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余淶

中秋以后，月亮離湖面也更近了。若不是偶爾范起的漣漪，很難分得清哪個是倒影。有時，水里的咸味在身旁急劇氤氳，悄無聲息得籠罩著一切，讓人渾身不覺得舒服。

遠處，樹木林立，層巒疊嶂，在月光的映襯下，反而更加嫵媚。時而秋風陣陣，傳來孤鴻哀嚎，又讓這寧靜的夜多了些許悲涼。

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須經過一處水果攤。霎時，從余光中瞥見一個人蜷著身子，躺在路邊，全然不顧秋的寒意，酣酣然進入了夢鄉。他的姿勢讓我不由得想起一個人。

他大約姓邰，轉學過來的時候。大家都譏笑他又矮又丑，不愿意跟他同桌，他于是被安排坐我旁邊，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看到他只是瞇著眼睛，咧著嘴笑，也許是雄性激素過度分泌，他居然長了胡子，讓人不愿意靠近。

初二那年，他因為家庭變故突然肄業回家。此后幾年，我因為在外求學，關于他的消息也就更少了。有一年，我工作放假回老家，卻偶然在小學門口碰到了他。據說他父親離開后，家里的一切都變賣了。他繞了一圈到處打工，終于回來經營水果生意，他身后有一輛卡車，累了，便睡在里面。

然后，生活幾乎把他折磨的不像樣，他的眼睛深凹著，眼圈也黑的嚇人，顴骨似乎比以前更加突出，臉色慘白仿佛剛剛經歷重病。但他見到我也有些驚訝，仿佛寒冷的冬夜點起蠟燭，雖不能御寒，倒也能有些安慰。

寒暄過后，他突然問我結婚沒有，我搖搖頭苦笑。他突然眼睛一亮，指著遠處的小孩，笑著對我說：那便是他的孩子。當年因為自身條件不好，入贅到了別家。但他什么活都做，唯獨不愿意兒子跟別人姓，后來離了婚，他拼命爭取兒子的撫養權，才落到這步田地。。。

第二天，我回城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他仍舊在原處等待著主顧。他的孩子在不遠處和別人打鬧，只是全沒有了他和別人曾經的隔閡。而他在風中瑟瑟發抖，卻讓人感覺到這個秋天深深地惡意。。。。。。

16/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