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新項目的預案交給我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沒有涂她近來很喜歡的橙色唇膏,也沒有像平時一樣歡快地打招呼。只是很輕地走進來,很輕地放下預案,很輕地轉身。在她轉過身去的時候,我本有一種想叫住她詢問的沖動,想問問她怎么會這般憔悴,做出一個善良貼心的好上司的樣子。但話到嘴邊,終是沒說出口。一來,我著實無心于她憂愁的私事,也未必能說出幾句真心安慰她的話。二來,我們“只是一起工作”這樣的關系讓我覺得很輕松,我不想做任何改變。更何況,和上司聊心事大概也并非她所希望的,所以我打算放過我們彼此。
她出去的時候忘了把門帶上,換作平時,我肯定會大聲呵她回來關門,但不知是因為心情真的不錯,還是想起她眼里的難過有些不忍,我并沒有這么做。
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看到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工作著,工作的時候,都是一張看不出心情的臉,他們看起來好像同一個人。
關上門。世界瞬間安靜了一些。她到底是在為什么憔悴呢?
也許是失戀了吧。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總是把戀愛看成格外重要的事,失去了愛人,就好像被全世界冷落排擠,有一種毫無立足之地的絕望。在這段關系里,總有人走得快些,有人走得慢些,在這一快一慢之間,很多矛盾被凸顯。漸漸地,我不再愿意等待,你不再愿意追趕,我們都越來越疲憊,直到精疲力盡。終于,在一段平常的小憩之后,不見了彼此的身影。
“難過不是因為愛走了,而是明知愛走遠了,我的感情卻還在。”我對你的感情,若是也能隨我們之間的愛消失,那我又何來的眼淚呢?
前些日子的《康熙來了》請來了黃子佼做客。小S在背對黃子佼的時候,一個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想,大概很多人對她這一哭都深有感觸。這眼淚一下子帶走了多少歲月,多少青春,多少恩怨,多少情愁。再見面時,我們各自發展各自生活,但一講起我們的過去,都還歷歷在目。曾經那些以為說不得的心思,也都不再那么矯情。我們真好似老友,許久不見淚沾裳。
有那么一句臺詞:都是過去的事,見到許久沒見的人,笑著過去不行嗎?被這句話問到的女主角狠狠地搖了搖頭,我想,終還是時間不夠久吧。
小S向黃子佼道歉,說那時自己太年輕不懂事,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她說,這歉意其實早就在心里,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說出口。而這一等,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對面這個眼角已顯皺紋的男人,就是我彼時熱烈愛著的少年,但又好像不是。我們講著彼此的故事,卻又好像與你我無關。
我坐回到辦公桌前,咖啡都冷了。
我的少年呢?我的少年啊,你在哪里呢?
那時素衣白衫、頭發微黃,沖著我微笑的少年。我一時臉泛紅暈,不知所措。你牽起我的手在路上走著,世界忽然變得那樣安靜。我們什么都不想,當真以為僅依靠著心里的這份愛,便走過往后的時間空間。我感受到你的溫度,見你眸子里映出的我的樣子,笑靨如花。
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
我覺得頭疼,心生煩躁,根本看不進那份預案。她還如此年輕,往后的生活里會遇見許多人,她會發現,年輕時候的愛,也許只是用來懷念的。
那時候高聲堅定地說“只要謝娜今天答應嫁給我,我明天就娶她”的那個男人,都已經是兩個小孩的父親了。他當年的那句話,自然是沒能成真,旁人不知到底是她沒說嫁給他,還是他沒說娶她,只知道他們終究還是分開了。因為很多像我這樣看熱鬧的旁人,總愛抓著當事人都放掉的感情不忘,使得劉燁的相關人物搜索里總有謝娜的名字。我這個旁人總愛臆想,不知道他們想起彼此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