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照在街邊的大樓上,白花花的特別耀眼,灑在人們的身上,暖融融的,格外舒適。大街上車水馬龍,流動的風景一晃而過,人行道上,人們三三兩兩,或休閑地散步,或帶著幼兒嬉戲玩耍。
在大街十字的一個街角處,擺著很多的臨時小攤位,賣小物件的,修鞋配鑰匙的,還有換窗紗的,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我漫無目的,邊走邊看,走著走著,忽然看到前面有三個便民理發攤位,在那邊一字兒擺開,格外顯眼。
理發師們正在那兒全神貫注地為市民理發,旁邊各有一個黃色的便攜小箱子敞開著,里面裝著一些如剪刀梳子之類的簡單的理發工具。他們都是大約四五十歲左右,穿著白大褂,每個人前面各有一個高腿凳子,上邊正坐著胸前披有白色圍布的前來理發的顧客,兩個理發師正在給兩位年長的老師傅理發,推子在他們的頭皮上上下往復嗡嗡作響,剃刀在他們的兩腮和下顎處剃去或粗或細的發絲,發出清脆的聲音,另一個理發師正為一位老太太剪發,剪刀在梳子的引導下,卡擦卡擦地唱著歌,一撮撮頭發便隨聲飄落在了地面上。
看到這個理發的場景,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村子里人們理發的景象。那時候,村子里的人很少去理發店理發,好像當時街上也沒有理發店似的。當時全村子人的理發都包給了一個剃頭匠,他不僅僅為我們一個村子的人們服務,而且還負責附近其它十幾個自然村的理發活計。當時,據說每個人包一年的理發,花費非常便宜,不過兩塊錢而已。
理發匠并不是老待在我們一個村子里,而是在這十幾個村子里輪流理發,到每個村子都有固定的時間,一般會待三四天左右,然后離開再去另外的村子。我記得,他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有一個剃頭擔子,扁擔的一頭是一個帶抽屜的凳子,整體是一個梯形的結構,凳面呈長方形,四條腿向外撇著,抽屜就橫嵌在凳腿之間,上面帶有老式的鎖子,抽屜大概有兩層,里邊都是一些諸如推子剪刀梳子之類的理發工具。
擔子的另一頭是一個碳火爐子,上邊是一個錚亮的銅臉盆,理發時里面盛有加熱后的水,可以為顧客洗頭。爐子的側邊是一個毛巾架,架子上還掛有一個黑乎乎的蕩布條,當他感覺剃刀有點鈍的時候,剃頭匠一手拽著布條的下端,一手拿著剃刀,讓刀刃緊貼著布條,然后上下使勁劃拉幾下,發出蹭蹭的響聲,就可以接著使用了。我注意到,這個動作在剃頭過程中會反復很多次,我們小時候覺得挺好玩,但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用處。
每當剃頭匠來到我們村子時,他在村口大聲地拖著長長的尾音吆喝幾聲:“剃頭嘍!剃頭嘍!”。不一會兒,好長沒有理發的村民聽到后就會陸續出來,圍在了剃頭擔子的旁邊。
剃頭匠和村子里的人個個都很熟悉,也非常和氣健談,他在這兒的三四天時間里,爐子里的碳火總是紅紅的,盆子里的熱水不停地冒著熱氣,圍了一堆的老鄉們談笑風生,笑聲陣陣。老人們胡子邋遢而來,清清爽爽而去,頭發亂得像雞窩的小孩子,經過他的刀剪在頭上的嫻熟飛舞,不一會還給你一個干凈立整的少年。
現在,不說城里,光是農村,很少再能看到了剃頭擔子和剃頭匠的身影,也聽不到他帶著鄉音的陣陣吆喝聲了,村子里人們理發都去了鎮上,那里理發店很多,名字都變成了美發店,理發的師傅都變成了頭發新潮的小帥哥和染成金色卷著圈兒的小靚妹,店里的墻上貼滿了明星大腕的照片,理發臺前裝上了可以照到全身的大鏡子,旋轉座椅柔軟舒適升降自如,吹剪燙卷的專用工具種類齊全。這里的染發業務備受寵愛,它不僅讓中年人漸漸出現的白發變得黑油油的,拖住了過往青春的尾巴,讓滄桑歲月留下的痕跡晚一點呈現;另一方面,將頭發染成金黃色,迎合了年輕人標新立異的愿望,彰顯了他們自由隨意的個性。
不過,理發的價格一步步攀升,卻讓一些低收入人群感到了壓力。理一次發動輒三五十元,超出了他們心里可承受的價位,尤其部分老年男士,頭發本就不多,稀稀疏疏,有的干脆只需理個光頭,他們并不向往復雜的造型,不追求特殊的美感,只要能感受到最基本的生理舒適度即可,但往往滿足不了他們的心愿。
這些流動理發師的出現,無疑契合了這些老年人的需要,看著他們在這里理發,花錢不多,盡興而來,滿意而歸,我似乎看到了童年時村子里的大人們的影子,他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