒼苔和鑿痕。去問那些坍塌的石頭吧,關于這個世界所有的前世今生,它們的斷裂與殘缺會告訴你許多;或去問那些還不是石頭的石頭,在修煉成一塊真正的石頭之前,它們是否也曾聽不懂暮鼓晨鐘讀不懂斷碣殘碑。你也聽不懂。你來過一次、兩次,也未必就能聽懂。而有的人,終生都無法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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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聽懂了嗎? 不知道。我無法確認。只知道盡管生命如此短暫,我也并不害怕生于虛無,卻畏懼死于窒悶,寧可如一方石頭那樣,被劈削,被砍鑿,被雕飾,然后成“佛”,成沙彌,成脊獸,成墊腳石……就在風雨中,日復一日地剝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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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不遠處,那個坐在架空宮殿前,一襲白衫的女孩兒,癡坐如佛,一動不動——你又在想什么呢?

? ? ? ? 5 承友人勇男盛情,就那樣,在離暹粒市區不遠的一個院子一住多日。早晚可圍著他的泳池踱步,獨自繞行。小人收拾,又沒收拾得過度,而過度是這個時代的通病,如同太濃的妝容會叫人恐懼,不自在。小院的干凈、整潔,似都屬天生,自然,偶爾還有點恰到好處的蕪雜與野趣。清晨猶好,涼爽清碧,花自開,鳥自鳴,人自閑。“要語連夜語,須眠終日眠。除非奉朝謁,此外無別牽。”(白居易《朝歸書寄元八》)。只是我之“奉朝謁”,無非乘車外出,去拜訪吳哥——想想,那原本也是吳哥古“朝”啊。兩位柬埔寨女工,管家帕拉和廚師敏婻,見面和告別,都會雙手合十,滿臉微笑。偶爾與她們閑聊,靠的都是手勢和比劃,會心處,笑聲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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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勇男已在異國待了十余年,置下這個院子,卻常年在金邊忙碌,把一院子的清寂風雅,都留給了帕拉和敏婻!還遠超市價,付給她倆每人每月兩百美金。偶爾有朋友來此住住,“進入閣前拜,退就廊下餐。歸來昭國里,人臥馬歇鞍。卻睡至日午,起坐心浩然。況當好時節,雨后清和天。”(白居易《朝歸書寄元八》)人生都是一場修行。想到待我此番離去,或會不斷想起勇男和他無法享用的這個小院,想起兩個女工的質樸和善,只好莞爾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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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6 暮色里的小吳哥,讓濃郁的落日余暉染成暗紫金黃。斑駁王城的那種滄桑殘缺之美,愈顯磅礴壯麗,與尼羅河邊的盧克索神廟有得一比。雖朝拜者眾,信仰者早已不復當年。世事更迭,物是人非。真正不朽的惟有塊塊頑石。此時吟李群玉《重陽日上渚宮楊尚書》 句: “落帽臺邊菊半黃,行人惆悵對重陽。荊州一見桓宣武,為趁悲秋入帝鄉。”感觸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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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站在高處俯瞰暮色中的吳哥古城,“王城如海”四個字便脫口而出!想起在離暹粒不遠的洞里薩湖,水域浩瀚闊大,卻水質渾黃,觀賞性闕如。令人感嘆的,是居于湖上的數萬越南人。仿佛被“國家”遺忘的“難民”,對于他們的流落于此,有各種漫長的歷史解說,最常見的是某個年代為國家出征戰敗,就再也回不去了,已在此生活了好多代,惟只可居于水上,不能“登陸”。他們建起了水上學校、教堂、土地廟、商店等等,但現代國家觀念,于他們已是奢侈的夢想。苦澀盡管苦澀——而誰又說得清,這樣真的就一定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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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想一想,人生一世,誰又不是出沒風波里呢?把一命交給一舟一槳時,也就把一生交給了江湖,交給了顛沛流蕩。而生命中,不斷有人離開或進入。看見的、看不見的,記住的、遺忘的……不斷地得到和失去。于是,看不見的,看見了;遺忘的,又記住了。然而,看不見的,就等于不存在?記住的,又會永不消失么?

? ? ? 7 崩密列。滿目瘡痍!驚心動魄!凡行過處,其損毀皆叫人不敢回望!人類太愚蠢了。戰爭的破壞遠勝過自然的損毀。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一場戰爭,炮火與地雷徹底摧毀了崩密列精美的古老建筑。作為戰爭罪行的見證,作為對人類的警醒,保持崩密列被毀的原貌,重新修復與還原已顯得無足輕重!彈痕累累啊!罪惡的子彈沒擊中敵人,卻擊中了古老的高棉,擊中了吳哥,擊中了全世界的和平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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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崩密列的浮雕壁畫上彈痕累累



? ? ? ? 微笑是一堂關乎人性的課程。吳哥亦深藏著人性的兩極:光明與黑暗,善良與殘暴。記得在金邊,曾借一個上午,前往“鐘屋”一觀。世有慘無人道者,沒見過如此慘無人道者!看了一半,已不寒而栗!你無法想象他們到底還是不是人!類似這樣的驚悚,在別處或也發生過,只是直到現在,人們還不自知曉。出來,在金邊大王宮,一只不知名的鳥歇落在屋檐下的雕花飾件上。不知它的先祖那時身在何處?當不遠處時時都在發生殺戮時,一個佛的國度,人卻被猩紅色裹挾,驚弓之鳥,是不是只在這里方可短暫歇息呢?

? ? ? ? 失卻了冬的心靈,又怎麼能懂得看白霜,賞白雪?寒冷是一個反向的煉獄,不然,當春到來時,我們又怎麼去感受那些溫暖和微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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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而天意悲憫,草木柔情。柔弱并不是花枝注定的宿命。對一種禁忌的最質樸的穿越,怎么都會叫智慧生命滿面羞慚。確認了心之所向,便有了夢境,縱只是新綠一縷,亦足夠叫人穿越身后那彌漫無邊的灰暗,直至開出花來。大自然仍以它的堅韌、頑強、璀璨和生生不息,盡心盡意,妝點著殘破的崩密列!一路行去,每有亮色,都叫人勃然動情。王維《青溪》詩曰: “隨山將萬轉,趣途無百里。聲喧亂石中,色靜深松里。”說的雖是一道溪水,那時想來,亦蠻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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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吳哥的佛,那時依然微笑著。在那個沒有雪的地方和那些沒有雪的日子里,想起往事里的大雪紛紛,料定從沒見過雪也從沒雪陪伴的人,既是孤獨的,也是淺薄的——那些永恒的微笑,與那樣凌厲的風雪注定有關。微笑是心酸的回味,也是劫后的慶幸;是發自內心的會意,也是遙想未來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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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8 巴肯山既不大也不高,海拔高67米,據說卻是吳哥第一次建都之地。如今建筑倒塌,遍地碎磚亂石,夕陽下愈顯得光影陸離,神秘滄桑,卻成了觀賞吳哥日落的最佳去處。山頂位置狹窄,每次只可容納300人,排隊上去必有一番焦急等待。一些廉價旅游團的人眼看集合時間已到,只好離去。一個多小時過去,最后二十分鐘終得上去。眼看夕陽就要沉落。濃云垂鉛,殘陽凝血。整個吳哥籠罩于脈脈斜暉之中。好奇怪,那景象和我的一個夢竟如此相似,紅藍黑灰黃,色彩斑斕也清濁分明——天空或也會做夢吧,從亙古活到如今?晚霞漸漸暗下去時,心卻亮了起來。遠處的夜燈已開始閃耀,誰是那個在天邊流浪著也盼望歸去的游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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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9 《真臘風土記》除卷首“總敘”外﹐正文為40則:城郭、宮室、服飾、官屬、三教、人物、產婦、室女、奴婢、語言、野人、文字、正朔時序、爭訟、病癩、死亡、耕種、山川、出產、貿易、欲得唐貨、草木、飛鳥、走獸、蔬菜、魚龍、醞釀、鹽醋醬曲、桑蠶、器用、車轎、舟楫、屬郡、村落、取膽、異事、澡浴、流寓、軍馬、國主出入。周達觀記敘了真臘的幾乎所有,惟獨沒記下真臘的微笑,吳哥的微笑,卻指給了世界學會微笑的道路。

? ? ? ? 柬埔寨人至今都沒忘記周達觀。距吳哥東北60里處,有座長滿荔枝樹的山,傳說那是由周達觀贈送的種子繁殖而來,人稱“中國荔枝山”。現在人們去拜訪吳哥窟時,當地旅游部門有時會奉送一本《真臘風土記》,書上還簡略記載著周達觀的生平。

? ? ? ? 公元1295年3月24日,由十多人組成的元朝使團,從溫州乘船出發,兩個月后到達占城,因遇逆風及河道水淺,行速緩慢,至次年7月方到達吳哥;進宮與真臘國王交涉完歸附事宜,須等到西南季風及湖水漲潮方能出航,使團人員四出采購當地的奇珍異寶,惟通事即翻譯周達觀沒去。

? ? ? ? 周達觀,號草庭逸民,出身溫州望族,達觀,號草庭逸民,出身溫州望族,時年30歲,向喜鉆研歷史地理。作為與各國海上交往的登陸口岸,溫州時有商賈來往,他早已學會了真臘語。得知朝廷要組團前往真臘,便請命前往,遂有此行。他四處尋覓,了解當地風土人情,并偶遇在吳哥住了35年的老鄉薛生,陪他四方游歷。公元1297年6月,在真臘呆了一年后,周達觀隨使團一起返國,后起意把真臘之行記錄下來,經多番刪改、重寫,兩年后,方將最初的十幾萬字,定稿為僅8500字的《真臘風土記》,一部歷史地理著作終于問世。《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其“文義頗為賅贍,本末詳具,可補元史佚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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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如今在暹粒,由我的幾位藝術界朋友編導創作的歌舞劇《吳哥的微笑》,每晚演出,場場爆滿,迄今已整整八年,總共已演了三千多場。立項、創意之初,有人曾嫌他們運用《羅摩衍那》等神話傳說“太文化了”,論證時幸得柬埔寨文化學者的支持,認為他們是真弄懂了他們的歷史,方得認可。那晚在與主持演出運營的云南文投柬埔寨公司老總的閑聊時得知,演員現已基本本土化,相比國內的演技、舞美、燈光,尚有大幅提升空間。好在一場那樣的歌舞,畢竟可以讓人從現實的吳哥轉向藝術的吳哥,咀嚼消化那些至美至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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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菩薩低眉處,生死入心時。遠行者費心費力地到異鄉去尋找家園,心緒的歸處,也許連那樣的尋尋覓覓,亦是徒勞吧,冥冥中系念著的,仍是遙遠的故土。

? ? ? ? ? ? 夕陽落照兩吳哥,

? ? ? ? ? ? 返眼達觀千佛陀。

? ? ? ? ? ? 人間興廢堪微笑,

? ? ? ? ? ? 世事翩躚猶娑婆。

? ? ? ? 看完演出回去的路上,沒來由地,突然覺得,那一場場演出,似乎都是對我們永逝的過往一次次隱忍的致意、致敬或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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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0 離開吳哥恰是晚上。來不及待到夜晚,從神廟的某個角樓,仰頭相對滿天繁星般的眼睛,以及流螢。時間總在鞭打人生,車嘶吼著如九頭神獸。那個曾被古老夜星照亮的神廟,衛兵般埋伏著的寂靜石頭般凝固,被孤獨地拋棄在斷垣殘壁間。風,溫柔地吹動我的白發和衣衫。回頭最后一眼我看到的,是墻頭在暮色里閃亮的幾片透明的綠蔭。好像就那樣,我把一些詩一般的思緒遺失在了那里。很久之后,想起那個時刻,吳哥王城檐角上的一滴露珠,突然從我的頰上滾落……“笑是兩個人之間最短的距離。”(維克托·伯蓋)微笑吧!微笑吧!學會微笑吧!微笑,并不只是一個容易做出的表情……?

? ? ? ? ? ? ? 2019.5.11 于湖光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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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此文首刊於《北京晚報·人文周刊》2019.5.16時,略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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