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像這樣的夜晚。
一個人躺在一片黑暗里,手機的亮光反射在鼻梁上,夜靜悄悄的,又似乎聽到蟋蟀在叫,分不清靜謐和喧鬧,就像分不清此刻是醒著還是睡著,反復刷新著微博,微信,空間,就是遲遲不肯入睡。
白天是不能藏心事的,到了這個時間點,怕那些瑣碎都入夢,這樣的夢境,還不如清醒著到黎明,想來越長大,生活過得越好了一些,也許只是自己更能承受和擔當了一些。
我常常想起那天的深夜,裝修工人欺負我并沒有太多閱歷,半夜了不肯領工錢走人,我總覺得人始終保留一絲善意是好的,可是人性的弱點偏偏就在這樣的利益沖突中露出猙獰的面孔。
那一夜的小區燈火全無,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騎著電動車走過那一段崎嶇不平的小路的時候,我感覺到我從來沒有過的清醒和勇敢充斥著全身,身后的玉米地和黑暗,被我極速的甩開,即使此刻有無數的牛鬼蛇神,我都覺得不足以懼怕了,因為在這之前,我剛剛經歷了怎樣可怕的人性啊。
佛學里說,原諒別人,容忍別人對自己的傷害是給自己積德,無論如何,我不是佛,我還有喜怒哀樂。
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變得不那么依賴別人了,過去的自己,時刻想要抓住一棵大樹,好不讓單薄的自己被大風吹走,懼怕黑暗,懼怕孤獨,也懼怕遺棄,于是遇到樹就想倚靠,遇到山就想落腳。
可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越需要什么,越缺什么。
很小很小,就沒有依靠,萬事靠自己,身后沒有父母高大的肩膀,很多時候恐懼襲來,不是因為世上飄蕩的孤魂野鬼,只是因為人的怒吼,人的謾罵,人的慟哭,就像這樣的夜里,一個人,聽到街上的哭喊,就不由得心驚肉跳。
躺在黑暗里,抬頭不見星辰,低頭不見山河,腦子里閃過那些離開了的人,還在身邊的人,然后繼續清醒。
想起很多事,似乎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畢業一年,帶著所有的存儲回家裝修新房子,想象著這房子裝好了,這個家或許能溫暖一些,能美好一些,能有團聚,不再有分離。
但似乎,事盡不如人意,我依舊一個人躺在黑暗里怕睡著,又怕會有人生生撬開門跑進來。
再想起,或許我沒心沒肺一點,狼心狗肺一點,我大可以不必再回來自尋煩惱。
我可能得了被害妄想癥。
經歷過一次入室盜竊,我習慣去哪里都反鎖著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個人活一輩子,要經歷被偷被搶,被騙被傷,被孤獨侵蝕,被無助包圍,然后才能千錘萬鑿出深山嗎?
我不知道,或許有的人被錘鑿了一輩子也沒出深山?
跑了很多地方,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了解過各種不同的人生,膽子反而越來越小,越來越怕人這個生物。
我寫了《你別害怕,我不是人》這本小說,我不可描述那些恐懼是有多恐懼,或許能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或許腿會發軟,或許呼吸會很沉重。
如果夾著尾巴做人,不動聲色做人,或許就沒有這些恐懼吧,偏偏我就天生不會妥協,不肯認命,血液里充斥著抗拒的因子。
但是我的力量又何其的小,體型又如此弱,除了白天里欣賞這個世界的風景,夜里還要釋放自己的恐懼。
在抬頭不見星辰,低頭不見山河的黑暗里,甚至不敢點一盞燈,我不是勇敢的,堅強的,我是怕一個人的,怕孤獨的,怕恐懼的,弱者。
人性的貪婪讓我恐懼,人性的自私和暴戾讓我恐懼,我經常會心軟和心酸那些看起來可憐的人,覺得每個人都是那么不容易,可是,當我看到他們的另外一面,殘忍的算計你欺負你,偷你,搶你,騙你,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那點可憐的悲憫之心有什么用。
我在廣州的時候做兼職被騙走幾百塊,那些人看起來是那么堂堂正正,可是他們就做些騙錢的營生。
我在貴陽被入室偷走金錢和新手機,那些活在黑暗里的耗子,在白天里也會被稱之為人。
我在重慶上班,老板想方設法克扣工資,同事想方設法搶客戶。
我在家鄉裝修,工人拿著我的血汗錢干活,口里念念有詞威脅我,活沒做好讓他重做,還要扯皮。
……
我想起媽媽說過的,做人為什么這么難,從小到大,讓我難過的一切事,都是拜人所賜。
人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就像這樣的夜里,我的腦海里一遍遍回放,那些丑陋的人,可怕的人。
某一年我家店里一個女孩偷東西被我媽發現,抓她的胳膊的時候,那女孩狗急跳墻折斷了我媽媽的小指。
某一年我媽在廣場擺攤,一個女人偷東西被我媽發現,她氣急敗壞一口咬在我媽手上,當場就看得見白骨,晚上醫院下班,疼了一夜,第二天去中醫院,醫生不看病,說休息讓走人。
我見過見死不救的醫生,見過當街搶東西打人的警察,見過天良喪盡的老師。
人真的是很可怕,但我慶幸生活在這個和平的年代里,昨夜看《戰狼2》,才明白比起那些生活在戰亂里的人,我們生活在和平里,遇到一些壞人算得上什么,如九牛一毛,算不上什么。
因此很多時候,我都勸自己息事寧人,能用錢解決就不愿意扯皮吵架,有些人沒有人性,你去跟他講什么道理。
每個人這輩子都要經歷這些人性的弱點,除卻生死,其實也算閱歷,也算學習,是誰說的,有些人出現,是給了給你上一課而已。
那就當是上了一課吧,很久沒寫碎碎念,這一篇,不取悅讀者,只是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