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這是第二次來龍頭街了。
上次是和老路一起來看拆遷中的名人故居，初冬的暖陽里，偌大的拆遷現(xiàn)場僅剩一棵小樹，顯得尤其孤零零。
一輛又一輛的推土機轟隆隆地駛過凹凸不平的土路表面，噪聲很大，就像在熱愛這座老城的人心上碾出一道道深深淺淺的看不見的傷痕。
這一次來的季節(jié)是五月，或許是初夏的原因，一行人走走停停一上午，早已汗流浹背。老街拆遷的事被拎起來后又被放下，老房子的外墻上到處是“拆”的字樣又被用大紅漆畫了一個粗粗的叉，看多了，刺得眼睛發(fā)痛。
草草吃過午飯，隨老路去一位奶奶家。
是姓啥來著呢，分明好像說過，卻又給我不爭氣地忘了。
暫且稱她為“X奶奶”吧。
穿過幾條小巷，在一個路口一拐彎，就來到了奶奶家的小屋，門前的空地曬了些谷子，旁邊的土墻邊晾曬著各式各樣的衣服，五顏六色，很像最近正在學(xué)習(xí)的草木染。屋頂上，雜草在瓦縫里肆意生長，一旁的三兩棵仙人掌也趁機向著藍天白云生長。
正是中午，小巷里很是安靜呢，完全沒有拆遷的影子。
“X奶奶，我們來啦！”老路響亮的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喔，是小路呀，快進來快進來。”X奶奶趕忙拉住老路的手，招呼我們進屋。
“嗯，您吃過飯了嗎？我?guī)Я藥讉€朋友一起來看您和您的花，可以嗎？”老路攙著X奶奶進屋，轉(zhuǎn)身回頭暗示我們跟上。
“那有什么問題！可惜呀，有幾株花上次你來的時候開的時候最好了，現(xiàn)在都敗完了喲”，X奶奶很遺憾地說，“這都是你的朋友嗎？”
“是啊，吶，這是XX，那是XXX，她是XXX，都是我的朋友呢，和我一起來看您。噢，奶奶，我突然想起來了，您最喜歡拍照，對吧。今天我有一位朋友很會拍照呢，讓她給你拍兩張美美的照片吧！”老路給我使了使眼色。
我趕忙抬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接過話來，“對啊，奶奶，讓我給您拍吧，保準美！”
“不急不急，先帶你們?nèi)タ聪挛覀兗业拈w樓哈。”X奶奶在前面帶路，我們緊跟著，輕輕慢慢爬上二樓，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擔(dān)心把本來就不大的木屋給壓垮了。
穿過臥室，是二樓的會客室，從屋頂?shù)綁γ娴降匕迳踔链芭_都是木質(zhì)的，踩在地面上會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響，不大。美麗的窗欞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陰影里，白色蕾絲的窗簾輕輕飄動，陽光和微風(fēng)穿過窗簾上密密麻麻的小洞鉆到屋子里來。
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全木屋了，想起了小時候坐過的教室，和堂兄弟姐妹一起在祖輩家閣樓玩耍的時光。
“小路，這是不是你要的木家具？”奶奶彎腰指著地上放的一兩張木桌子，抬頭問老路。
“哇，我太喜歡了！謝謝奶奶！”老路的聲音里透著壓抑不住的驚喜。
趁他們低聲商量著什么時候、怎么運走這些家具時，我“咔擦咔擦”拍下了別致的窗臺，和一兩盆生機勃勃的綠植，當(dāng)然還有那另有一番韻味的蕾絲窗簾。
臨走前，替爺爺奶奶在自家小院的花朵旁邊拍下了珍貴的合影，也應(yīng)二位的要求，分別給他們拍下了美麗的單人照。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在我的鏡頭面前，他們不自覺地綻開了笑顏，是幸福吧。
“閨女呀，要是你早來一點就好了！可就能看到更多更美的花啦，都是我種的呢！”X奶奶拉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我們也一步步挪向門外。
就要走了呢。
過不久，爺爺奶奶他們也要搬走了。
再回頭，是奶奶倚在門外目送我們的樣子。
還有那一句聽起來有點小失落的“要是你早一點來就好了”。
后記：
八月中旬又再去了一次龍頭街，卻因為拆遷迷了路，無論如何怎么也找不到奶奶家的小屋，就像愛麗絲夢游仙境的入口被關(guān)掉一樣，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是場夢啊。
很遺憾，照片至今還無法親手送到兩位老人的手中。
但依然感恩，是他們，縱是短短相逢，一笑，燦爛了這世界呀。
______________山卉寫于2015年9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