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季〗淺說《紅樓夢》之外貌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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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人物的外貌描寫,真的堪稱一絕!

細讀《紅樓夢》,你就會發現曹雪芹真乃寫人高手!不必說人物語言、動作、神態,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也不必說正面、側面交相輝映,更不必說用典型事件烘托人物,單是外貌描寫就令人稱奇了!

曹雪芹寫人物,無論是主要人物,還是次要人物的外貌描寫所用筆墨雖不相同,但都各顯特色,精妙至極。主要人物精描細刻盡顯雍容華貴,次要人物寥寥幾筆但清爽明朗,決不含糊。

先說幾位主要人物,先看《紅樓夢》中作者用筆最多的“脂粉英雄”王熙鳳的外貌:“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下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魚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罩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濃墨重彩地把一個華貴、霸氣、潑辣的“鳳辣子”展現在讀者面前。

王熙鳳出場時的肖像描寫,可謂工筆,作者濃墨重彩,寫出了一個貴族少婦的形象。寫服飾,先概括通體的形象,再作鋪張的描寫,從頭飾、裙飾和服裝三方面,極力鋪陳集珠寶于一身的妝扮,顯示她的華貴、得勢;也暗示她的貪婪、俗氣。寫容貌細致入微,出神入化。三角眼,吊梢眉,美麗容貌隱藏著刁鉆和狡黠。她雖春風滿面,討人喜歡,卻隱含著可怕的威勢。

再看寶玉的外貌描寫:“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瞋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絳,系著一塊美玉。”寶玉的這段外貌描寫,就把一個“生得好皮囊”的富家公子形象躍然紙上。這段外貌描寫從上至下,先從“頭”寫起,逐漸寫到“上衣”,再到“靴子”。然后再做局部精描“面”“色”“鬢”“眉”“目”一一道來,讓人如臨其境,如見其人。

再看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黛玉的這段外貌描寫就形象地向我們展示了一位病態兮兮、美若天仙的大家閨秀形象。既寫出了黛玉外貌的超凡脫俗,也寫出了黛玉的多愁善感。這樣的黛玉激起了寶玉的好感,一種“憐花惜玉”之情油然而生,也為后文兩人的感情做了很好的鋪墊。

再看《紅樓夢》第八回通過寶玉的視角對寶釵的外貌描寫“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簪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這樣一段外貌描寫,就把寶釵這樣一位端莊嫻雅、精于世故的寶釵刻畫得栩栩如生。

現在綜合關照一下這四位主要人物的外貌,同樣寫到了眉毛,但卻截然不同。王熙鳳是“兩彎柳葉吊梢眉”,寶玉是“眉如墨畫”,黛玉則“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而寶釵呢“眉不畫而翠”。

三位女性和一位男性之眉不同,寶玉之眉如墨,側重寫其濃。而三位女性之眉又各有特點,熙鳳為何是“吊梢眉”,曹老是否有所暗示呢?查閱資料得之“吊梢眉的人,性格開朗,精干歷練,但品質惡劣不可交往,俗話云,寧交王八羔子,不交吊眼梢子,可見吊眼梢之人心險惡,忘恩負義而過河拆橋。”天吶,眉里暗藏玄機!

黛玉“罥煙眉”又有何指呢?罥煙眉,形容眉毛好看,像飄渺的青煙掛在眉際,這樣的眉如詩如畫,世間難尋。描繪了黛玉的外貌風度。寶玉眼中的黛玉豐神絕世,與眾各別,給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那含愁帶露的眉目和飄靈超逸的風度。

“罥煙眉”出乎其外,入乎其內,不僅寫出了黛玉的形容姿態,更寫出了黛玉的身世命運――惹人憐愛、精華靈秀的女子卻身世坎坷。不幸的身世和寄人籬下的處境,才形成了郁結在她心中揮之不去的愁云。眉目傳情,流露在她眉宇間的必然是如煙云般纏繞的愁情。

寶釵呢,則是“眉不畫而翠”。這個關于“眉”的描寫看似輕描淡寫的一筆,就寫出了寶釵的端莊與正統的思想。跟黛玉的“仿佛籠著又仿佛舒展著,眼睛好像透著歡喜又透著哀愁,仿佛帶著煙霧一樣叫人看不清楚。那種微帶著輕愁,多情又說不清的美麗”的眉又絕不相同,既寫出了人物性格的不同,也寫出了人物命運際遇的不同。

再說次要人物的外貌描寫。如寫賈雨村眼中甄士隱的丫鬟嬌杏的外貌“生得儀容不俗,眉目清明,雖無十分之色,卻亦有有動人之處”,此處外貌描寫僅僅二十來字,卻寫出了人物情態狀貌,“儀容不俗”暗示了人物后來的命運――嬌杏成了賈雨村的正室夫人。

再看嬌杏眼中的賈雨村“敝巾舊服,雖是貧窮,然生得腰圓膀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這一外貌描寫,是嬌杏“不免又回頭兩次”的原因。因此才有了“雨村見她回了頭,以為她有意于自己,遂狂喜不禁,自為此女子必是個巨眼英雄,風塵中之知己也。”所以,后來賈雨村做了縣太爺后,路見嬌杏,便討來做了二房。一年后,嬌杏便生了個兒子,再半年,雨村嫡妻病故后,嬌杏被扶作正室夫人。

總之,曹雪芹先生刻畫人物外貌之妙,令人嘆服,令人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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