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的道理每個人都懂,可就是這樣的,未知的意外和遙遠的死亡總會讓人忽略真正重要的此刻。
好多人最后都是這樣的。
天還很藍,云還在飄,
馬路上仍是車來車往,行人總是神色匆匆,
就這樣無數平凡日子里的一天,
突然永遠的離開了。
天氣預報說受強冷空氣影響,華東地區將持續降溫一周并伴有暴雨。
淅淅瀝瀝的大雨砸在地上,不一會兒就積了兩三厘米的水量。
來來往往進出的醫護人員,病人家屬和病患,無不小心翼翼的惦著腳避免浸濕了鞋子。同時那些個不耐煩的病人家屬嘴里還罵罵咧咧的,說是要申告政府修一修醫院的排水系統,否則得報銷來醫院的路費。而他們身旁的病患則無力的勸說著醫院要安靜。
付俁聽了一耳朵的抱怨和嘆息,突然覺得有些煩躁。于是,他把手里的診療單捏成一團,塞進了褲子口袋里。然后,毫不猶豫的沖進了大雨里。
立冬后的雨冰涼的,感覺像是一粒粒冰碴子砸在臉上。落下來時硬硬的,涔入身體時又陰冷的狠。但再怎么陰冷也比不了付俁給周琛的那一記眼神陰冷。
約好了在網吧組隊打副本的,付俁居然晚來了三個小時。周琛看到一身濕的付俁,又偏頭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心下多少有點了然了。但一想到TMD居然等了三個小時,剛燒起的怒火就這樣掩下去又有點不甘。他們都說付俁話少,酒量沒邊,打游戲厲害,打架狠。所以,這樣的人得少惹。
但周琛管不住這張嘴,心里有氣,嘴上的話就刺人?!澳鉚M都這樣了,還打個屁??!算了,老子回去。”
“坐下,哪樣都能打。”付俁說這話時,手正放在褲子口袋里,捏著那張被浸濕的單子。
周琛又坐下了,不是有多想打這一局。而是那個陰冷的眼神,怵得發慌。這下,才想起班上人對付俁的評價。僵直的身子打完一局,猶猶豫豫了半天才開口說先回去了。
付俁沒抬頭,只抬了手算是回應。他一直盯著電腦屏幕,是游戲的首頁??粗@個畫面足足一個小時后,他點擊幾下注銷了賬號,然后退出了游戲界面。
網吧里開了空調,很暖和。衣服褲子也都干的差不多了,他伸進口袋里,翻出手機。播了個他從來不會主動播的號碼。
等了有十幾秒,電話里一直是嘟嘟嘟的聲音。付俁皺了皺眉,打算掛斷時,那邊突然又接通了。
“小俁?”那邊暫停了會議的女人,站在窗前舉著電話疑惑道。
“是我,那份遺囑,我同意了?!?/p>
“真的嗎?那,那太好了,你爸爸,他,他一定會很欣慰的。”聽到他終于松了口,吳素昀有些不敢相信。
“那,那就明天吧!周日,你過來公司簽字。哦,不不不,我去找你吧!”
“不用了,我明天回家。”付俁說完這一句就掛了電話,實在不想再聽見這個女人的聲音。聽一次就會想一次她,然后覺得心里堵的難受。
他把手機放好,又點擊了幾下電腦。很輕松的就黑進了某個大學的教務系統,然后點開她的照片,放大。
這應該是她大一入學時的照片,還和高三一樣。留著學生頭,眼睛大大的瞪著,平著嘴角,表情呆呆的,也不知道拍照要笑才好看。
他望著照片一動不動的,好似在思索什么。過了好半天,他嘴角一彎,冷俊的臉上擠出一絲笑來。然后,伸手撫了撫屏幕上那個人的臉,輕聲說,“我認輸了?!?/p>
付俁心高氣傲,很少認輸。哪怕是知道了她的秘密,和她分手的那會兒,他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只是她離開后,去了別的城市上大學。偶爾窺探她的生活時,發現她仍是笑的沒心沒肺的樣子,他就覺得真是贏不過她,在她面前,就總是輸的。
但這次,他有個讓她不得不認輸的籌碼。他想贏,他想看到她為了他,哪怕一點點的傷心。
那怕說出這個籌碼不太男人。但他已經決定了,去海南,去讓路昔也心痛。
機票定的是周日晚上的,時間有點緊,好多事情都沒來得急處理。那份遺囑他也沒有再細看,草草的就簽上了名字。
吳素昀坐在沙發的另一邊,看到付俁那么爽快的就簽字了,心里頗為欣慰。
“小俁,你寒假沒事,就可以來公司從基層做起,多磨煉磨煉?!?/p>
“我的用工證明和相關文件,你直接寄回學校?!备秱R沒有應她的話,起身把文件遞給她,轉身就上樓去了。
他這一副冷漠的表情,其實吳素昀早就習慣了的。只是這會兒望著他的背影,越發的像付之锃,心里難免一陣失落。
付之锃走了兩年了,她體會了世事無常,早已放下了執念。只是,看著付俁這樣子,她總會想如果當初她和付之锃沒有不管不顧的在一起。路昔是不是就不會找來,付俁也不會一直恨著付之锃。
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沒有如果,不能重來。她是不后悔和付之锃在一起了。年輕時的執念,為了這份愛情,放棄了親情,也逼迫付之锃在往后的人生里失去了親情。
他們彼此相擁著時,就顧不得去想那份他們丟棄的消逝的親情了。只是,那時年輕,沒想到兩個小孩子,如今會一點一點的,將那些被丟棄的痛楚全部還回來。
吳素昀輕輕的嘆了口氣,起身收好文件。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耗到她老,耗到她死,總不能那么多年后,還讓她帶著孩子們的恨去見他吧?
但真的,世事無常啊,多年后,就真的帶著遺憾離開了。
付俁是來不及原諒她,而路昔是永不會原諒她!
付俁知道路昔喜歡記仇,誰不讓她好過,她都一個個記著,日后一點一點的報復回去。
那時,他們剛在一起,她每次都會搶著幫他值日。開始還以為她是想討好他求表揚,后來才發現每次值日她也就擦一下黑板。那時值日他是和張余一組來著,于是剩下的所有活都留給了張余。
張余和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的女朋友他又不好意思使喚,只能私底下明示暗示付俁管管。
其實付俁也不知道路昔什么意思,按理說她不是這樣的,明明追他那會兒還是挺勤快的。
后來,他問她為什么?她怎么說來著,說是張余以前暗諷她追不上他。他聽著這話挺得意的,難得路昔承認一次,是她追他的。他捏著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頗為無奈的笑著,“你真是……”
那會兒真是陷進去了,竟覺得她這樣的小性子也挺好的,至少日后是不會吃虧的。根本沒想到,后來路昔也會用這樣的小手段來報復他的。
分手那會才知道,原來路昔本能的就記著壞,不記好。因為小時候留下的痛太深刻,而快樂太模糊。所以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鬧的報復還算好,她要是恨誰就絕不會輕易原諒。
那會兒她說分手,她說她恨她母親,恨吳素昀。
他這就明白了,原來她一開始就抱著目的接近他,和他在一起。只是,她怎么能掩飾的那么好呢?
一段感情里,可以讓他丟盔棄甲,自己卻全身而退。
他想如果換他去利用她,他一定做不到的。如果他要抱著目的去接近她的話,要么愛就認,要么恨就痛。
十二月初的???,氣候宜人。夜晚吞噬了一整天的熱氣后,朝大地吐著涼爽。迎面而來的微風,撫過臉龐,稍稍驅散了點飛機上的沉悶。
付俁脫了外套,里面仍是一件與這里格格不入的黑色毛衣。走的時候太急,匆匆塞了幾件夏天的衣服在箱子里,卻沒想到提前換好。
出站口的人紛紛脫掉了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拖著行李和接機的人說說笑笑,然后一起淹入夜幕中。
好像每個人都有一個方向,有人并肩著一起走。除了他,那個一起和他并肩的人,離開時都沒告訴他一聲,他到底該往哪里走。
他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站在機場門口感受著帶著絲絲涼氣的風。好半天沒那么燥熱后,心也稍微平復了些,卻還是沒止住現在就想見到她的心情。
他知道太晚了,見不到她的。卻還是固執的想離她再近一點。直到在她寢室樓下傻傻的站了兩個小時,寢室樓也全黑燈了,他才突然想到訂的酒店好像要十二點前入住來著。
太晚了,已經十一點半了,校車也沒有了。他在校園里繞了好大一圈,出了校門才打到車。輾轉到酒店時,已是十二點半了。幸運的是,他訂的那間房太貴,哪怕是旺季也沒人中途搶掉。
他整理好東西,洗漱完后,躺在陽臺上的椅子上看對面黑漆漆的海。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她。想著明天見面的場景,她會不會還和以前一樣抱他的時候悶聲掐他。
那時候,他要去首都參加計算機編程決賽。去了一周,忙的昏天暗地,沒時間想她,更沒時間打電話。回去的那一天,他擠著時間去給她買了個禮物。
以為一周沒見,沒聯系,她會飛撲過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結果卻是,他一腔熱情,迫不及待的想親近她。而她卻沉著臉,連連退后。后來他拿出禮物,耐心的哄著她,解釋著比賽太慢太累了才沒聯系。
她聽他說累,便松了緊皺的眉頭。一放松,他就把她拉到懷抱里。
他說:“路昔,我好累,就抱抱你?!?/p>
然后,他們就這樣抱了好久好久。直到他腰間傳來一陣陣痛,他皺著眉,“還生氣呢?真是忙,才沒空聯系的?!?/p>
“你走之前說我不可理喻!”她皺著眉,氣鼓鼓的抬頭看他。
不可理喻,當然是氣話。他們都是性子要強的人,碰在一起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摩擦。有時候氣急了,說話就會傷人。
就為了這句不可理喻,那會兒付俁的腰真是被她掐出了一小塊青的。但付俁真的甘之如飴啊,他就是想抱著她不松開。
可抱著抱著,她卻讓他那么那么痛,最后也就松開了。
他想,這次再痛也要抱著。在一起,就可以讓她分擔他的痛楚。
路昔喜歡一句詩,‘桐林帶晨霞,石壁印初晣’。她念這句詩的時候,閉著眼睛,感受著意境。她說就喜歡每天起來世界就像新的一樣。
就好像這會兒的海口吧,初升的太陽把光線灑下來,印在光禿的墻面上,閃著晶亮的光芒。天真是藍,和陽臺對面的海一樣,都連在一起了。
付俁瞇著眼看,也分不開天和海。只好作罷,拾起桌上的門卡和藥片就出去了。
這次沒有打車,只坐了一路公交車就到了學校。他下車,站在公家站牌前,等公交車一開走,就看到了站在對面站牌的路昔。
她留了長頭發,編成一個松散的辮子搭在右肩上。戴著大大的草帽,穿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手里提著一個同色系的小包。
付俁有些恍惚,想了一夜見面的情形,沒想到是這樣的。沒有擁抱,也沒有微笑。他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眼神里有太多情緒,隔著一條馬路,來來往往的車輛也阻隔不了他們的注視。
隔的太遠,付俁不知道路昔是不是也心跳的厲害。他看著她,無聲的說,等我。然后,快速的從地下通道走到她身邊。
隔近了,才發現還是聽不到心跳。他忍著想把她抱到懷里的沖動,想聽一聽她的心跳。
他喘了好幾口氣,才平復呼吸,平復心情。
“路昔,我認輸了?!?/p>
“付俁……”她叫他的名字,輕輕的,像是一個人獨自呢喃,小到他快聽不到了。
她有點懵懵懂懂的,還以為眼前這個人,這句話不是真的。
付俁還在等,等她的反應,想看她又震驚又驚訝的表情。
結果韓筱突然出現,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小昔,諾,給你。”韓筱舉著一瓶飲料遞到路昔面前。
“誒,小昔,這是你同學吧!”那瓶飲料還沒遞到路昔手上,她就又收回來用手撞了撞愣愣的路昔。
“啊,嗯。他是付俁。”
終于回過神來,原來是這樣的啊,沒有震驚,沒有驚訝。只是冷淡又疏離的介紹。
“嗯,你好!高中同學?!备秱R點點頭,和韓筱問好。
“那正好,你來找小昔,就一起去玩吧!”韓筱把飲料又轉而遞給了付俁,她只看了一眼付俁的眼神就明白這倆人有故事。于是,趕緊趁機邀請。
路昔沒話說,韓筱不清楚狀況,付俁礙于韓筱在不好說。于是,三人一路沉默著到了白沙門。
“付俁,你是第一次來??诎桑砗?诰鸵欢ú荒苠e過白沙門。”韓筱本就不是沉穩的人,實在憋不住了只好替路昔先招待著。
“嗯,第一次來。這里,讓人覺得很輕松。”
“哦,對了,小昔,社長叫我和這邊的人談場地的事兒來著。我先過去,你好好招待你同學哦!”
剛剛就看見了,付俁的視線好像沒離開過路昔。韓筱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走就太沒眼力勁兒了。于是隨便找了借口開溜。真的很少見小昔怎么反常,平時接人待物明明很大大方方的。她想,看樣子付俁就是那個被小昔藏在心底的人。
路昔當然知道場地什么的是借口,因為今天明明就是她們說好了的一起放松的日子。但既然韓筱都這樣留空間了,她想還是要面對的。
“付俁,那件事,我不覺的對不起。”
“你覺得我是來要一個道歉的。”付俁看著路昔的那雙大大的眼睛,里面是全是無錯的坦然。突然就覺得很痛,很不公平。她割舍的那么坦然,她不愛的那么明顯。
“路昔,如果我說我是來和好的,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好笑?!?/p>
路昔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回到了那個傍晚。
太陽快要落山了,付俁逆著光時,余暉就從他身側鉆出來。她一路上嘰嘰喳喳不停的找話題逗他開心,結果沒逗成功還被嫌棄了。那是第一次,路昔被嫌棄了,也挺開心的。
因為他說:“路昔,如果我說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你可不可以閉嘴?!?/p>
然后,她就閉嘴了,使勁的點著頭去牽他的手。
“付俁,你瘋了嗎?你不恨我嗎?”路昔回過神來,控制不住的對他大吼。
她想,付俁真是瘋了啊,她騙了他的,他怎么還可以信她。她不想再一起了,太矛盾了,對他又愛又恨的。
? ? ? “嗯,瘋了。反正也沒多少時間夠瘋的,你答應我就一個月,陪我一個月?!备秱R捏著口袋里的藥片,果然還是說不出口的。
? ?“付俁,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理由再去糾纏了。以前,是我要報復吳素昀?,F在,如果你要報復我,其實不用了。我承認,報復她,最后我也很痛?!?/p>
? “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的話,我放不下你,這樣夠不夠。你就試試,全當陪我在??诙纫粋€月的假?!?/p>
? 付俁把放不下說的很輕,但路昔還是聽到了。她有點不敢相信,一直以為驕傲的人是不會先低頭的。
? 她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五官立挺,眉眼深邃,只是眼中有一股淡淡的憂郁。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那雙眸子以前總是流露的著暖暖的光芒。突然就覺得心痛,他怎么變成這樣了呢?這樣子,好像怎么也沒辦法開口拒絕了。
? ? ?“還說度假呢,怎么看我都比你像游客一點兒?!?/p>
她突然笑起來,挺明媚的。
“嗯,是挺不像游客的。”他附和著她的話,實在忍不住就過去牽住了她的手,低頭笑著。
她沒掙開,他卻越牽越緊。終于有點兒能體會那會兒她牽手為什么總是越牽越緊了,撿到寶了,真是怕丟啊。
說好的度假就真的度假啊,大半個月了,路昔只要一有空就帶他去海口大大小小的景點走走,好多景點已經走了好幾遍了。現在,付俁已經變成了一個??谕?,比導游還熟悉路況。
? ?這樣,付俁就已經很滿足了。比高三那會兒好多了,總算是能兩人單獨約會了。
只是,這些日子下被快樂漸漸遺忘的病痛還是在的。付俁經常偷偷吃完止痛藥,再擦一擦額頭上忍痛而冒出的汗。他看著鏡子里越發消瘦的自己,搖著頭,果然還是不想在她面前這樣的。這些日子也夠了,足夠留給接下來的日子回憶了。
“路昔,我的假期要結束了?!备秱R摩娑著路昔的手,兩人并肩走在沙灘上,是初來時的那片白色沙灘。
“嗯,你要回去做化療對不對?”
付俁停下來,面對著她,掰她的頭,她卻不愿意轉過頭來。
“付俁,我知道的,我這么聰明,一點兒不痛快就要打擊報復的人,怎么看不出呢?”
“還說來度假的,其實還是想報復我的吧!但我那會兒好像沒你這么狠啊?!?/p>
付俁沒說話,還是執著的去掰她的頭。終于面對他了,她的眼里含著淚花,抿著唇。
“我也不知道,原來我這么狠。我記得他們都說我打架狠來著,沒想到記仇報復和你也有得一拼。那會兒,打架狠,是沒想過死什么的,總覺得自己挺厲害的,不會有事兒。現在,這個病就擺在我面前,我才突然覺得死其實離我挺近的?!?/p>
付俁說著說著停下來,手撫著她的臉,去擦干她臉上的淚。
“以前和你在一起,我還想著大學的時候我好好努力,爭取一畢業就娶你。那時候覺得我們以后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也沒好好體會在一起的感受。后來,我回憶的時候就覺得好模糊?!?/p>
其實,珍惜的道理每個人都懂,活在當下也是無人不知的??删褪沁@樣,未知的意外和遙遠的死亡總會讓人忽略此刻的感受,總是惦記心中的不快,搖想未來的幸福。
“路昔,謝謝你,讓我的記憶又回來了。”
言已至此了,他說謝謝她。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只是流著淚突然覺得活了二十年,太多的事情都太渺小了,那些痛啊,恨啊,原來在生命面前太不值一提了。因為生命太短了,沒有時間再去計較那些事兒,沒有精力再去恨了。
他們之間就這樣了,再分開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回去的飛機上,付俁拿著路昔的照片在看。明明照片上她是笑著,不知道為什么跑到腦子里的是那天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樣子。
他眉頭微蹙著,嘴角卻又咧著笑。他想,到底還是贏了的,路昔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他的吧!
回去后,付俁直接去了醫院。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就在想,原來等死的時候時間過的那么慢。
剛開始知道是胃癌時,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反反復復看了好多遍那張不懂的醫療單子,最后胃痛了,痛到抽搐才真的信了。原來這種事情也會發生在他身上,提前去等死,他真的很不習慣。
倒沒有多怕,就是有點不甘心,才二十歲啊,還不知道和路昔最后會是什么樣的結局。不知道這個病時,他就在想她再怎么恨吧,他不要驕傲了去和好,他們最后還是會在一起的。有這個病了后,他就想立馬見到她,就好好的在一起一段時間。這樣,臨死的時候,走馬燈時,就都是她的樣子。
他每天都是吃了馬上吐,躺在床上四肢無力,經常不小心吐在床上,污穢不堪。所以,他不愿意任何人過來探視,只除了徐律師。
徐律師說,已經拿到用工證明了,可以簽字授權股份了。付俁就毫不猶豫的簽字了。然后又吩咐徐律師等路昔念完大學再告訴她。
看著簽好字的文件,徐律師不禁苦笑。本來付之锃說好了的,等付俁在公司基層干到經理的職位時,他所有的股份才能轉給付俁。結果,付之锃沒能監督到,付俁也沒有時間去履行這個義務了。付俁使了點手段,跳過這個義務拿到了股份,卻又都裝給了路昔。
到底,付俁就要這樣匆匆的離開了。
耗了近兩個月,付俁已經瘦的不成人性了。吃不下,吐不出,脖子處還腫著碩大的淋巴,那樣子任誰看了也認不出。
吳素昀去看他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她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眼淚不停的流著。
其實,她離開路昔嫁給付之锃的時候,付俁和路昔一般大。她一想到路昔,覺得內疚,就會加倍對付俁好。雖然他從小就不領情,但她還真是把他當親生的在疼。
付俁感覺到吳素昀在他身邊哭,微微張開眼,弱弱的說,“讓路昔回到你身邊吧!”
“好,如果她愿意?!?/p>
“她其實沒那么壞的,只是那時候太痛苦了。”
付俁艱難的說著話,心里想沒想到最后見到的是吳素昀。
然后,他闔上眼。
好像回到了高三,那個傍晚,他讓她閉嘴,然后他好像親了她的。
再接著是??诘陌咨碁?,他們并肩而行,她牽手牽的好緊好緊。
最后,他看到了天真的好藍,海也藍,連在一起,還是分不開。
岸邊有小孩在嬉戲打鬧,有情侶相擁著,還有路昔,她在撿貝殼。每撿一個,她就回頭和他招一下手。結果,她越撿越遠,就真的消失在海里了。
然后,他去追,去海里,就這樣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