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是從哪一天開始失眠的，我已經記不起來了。只是依稀記得，自己長久長久地無法入睡，而且絕不是平常大家臨近考試緊張失眠一兩天那種，而是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個半年又一個半年，每日每夜，一直持續到2015年。算起來，我失眠整整4年多了。

一開始，我真的只是睡不著而已。畢竟，那時自己因為失戀，情緒低落難過。我以為，和所有人一樣，我會好起來的，再遇見新的故事，展開新的生活，一切也都隨之好轉。但是，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很多年以后，當我失眠已經不是因為失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逃脫了。

在大學的時候，夜里，聽著室外的風拍打著窗戶的聲音，時不時起來看外面的路燈，再看看手表。由于寢室臨近樓層洗手間，我在心里默數著那些起來上廁所的人，“2個人”“4個人了”。最可恨有些人洗完手之后水龍頭并不擰緊，我只好強迫癥被迫地聽著水嘩啦啦地聲音，或者，直接親自下床幫別人關水龍頭。而室友們一個個睡得香甜，我聽著她們打呼嚕、磨牙、說夢話，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艷羨。

為了能讓自己睡著，我做了很多很多嘗試。

一開始，聽說在心里數羊是可以入睡的，于是滿懷希望地躺在床上開始數起來，“1只、2只、3只、4只、5只、6只……”，當我才數到60多的時候，我時常走神，記不清自己數到哪，而又感覺到越來越清醒。我開始煩躁了，在心里痛罵著，覺得這個方法又傻又無隱。

接著嘗試聽音樂，MP3下好歌，耳塞弄好，音樂開始響起……可是，為何腦中卻是各種各樣的畫面？小時候的，上學的，家人的，朋友的，電視劇，上課……音樂偶爾悲傷，又想到了失戀，于是，眼淚開始翻滾。越想越傷心，但在寢室里又不能哭出聲音，緊緊咬著被子流著眼淚，肚子抽搐著，就這么哭一晚上。早上室友問眼睛怎么腫了，只好撒謊說晚上水喝太多了。

此外，還試過畫面想象法，深呼吸交替法，全都沒有用。

然后，有朋友對自己說，你是因為太閑了所以睡不著。你看那些干農活的，做體力的，胃口好，睡得香，你啊，可以多運動。

于是我又開始打乒乓球，是一打就是整整五個小時以上的那種，晚飯都不肯吃，像是和自己作對一樣，我想把自己累得全身癱瘓才好。這樣的方式也足足持續了近半年，但是，除了手腿酸疼之外，大腦依然格外地清醒，是的，我無可奈何。

在廣州的時候，沒有大學宿舍那樣不自由，周末想睡隨時可以睡，不會有人說話，不會有人吵，不會有人突然大聲笑。

我開始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天花板雪白雪白的什么也沒有。外面有狗叫的聲音，有大人在訓斥小孩子的聲音，我把被子一把拉上蒙住頭臉，聲音還是聽得見。慢慢的，我聽不見那些小孩子的哭聲了，可另一些聲音進入我的耳朵，它一下一下地走著，那么微弱又那么清晰，是我的手表在走！我把兩個手指塞住耳朵都不行，指針還是“滴，滴，滴”地響。我只好一怒掀開被子，把桌子上的手表從臥室放到客廳，然后把臥室門關上。

可是，再到床上的時候，我感覺到全身不自在了。側著睡不行，正面躺著也不可以，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著，翹著二郎腿，擺“大”字……都不可以。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于是，我就這么一直滾啊，翻啊，直到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翻滾累了才睡著。

后來又找到一個法子，就是喝酒把自己灌暈，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換來的結果并不是安然入睡，卻是劇烈的頭痛，比失眠更難受的炸裂一樣的頭痛……

以前自己是一個近120斤的胖子，到大學是96斤，到了廣州，體重以每年2－3斤的速度持續暴減，狀態最差的時候差不多是85斤以下。

因為睡不好，白天沒有精神，注意力都無法集中，整個人非常萎靡，人看起來非常蒼白，每天的心情是煩躁的，可是，我并沒有可以發泄的對象。每天，我感覺活在一種不由自主的生活當中，連基本的正常的睡覺都無法做到。而更痛苦的是，這種痛苦別人是無法體會的，不可思議的，對別人來說就是閉上眼睛，睡個覺而已，對我來說，卻是一項艱巨的挑戰。

我一度考慮買了安眠藥來吃，終歸沒有去嘗試。黑夜里，我睜著大大的眼睛，坐等時間一分一秒流過。最煩躁的時候，會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然后猛捶自己或者被子，或者用頭撞墻，心里想著“讓我死吧，讓我死吧，快點死掉”。

我從來沒有像那樣地，痛恨時間的緩慢，痛恨夜晚的漫長。

【注：本文首發于公眾號簡屋（ID：jhouse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