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六年級,午休,一群小孩兒趴桌上養神。這時,有人哭出了聲,大家齊刷刷地回頭望去,噢,原來是我們親愛的女班長。
她一手放在桌面,頭部側枕著,啜泣,眼圈通紅,身體不停抖動,看起來難受極了。
還沒反應過來,班主任就已站到她身邊,俯下身,輕輕耳語,誰也聽不清她們在交流什么。隨即,班主任突然直起身,我們心照不宣地扭回頭,我們知道,她在示意「轉過去,別往這看。」
一分鐘后,她重回講臺,手指敲了兩下黑板,我們又齊刷刷地仰起頭,「男生,請都出去一下,時間不長,女生們留下開個會。」
我們幾個男生面面相覷,皺眉張嘴,特奇怪,這是為啥?女生咯咯的在底下偷笑,抿著嘴,掃視男生們。
慢吞吞地站起來,一個個走出教室,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只見班主任揮舞著雙手,像在強烈的表達,力求精準和完美。我們卻什么也聽不到。
一出啞劇。
五六個男生圍在籃球架旁,小聲嘀咕,議論老師到底為什么趕我們出去。
「不會是誰欺負班長了吧?」一個男生最先給出答案。
「我也覺得是!」第二個男生說,「應該是罵咱們吧。」,他有點生氣的樣子,盯著遠處的教室。
「不對,你們還記得不,四年級時,咱們班也是這樣,分開給男女生開會。」
聰明的男孩子一語道破,我們恍然大悟,紛紛點頭,表示稱贊。被這番話拉回四年級的時光。
那時,我們因為一次期中考試失利而被班主任痛批,全班大部分同學都考得不好。班主任給我們開小會,男女分開,先是男生。
女生在班級附近追逐嬉鬧,聲音弱弱地傳進教室,一群毛頭小子坐在位子上,背著手,聽訓話。記憶的碎片里,還記得班主任是這樣說的:「你們男生不好好學習,以后怎么賺錢養家,不考個好初中,不上重點初中,高中就沒得上,大學,還有你們的份么?」她頓了頓,出了口粗氣,打開門沖女生們說「安靜點」,然后繼續。
「你們是要賺錢養家的,不努力,以后沒飯吃,指著爸媽養你們一輩子嗎?你們可是男生。」
那是她的語文課,40分鐘的時間告訴我們應該懂的人生道理。可是,我們太小了,很多話,不在意,也聽不懂。
然后男生出去,女生進來。
男生女生像守著個大秘密一樣,都不肯告訴不同性別的對方「老師跟我說了什么」,直到畢業,誰也沒說。
再回到六年級被「趕」到教室外的我們。
我們小聲地討論著,打鈴了,教室門開了,女生紛紛走出。她們眼睛似乎都放光,嘴角掛著難以捉摸的微笑——有點尷尬的微笑。站在門口,看我們,像看一群猴子。
我們往教室走,期待班主任的召喚。但是,班主任夾著書本出來了,走到我們身邊,「沒事了,回去吧,等著上下節課。」
我們有點發蒙,暈頭轉向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在好奇,為何老師不給我們開會了。
女生們的微笑,難以捉摸的笑始終凝固在嘴角,一種知道秘密后得意的樣子。一些男生上前盤問,全吃了閉門羹。「老師不讓告訴你們,你要再問,我就告老師去。」略胖的一位女孩子仰起頭,翻了個白眼。我,無話可說。
此時,一位男生弱弱地問女生,班長她,是不是發言了?女生聽了,突然露出錯愕的表情,似乎被猜中了什么,立刻做了「噓」的表情,然后小聲地說出真相。
當天,我和這位男生都知道了,原來,他說的「發言」被女生理解為「發炎」,女生口中的「發炎」說的是「例假」。但當時,女生糾結好久,說了好多,都無法用這個兩個字概括。
兩年前,一場小學同學聚會上,我們談起這個話題,我們覺得當初的自己幼稚得可愛。
隨口問一位女生,「四年級時,班主任跟你們女生說了什么啊,我們可都告訴你們了。」她喝啤酒有點醉了,雙頰發紅,笑了一下,把食指放在嘴唇中央,「保,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