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出來點點紅,照進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
今天特意抽個時間在網(wǎng)上看了郭柯導演的紀錄片《三十二》,片子是靜的,導演也是靜的,整個片子只用鏡頭安靜地記錄老人的日常生活,沒有旁白與煽情的配樂。我一個人守著電腦安靜地看,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眼淚,但是靜中有敬,靜中帶給我同樣的震撼與無法忘懷的悲傷。
歷史,不能忘記。三十二,這部以數(shù)字命名的紀錄片,既簡潔地強調(diào)了“搶救歷史”的緊迫感,也是對時間和生命流逝的無奈嘆息。
2012年12月,80后導演郭柯以“慰安婦”為題材,歷時兩年,拍攝記錄了這位生活在廣西桂林的韋紹蘭與她的中日混血兒子。當時全國僅剩32位“慰安婦”幸存者,故將片名取為《三十二》。片中的韋紹蘭老人,就是那三十二分之一。影片的43分鐘,只不過是記錄她人生薄薄的一頁書。哪怕僅僅這一頁,也讓我們讀出了力透紙背的沉重。
1943年7月,日軍進入廣西,老人被抓去慘遭蹂躪,10月,老人帶著襁褓中的女兒拼命逃了出來,11月,年幼的女兒夭折了。但老人卻意外懷上了日本鬼子的孩子并生下了中日混血兒羅善學。老人的丈夫善良,老兩口吃雜康野菜養(yǎng)大了羅善學,但老人的丈夫命不長,早早離開了老人,留下了孤苦無依的老人和羅善學。
路邊破舊的土屋,結滿蜘蛛網(wǎng)的房頂,一個水瓶,一張桌,一把椅子,一碗菜,陪伴著老人獨孤的背影。七十年,很長,長到幾乎是我們的一輩子。老人坐在床邊,用當?shù)氐耐猎挘鎸Σ稍L者開始講述:“難處,苦的苦。想到苦,沒有哪個比我更苦。你講很快樂的,沒有,眼淚總是往心里流的。”
92歲的老人邏輯依然清晰,只是,語言極其平淡,簡單,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隨著敘述的深入,我們又會發(fā)現(xiàn),藏在心底的記憶都牽動著老人的每一根神經(jīng)。先是對戰(zhàn)火連天的驚恐,好像語言永遠也沒辦法形容那件事,眼淚永遠也滴不完心里的苦。老人停頓數(shù)秒后繼續(xù)說:“他(丈夫)好,命又不長,剩下我這個老孤獨幾造孽呀,我一想起來眼淚就流。”直到此刻,我才看到老人難掩七十年的悲痛,雙手掩面抹淚而哭。
歲月在老人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片頭的鏡頭中,老人佝僂著背,挎著布包,走出村子。走過石橋,走過村上的公路。沿途盡是安靜的鏡頭語言。一天生活開始了,像所有普通老人一樣,淘米煮飯,洗衣洗菜。
從日本人手里拼命逃回來后,丈夫恨過他,婆婆和鄰居都說,你別怪她,別怪她。丈夫怎么想也想不過,就躲著她,一個人悶聲到山后去砍柴。后來,老人想到自殺,喝了藥,被鄰居救過來,才沒死掉。
1945年出生的羅善學后來知道了自己的來歷,他從此就學會了不能去要求什么。羅善學說:“有碗稀飯就得了。”他“講過六個妹仔”,女方同意,家里人不同意。1981年,他決定不講了,專心看牛,從此看了一輩子。
有些經(jīng)歷,在時光的打磨下,會銘刻進你的身體。當訴說到自己的遭遇時,語言樸實的老人,居然說出了像詩人般洗練的表達——眼淚都是往心里流的。我們更想不到的是,老人居然不止一次地說了,“世界真好”。“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唯一讓我有些寬慰的正是老人這樂觀不輕易放棄的精神,老人在講到少女時代學唱歌時露出了滿足的快樂的笑,我能感覺出老人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所以老人在片中幾次說到“這世界真好”也是源自內(nèi)心感覺到的那份滿足,哪怕三個月才有90元的低保,哪怕每天只有白菜,哪怕至今住著破舊的土屋,老人卻是真心的覺得知足。
老人說:“有四兩吃四兩,有半斤吃半斤,人生只愁命短不愁窮,只要命長了,窮不講了。這世界這么好,現(xiàn)在我都沒想死,這世界紅紅火火的,會想死嗎?沒想的。沒有吃,慢慢來。”老人樸素的話語里幾次說到人生,看完片子,我深深感受到老人生命的頑強和對紅紅火火世界的期盼,這是一種歷經(jīng)苦難后的堅強和善良人性的升華。
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憂愁自己解,自流眼淚自抹干。
僅中國,在1932年到1945年間,被日軍在二戰(zhàn)期間蹂躪的女性,人數(shù)是20萬。片尾,導演用數(shù)字告訴世人這個不爭的事實,從200000到100000很快的變換到32定格。兩年后,郭導又籌拍了《二十二》,至今已經(jīng)僅剩個位數(shù)了,雖然數(shù)字在不斷減少,但歷史,我們卻永遠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