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天宇呈現(xiàn)了妖孽之相,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夜華天君下令封鎖了消息,所以,這件事情只在四海八荒的一眾神仙之間小范圍的流傳著。
九重天內(nèi)依舊一派祥和之氣。
洗梧宮內(nèi),白淺閑坐于玉石凳上,眼前荷塘內(nèi)的一眾蓮花,妖嬈盛放,或卷或舒的蓮葉亭然出水,風過處幽香傳來,沁人心脾,她手指撫過一片金色的花瓣,輕嘆了一口氣。
極其輕微的聲音,也沒能逃過在她旁邊案幾上作畫的夜華君的耳朵,他抬眼望向白淺,只見她愁眉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淺淺,怎么了?”
白淺微微垂眉,思索了一會兒,問道,“東華帝君已避世多年,這次為何要親自應戰(zhàn)?會是……毀天滅地的大劫嗎?”
夜華挪了過去,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帝君他老人家,自有他的道理。”
“我只是有些擔心鳳九,” 白淺輕輕依偎在夜華身旁,“這丫頭太倔,我怕她會出什么事。”
“你放心,帝君不會讓她出事的。倘若你實在放心不下,這幾日,隨便找個理由,把她叫到洗梧宮住一陣子吧,一則,探聽一下口風,二則,太晨宮近日必會有所異常,我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夜華指尖微微用力,傳遞給她一種穩(wěn)定心神的力量,白淺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微微的笑意,“我果真沒嫁錯人。”
司命星君前往下界已有些時日,經(jīng)過一番縝密的調(diào)查,情況并不樂觀,此刻,他正沉默地立在書房一側,等待復命。
短短幾日,太晨宮表面一切景然有序,卻依舊掩不住的暗流涌動,各族的將領,時不時地悄然來去,昔日遠離紅塵的清靜之地,竟較往常熱鬧許多。司命暗自琢磨,這樣的場景該如何不動聲色地瞞過鳳九殿下,但這一路走來,卻不曾見過她。
帝君已經(jīng)凝神打坐了許久,他一襲紫衣,微微閉目,呼吸均勻,周身漫延著淡紫色的仙氣,蒼何劍懸浮于他頭頂之上,發(fā)出奪目的玄白色光芒,劍身不停地在簌簌作響,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出鞘。
司命躬身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心里嘆了一嘆,依照眼前這番情景推測,恐怕帝君早已知曉事態(tài)的嚴重,畢竟這浩浩宇內(nèi),浮塵三千又三千,沒有什么能瞞得過他老人家的慧眼。
司命正在思索,如何對帝君匯報,只見帝君周身的仙氣逐漸消失,他緩緩睜開眼睛,蒼何劍應聲落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司命忙急身向前,拾起地上蒼何,將其放回原處,“帝君,蒼何劍?”
帝君起身,走到案幾旁,倒了一杯茶,“蒼何劍有靈氣,想必是感應到了妖氣,無妨。”
司命便將他所了解的情況,一一對帝君進行了詳細敘述,事情遠比想像的嚴重,番天印,混元斗,赤真珠均已被盜取,再加上乾坤鼎,雖然尚不清楚敵人的身份,但憑他能盜取如此多的神器,此人必不簡單,這被盜取的每一方神器都具有毀天滅地的力量,看來四海八荒必有一番血雨腥風。
帝君臉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他眉頭深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良久,他忽地放下手中的茶盞,“比本君料想的還要糟糕。”
“那……鳳九殿下,怎么辦?” 司命遲疑地問了一句,話一出口,便已后悔,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按理說,應該關心天下蒼生,可他只想到了白鳳九。
帝君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這正是本君要與你交待的,“他緩緩起身,移步于窗前,望著漸漸落下的夕陽,負手而立,不知為何,司命覺得這個背影有些寂寞,但作為臣子,除了盡力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外,似乎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是以,他更加恭謹?shù)兀却劬鞠隆?/p>
帝君站了良久,才微微動了動,側身轉向司命,一字一句道,“我打算……封存她的記憶。”
帝君字字說得輕微,卻如何一聲滾雷,在司命的頭腦中炸開,他來不及細加考慮,忙長身作揖,“恕小仙直言,您這樣做,鳳九殿下她,未必會領情!”
“我并沒有要她領情,我只希望她能夠,好好地活著。”
司命搖了搖頭,“不對,您不能這樣替小殿下做決定,她也許愿意與您同生共死。”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更要這么做,天劫,自古以來沒有人能躲過,如果這就是違抗天命的懲罰,我沒有把握,護她周全,我更不能那么自私地讓她陪我,鳳九她……”
帝君微微頓了頓,“鳳九她,是青丘的女君,也是白家唯一的孫字輩,她有她的責任。”落日的余暉透過雕花木窗,留下一地斑駁的光影,帝君的聲音,便宛若浮云下一泓平靜的湖水,無波無瀾,無悲無喜。
司命突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帝君是想憑借一已之力來承擔逆天的后果,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總是第一個先想到白鳳九。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方才還會覺得帝君寂寞,帝君怎么會寂寞,如此傾盡全力的愛與被愛著,怎么會寂寞?
他由衷道,“帝君說的是,小仙,眼界低了。”
鳳九在白淺處小住了幾日,剛剛回到太晨宮,便迫不及待地端著一盤糕點,來到帝君的書房,帝君不在,她便一路尋至后花園,帝君正在給她種的鳳尾花澆水,碧綠的葉子間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紅得耀目。帝君一襲白衣,嵌在姹紫嫣紅間,愈發(fā)的清逸出塵。
鳳九便安靜坐在他身后的玉階上,目不轉晴地看他。
帝君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回首望她,“有事嗎?”
“沒有,就是幾日未見,有點想你。“ 鳳九一手托著腮,眼神卻片刻也未離開帝君的臉。
帝君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水壺,坐到鳳九身邊,“你姑姑,可有與你說過什么?”
“沒有,就是團子啊,老是纏著我,“鳳九停了下來,笑了笑,忽然道,“團子悄悄與我說,也許,他很快就會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帝君內(nèi)心百轉千回,卻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鳳九也仿佛沒有在意,她夾起一片蓮藕糕遞到他的嘴邊,“帝君嘗嘗這個,這是用桂花蜜釀制的,你最愛的桂花味。”
眼前的鳳九眼色明媚,笑顏如花,帝君望著她,內(nèi)心掙扎不已,真的要封存她的記憶嗎?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他不想騙她,可是,他又太了解她,若此次自己身歸混沌,她必然不會獨活。可既然要她活著,就斷然不能讓她背負這個巨大的包袱。
蓮藕糕入口極綿,一股清香的桂花味,盈入唇齒間,清甜中卻有一絲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