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鳳姻緣劫(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一章:

  鳳九是在三日后醒來的,她睜開雙眼,完全不知身在何處,她依稀記得自己是偷偷溜出狐貍洞找姑姑,爾后在青丘與翼族交界的林子中遇見了赤炎金猊獸,然后……她拍了拍額頭,再然后發(fā)生了什么,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她抬眼打量這素雅的屋子,一切都顯得很陌生,只是當(dāng)她掃到空空如也的凈白瓷瓶時(shí),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么,不過究竟少了何物,她又說不出個(gè)所以然來。

  東華端了藥進(jìn)來,見她醒了,緩步靠近床榻坐下來,輕喚了一聲:“九兒。”

  鳳九驚了一跳,她一個(gè)未出閣的小姑娘,不僅和陌生男子單獨(dú)同處一室,竟然還一起坐在床榻上這樣親近,縱然青丘民風(fēng)純樸,可若讓阿爹知道了,非將自己吊起來打一頓不可,不由得向后退了幾分:“你、你是誰?”

  雖然已有心理準(zhǔn)備,然面對此刻對他全然防備的鳳九,東華強(qiáng)逆心血后一直強(qiáng)撐著的身子忍不住一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雪白的中衣。

  鳳九的心似乎顫了顫,小聲問道:“喂,你、你怎么了?”

  東華見她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心中甚是疼惜,他擦了擦唇邊溢出來的絲絲血跡,使了個(gè)凈衣訣將衣衫恢復(fù)干凈,才安撫的笑道:“無妨。”

  鳳九疑惑的打量了他幾眼,又轉(zhuǎn)頭指了指這陌生的屋子:“我怎么在這里?我記得方才似乎在林子中遇見了赤炎金猊獸……”

  東華微微一愣,原來她的記憶回到了遇見自己之前,他有些恍神的想,這樣也好,他曾經(jīng)給她帶來了許多痛苦的過往,既然都忘了,那就如同新生,再重新來過一遍罷了,只這一次,再舍不得傷她一絲一毫的心了。

  這樣的想法在腦中過了一瞬,他抬起雙眸定定地看著她:“不錯(cuò),你的確遇到了赤炎金猊獸,是我救了你。”

  “你救了我?”鳳九眨著一雙烏黑的杏眼,狐疑的說道:“可我怎么一點(diǎn)也不記得了?”

  東華沉默了一瞬方才回道:“那是因?yàn)槟阕矇牧祟^,所以想不起來了。”

  “是這樣啊。”鳳九有些失神的摸了摸頭,卻沒覺得哪里有傷痕或者疼痛,她指了指自己:“你方才似乎是叫我九兒?”

  東華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cuò)。”

  “可我不叫九兒呀。”鳳九很是認(rèn)真的說道:“我是家中輩分最小之人,長輩們都喚我小九,十里桃林的折顏叫我小丫頭,迷谷和其它人都叫我小殿下,唯獨(dú)沒有人喊過我九兒。”

  “所以你先前告訴我你叫九兒是在騙我?”東華心中泛著濃濃的柔情,眸中卻劃過絲絲笑意。

  鳳九臉頰一紅,蒼白的面上染了一絲霞彩,甚是嫵媚動人。她強(qiáng)詞奪理道:“那我、我又不知道你是誰?倘若你和金猊獸是一伙的呢?再說、再說我都想不起來了,誰曉得你是不是誆我的呢?”

  沒想到她記憶倒退了,人卻不像從前那般傻愣愣的,東華微微失笑,輕聲問道:“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呢?”

  鳳九順口回到:“我是青丘白鳳九。”說完又有些警惕的盯著他。

  “原來是青丘的小帝姬呀。”東華輕輕一笑,眼眸深遂的看著她:“那么九兒,你還記得說過要怎么報(bào)答我的么?”

  “報(bào)答?”鳳九一瞬間沒想明白,卻馬上會悟過來,他是指他救了她,姑姑曾教導(dǎo)過她,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bào),而救命之恩更是傾盡所有也不為過。她呆了呆,傻兮兮的問道:“我說的什么?”

  東華眼含深意的笑了:“你說要以身相許。”

  “這、這、這怎么可能?”鳳九驚的話都不會說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會冒然說出這羞人的話?”

  東華唇角微微飛揚(yáng),勾出動人的弧度:“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鳳九跟著重復(fù)讀了一邊,似驀然驚醒般從床上跳起身:“你、你就是昔日定仙神之律法,掌六界之生死的天地共主東華帝君?”

  東華淡淡一笑:“難道本帝君不像么?”

  鳳九搖搖頭,微微失神:“不是,只是典籍上所記載的上古之神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有點(diǎn)不敢相信而已。”她又悄悄的看了他幾眼,眸中有些難以置信:“你真的是東華帝君?”

  忘記了又如何?她還是那個(gè)她,他會讓她再愛上他,給她足夠的愛與呵護(hù)。東華稍稍坐直了身子,側(cè)眸輕笑:“怎么?”

  “沒想到你看起來這樣年輕。”按照典籍上的記載,東華帝君比爺爺都還要年長些,可爺爺早已鬢角斑白,面上也爬滿了溝壑,唯有一雙依然炯炯有神的眸子才能顯出幾分昔日的氣勢,而面前之人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一襲紫衫清貴高華,銀發(fā)三千流瀉于肩頭,如皚皚雪原泛著淡淡的光澤,星眉皓目,比青丘的漫天繁星都要亮上幾分。鳳九心中偷偷的想到,還有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也沒想到你這樣好看。

  東華似乎看到她心里去,一雙眼眸泛著淡淡的笑意:“所以以身相許也并不會虧你半分。”

  “不、不行。”鳳九急切的回絕他:“阿爹知道會打死我的。”他雖然救了她,可她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他對于她,明明就是一個(gè)陌生人而已。

  東華雙眉輕蹙:“他經(jīng)常打你?”

  “也,也沒有。”鳳九心中暗道自己真是傻,連個(gè)好些的借口都找不出來,她眼眸滴溜溜一轉(zhuǎn),突然捂著頭道:“哎呀,我頭好疼……”一邊叫還一邊小心翼翼的偷窺東華的神色。

  也許太過于害怕失去她,略略急切了些,東華忽略她裝得并不太像的姿態(tài),甚是無奈的的搖搖頭:“也罷,你先在這太晨宮中養(yǎng)好身子再說吧。”他端起置于一旁的碗:“來,喝了藥頭就不疼了。”

  鳳九雖然是裝出來的,然而此刻騎虎難下,喝也不好,不喝也不敢,冊子上記載著這位東華帝君可不是個(gè)好脾氣的神仙,只好苦著一張臉木訥地看他一勺勺的喂入自己口中。只不過喝了半碗之后,她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她,專注且溫柔。

  鳳九的臉騰的一下飛紅,從他手中奪過碗,低著頭小聲道:“我自己喝。”一口而盡后,一向怕苦的她并未覺得這藥十分苦澀。

  殿外傳來司命的恭謹(jǐn)?shù)穆曇簦骸暗劬!?/p>

  東華將鳳九略有敞開的衣襟攏好,才淡聲說道:“進(jìn)來吧。”

  司命低著頭走進(jìn)來,抬眸一下看到坐著的鳳九,不由得滿顏笑容的說道:“女君,你可算醒啦,真是把小仙給嚇壞了。”

  女君?已被東華如此親密動作給迷懵了的鳳九目露迷惑,看了眼他,又看了看東華,才疑惑的問道:“你是在問我?”

  司命微微一愣:“對呀。”話音方落便感受到帝君投過來的淡淡一瞥,他的心神一凜,不知自己說錯(cuò)了何話,有些忐忑的盯著地面。

  鳳九卻忽地輕聲笑了:“你弄錯(cuò)了,青丘女君是我的姑姑,我是狐帝白止的孫女兒,雖然我爺爺時(shí)常說我與幼時(shí)的姑姑長得有些相像,但我不是她。”

  司命被她一番話說得摸不著頭腦,很是奇怪的盯著她準(zhǔn)備開口,只聽東華輕輕的咳了一聲,將他未出口的話悉數(shù)憋了回去。

  東華眸光稍帶警告的瞥他一眼:“找本帝君何事?”

  接收到帝君發(fā)出來的信號,司命只覺得自己似要浸出冷汗來,遲疑著回到:“回帝君,天君讓小仙來問問您,您何日才會重回朝會。”

  東華淡聲道:“去告訴天君,本帝君該教的已全都教給了他,如今的他早已能夠獨(dú)當(dāng)一面,所以本帝君日后就不去朝會了,倘若實(shí)在有要緊事,再來太晨宮找本帝君罷。”

  司命躬身道了聲是就退在一邊守著。東華見他杵在一旁,思忖片刻,說道:“去書房等我,我有事要交待你。”

  眼見他退了出去,東華轉(zhuǎn)回頭看著鳳九:“頭還疼不疼?”

  鳳九本就是裝出來的,愣怔怔的搖了搖頭,顯得有幾分呆傻的樣子。

  東華想將她頰邊的碎發(fā)挽去耳后,只是方才抬手又擔(dān)憂是否太快會嚇到了她,是以略微尷尬的收回來,盯著她一本正經(jīng)的胡謅道:“縱然不痛了,但藥王已囑咐過,你頭內(nèi)尚還有些淤血,這些日不要活動得過于頻繁,就在殿內(nèi)好好呆著,多休息下。”見她聽話的答應(yīng)了,才起身走了出去。

  書房中,司命已聽命侯在一旁,東華三言兩語說了大概,他心中已基本明白了:“所以帝君的意思是?”

  東華輕握了握拳,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天宮之內(nèi),本帝君不希望聽見到有人妄議此事。”

  “是。”司命神色肅穆的躬身回到,帝君令下,無人敢不從,只是玉清宮……只這么一想,他就問到:“那天后娘娘那里?”

東華微微抬眸:“將本帝君方才一番話講與她聽,想必她會明白的。”


第二十二章:

  鳳九在太晨宮中連呆了好些日子都沒跨出過宮門,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根本就走不出去,一道結(jié)界封印了太晨宮的大門,每日能夠自由進(jìn)出的不過僅司命一人而已。如此諾大的宮里只余她與東華二人,總覺得心里有些難以言明的怪異。

  鳳九也不是沒提出過抗議,只不過每次都被東華一句你還沒好全給打發(fā)掉了。她不知道哪里不好了,反而覺得自己身體好得不得了,渾身的精力無處消散,反而倒顯出幾分怏怏的情緒來。

  東華本指使了她干一些端茶倒水的輕活兒,見她實(shí)在無聊,也因著她呆在一旁,自己手上的經(jīng)卷著實(shí)看不下去半個(gè)字,才抬眸問道:“你有什么擅長的事兒?”

  打架惹禍湊熱鬧是她最愛干的事兒,可當(dāng)著帝君的面,她哪里敢說的出口,只一面閑閑的翻看東華尋出來的冊子,一面有口無心的回到:“做飯。”

  東華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此甚好。”說罷他抽出張紙,寫了半晌才遞給了她。

  鳳九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中列了一長串的菜名,甚至于有些后面還特意作了批注:此菜甚好,可常做。她很想將手里的紙揉成一團(tuán),丟到他一臉恬然笑意的面上去,可在與對方太過強(qiáng)大,她只得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一向認(rèn)為,九重天的神仙是不需要吃飯的。”

  “你說的不錯(cuò)。”東華眸中閃著淡淡的笑意:“只不過我救你之時(shí)與赤炎金猊獸惡斗一番,傷了點(diǎn)元?dú)猓且孕枰a(bǔ)補(bǔ)。”

  見他提及此事,鳳九的底氣明顯的弱了幾分,小聲的嘀咕道:“受傷了不是該喝藥么?”東華帝君這樣厲害,對付小小的赤炎金猊獸,竟也會受傷?鳳九不由自主的微微撇了撇唇,有些不太相信。

  仿佛知道她的暗中腹誹,東華放下手中經(jīng)卷,撐著頭道:“區(qū)區(qū)金猊獸,本帝君如何會放在眼里,只不過……”他勾唇笑看著她:“你似乎是害怕極了,抱著本帝君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是以本帝君法術(shù)有些施展不開。不過也不是什么大傷,藥就不必了,食補(bǔ)就好。”

  抱著他不肯撒手?自己竟然做了這么丟人的事兒?縱然全無印象,鳳九的臉色還是一寸寸的紅了下去,很快就偃旗息鼓的敗下陣來,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司命奉命送來的食材廚具倒是一應(yīng)俱全,他雖不知帝君是如何盤算的,但也猜的八九不離十,看著鳳九呆坐著出神,不由得微微一笑,上前問道:“小殿下,在想什么呢?”

  鳳九本在努力地回憶自己被救的過程,然而想了半晌卻不得其所,見是他來,苦笑著一張臉說道:“是你啊。”

  司命見她神色,有些驚訝的問道:“小殿下這是在愁什么?”

  鳳九翻著他送來的新鮮瓜果蔬菜,蹙著眉頭說道:“他果然是東華帝君么?為何與典籍中記載的大不一樣?”

  司命微微一愣,瞬間就懂了她指的是什么意思,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來她剛醒過來的那一日。那天他奉命將帝君之話傳到玉清宮后回來復(fù)話,正巧遇到小殿下瞪著一雙烏澄澄的杏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這、這怎么可能?”

  東華一眼瞥見他,淡淡的拂過一眼,說道:“司命,你告訴她,本帝君這太晨宮中是否只有一間寢殿?”

  可惜他當(dāng)時(shí)并沒領(lǐng)悟到那眼神飽含的深意,不過微微思忖后就說道:“小仙記得之前還有間仙娥的寢房,只不過帝君將宮中仙娥遣散后,就一直空了下來。”

  只記得當(dāng)時(shí)小殿下并未說話,不過她得意的抬了抬頭,甚是挑釁的瞪著帝君笑得如盛夏的陽光般燦爛明媚。然而帝君仿佛不甚在意的淡淡一笑,轉(zhuǎn)回頭卻對著他道:“既然如此,司命你就在前帶路吧。”

  他忐忑的帶著他們走到仙娥的寢房,推開略有灰塵的大門,木然說道:“就是這里了。”

  小殿下當(dāng)時(shí)蹦蹦跳跳的跑進(jìn)去環(huán)顧一周,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就是這里了。”只不過才走到榻前,就聽見她驚天動地的啊了一聲,轉(zhuǎn)回身跑到帝君身邊,抱著他的胳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指著榻上一條吐著蛇杏子的吐得正歡的碧油油的翠蛇問道:“這、這是什么?”

  帝君眸中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深意,面上卻是一片淡然:“不過是條小蛇而已。”他狀若自然的打量的看了看這屋子:“本帝君記得遷宮太晨宮之前,這里曾種了大片的金蟬草,乃是靈蛇一族最愛的食物,后來雖讓人除了個(gè)干凈,但多少總留了些味道散不干凈。”他側(cè)眸一笑:“對這里可還滿意?”

  小殿下握了握顫抖著的雙手,抓緊帝君的紫衫,神色肅穆的說道:“這里似乎頗寒涼了些,不太利于我養(yǎng)傷。”

  帝君了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才說了兩個(gè)字便被小殿下打斷:“我覺得你那間很不錯(cuò)。”帝君很是滿意的勾唇輕笑:“如此甚好。”

  他二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心中有些疑惑,這里果真種過大片的金蟬草么?為何他從聽說過?他忍不住回頭觀望,卻發(fā)現(xiàn)方才齜牙咧齒的小蛇早已不見蹤影,落在榻上的不過是一片細(xì)長的竹葉罷了。

  是以此刻鳳九有如此之問,司命并不覺得奇怪,連他都覺得帝君這事兒做得忒不厚道了些。但東華帝君畢竟為他的衣食父母,再者他一路看著他二人情緣之路的艱辛,覺得如今也算是另一番圓滿,所以并未說明,只不過微微一笑,問道:“小殿下想象中帝君應(yīng)當(dāng)如何?”

  鳳九皺著一張小臉道:“我記得典籍上所記載的帝君不是不茍言笑,冷情冷性之人么。”

  的確如此,只不過不是對你而已。司命心中暗自想著,口中卻說道:“許是帝君他老人家近日心情不錯(cuò)的原因罷。”

  心情不錯(cuò)所以顯得厚臉皮?鳳九呆了呆,覺得這尊大神還真是心思莫測,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她不再多想,只隨口說道:“司命,給我講講這天宮有趣的事兒吧。”

  東華直等到夜幕降臨還沒看到鳳九的影子,不由得起身想去看看她究竟在折騰什么東西,只不過還沒走近,就聽見傳來她與司命的談笑聲,他靠在窗前看了一瞬,屋內(nèi)的女子笑靨如花,正在講她小時(shí)候與阿爹斗智斗勇的趣事。不知為何,他忽地覺得這一幕有些扎眼,不由得輕微咳了一聲。

  屋內(nèi)的二人頓時(shí)停了下來看著他,顯得有幾分拘謹(jǐn)?shù)哪印|華淡聲問道:“還沒好么?”

  鳳九啊了一聲,說了句好了就去揭開鍋蓋,哪曾想熱氣騰騰的煙霧襲到手上,頓時(shí)燙的失了手,鍋蓋子就直直朝腳上砸去。

  東華目光一凝,一道白光極速將其定在空中,才走進(jìn)去,微微俯身拾起,遞與鳳九手中:“拿穩(wěn)了。”

  司命略微尷尬的收回方才伸出的手,感受到帝君周身若有若無的涼意,決定還是先走為妙,于是立即躬身告退。

  鳳九見他要走,傻乎乎的問道:“你也幫著我忙乎了一陣,不一起吃了么?”

  司命在心中苦笑不已,小殿下,你難道沒看出來,帝君明顯的一副醋了的神情,你這不是在害我么!不等帝君以眼神示意,他已慌忙道:“小仙不需吃飯。”說罷逃一般飛快閃身出去。

  鳳九端著盤子跟在東華身后回到正殿,百無聊奈的呆坐一旁,東華看她一眼:“你不吃?”

  鳳九一愣:“我也不需吃飯的。”

  東華靜靜的盯著她不說話,鳳九本是很有骨氣的頂了半晌,可東華的氣勢如同氤霧般一絲一縷的浸了過來,讓她心中忍不住有些打鼓,只好默默的拾起筷子:“我又餓了。”

  東華眸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伸手給她添了許多菜:“餓了就多吃些。”

  鳳九很是仇恨的盯著面前堆如小山的飯菜,一邊吃得歡一邊又哀怨的想著,她是狐貍嘛又不是小豬,干嘛要吃這樣多。

  殊途同歸,只要她還在他身邊就好,東華看著她無聲的笑了。

  等到鳳九收拾好一切,東華已坐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見她并不到床榻上來,只坐在桌邊翻著書卷,輕聲問道:“怎么,還不睡?”

  鳳九頰邊泛起一抹紅暈,她平日都是先化成原身先上了榻,是以并不覺得十分尷尬,然而此刻要她以人身去榻上,她想了想那曖昧的情形都不由自主的渾身抖了抖。只不過當(dāng)著他的面去化為原身,她又沒有那個(gè)膽量,是以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說道:“我不困,帝君您先睡吧。”

  東華淡淡的嗯了聲率先躺下,只不過薄唇怎么看怎么都勾出一抹戲謔的笑意。

  過了片刻,鳳九輕聲喚道:“帝君?”半晌無人應(yīng)答。她悄悄地走過去,見他呼吸平穩(wěn)而綿長,才放心的化成九尾赤狐的樣子跳了上去。因著心無所念,她很快就睡著了,由著動物的本性,她朝東華懷中拱了拱,覺得十分溫暖舒適,又不由自主的擠了擠,只與他緊緊相貼才顯得異常滿意,咧著狐貍嘴巴陷入沉睡中。

  黑暗中,東華睜開一雙眼眸,抱緊懷中的小狐貍,施了個(gè)咒法,將她變回人身模樣,指腹緩緩掃過她長長的睫毛與紅潤的雙頰,一個(gè)吻輕輕的落在她額間艷紅的鳳尾花上。

夢中,鳳九望見自己著了一身粉衣,一邊驚惶的回望一邊往朝飛去,而她身后是狂笑不已已經(jīng)追上來的赤炎金猊獸,她心中一慌,沒看清路,等回過神時(shí),已朝著一顆大樹直直撞了過去。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危難時(shí)刻,她看到一位紫衫仙人翩身而落,將她抱在懷中,連著旋了好幾身才輕輕地落在地上,她拼了命的想去看清他的面容,然而總有一股濃霧阻攔著她,怎么吹也吹不散,好不容易一陣風(fēng)飄過來吹散幾分,卻只看見他那一雙漆黑深邃的雙眸,仿佛青丘圣水潭幽深的湖水,深深地將她吸入其中。


第二十三章:

  許是積年累月的生活習(xí)性,鳳九醒來時(shí)天色依舊是朦朦亮的,彼時(shí)星與月還未全沉下去,透過微敞的窗棱看出去,星光疏淡,月色淺黃。她腦中極快的閃過一個(gè)星疏月朗夜晚,但等她再極力去捕捉的時(shí)候,卻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她怔了片刻,驀然憶起昨夜的夢,那怎么也看不清面容的紫衫仙人,是他嗎?

  稀疏的光芒照在皓皓銀發(fā)上,泛出淺淡的光澤印上他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容,雙眉如青松翠柏般英挺,底下是長且濃密的睫毛,鼻若懸膽,薄唇輕抿。他這樣安靜的睡顏倒真有幾分典籍上記載的淡離塵世,不近人情的樣子。鳳九看著身邊之人的容顏微微出神,直到那一雙如秋水寒星般漆黑的眼眸睜開,慢慢地與夢境里的重合,緩緩化作他清晰的樣子。眼眸……鳳九的心猛地一跳,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竟已醒來,正與自己四目相對,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其實(shí)她一動,東華就醒了過來,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面上流連,索性閉目裝了半晌,一直不見她的動靜,才復(fù)又睜開雙眸,看著趴在自己上方的鳳九,唇角飛揚(yáng):“看夠了嗎?”

  他眼中流光溢彩的笑意,讓鳳九的心徒然漏了一拍,仿佛天地間只余他二人,再感受不到其它。不知為何,她忽地不敢再去看他,有些不太自然側(cè)過臉,想從他身上跳下去,只不過還沒動作,她眸光一頓,抬起胳膊看著自己的芊芊玉手,哪里有半分毛茸茸的狐貍爪子模樣,她遲鈍的收回搭在東華肩上的雙手,腦中思索著自己究竟何時(shí)化作的人形,然而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是她躺在榻上,東華側(cè)撐著身子支在上方深深地凝視著她,眸光既如夜空般深邃,又似星光般溫柔。窗外飄來淡淡的清風(fēng),仿佛攜來了天邊第一抹霞彩,拂上她的眉,掠過她的眼,給她面上涂了一層淺淺的緋紅,鳳九腦中一片空白,雙手猛地捂住眼睛:“你別、別這樣看我。”

  東華看著她耳紅欲滴的樣子,眸中的笑意一閃而過,坐直了身子不再壓迫她:“你這是……在害羞?”

  感受到他的氣息略有遠(yuǎn)離,鳳九的腦子才緩慢地恢復(fù)了正常,帝君方才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份美味的食物,似乎下一刻就要吞噬干凈,她悲壯的回到:“不,是害怕。”

  用完早膳,東華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也不知道她這樣活潑好動的性子昔日是如何耐著寂寞陪自己守在這枯燥的太晨宮中,想起她曾說過在宮中呆了這樣久,九重天的景色卻沒有好好賞過,他心中泛過一層層的疼惜,略一思忖,說道:“昨日司命說蓮池的芙蕖都長了出來,你隨本帝君去看看吧。”

  可以出去啦?鳳九雙眸一亮,立即起身,驚喜的問道:“真的嗎?”

  她一副歡喜的模樣,東華既是憐惜又是無奈,不可微見的搖了搖頭,先走了出去。鳳九跟在身側(cè),四處張望,很是新奇,她在狐貍洞的時(shí)候就曾聽爺爺講過天宮重重疊疊,在祥云中若隱若現(xiàn),甚是威嚴(yán)。只不過左看右看,雖然這里的殿堂樓閣的確金碧輝煌,看似美輪美奐,然而總覺得透著一股子的冷清。不像她們青丘,雖像凡塵俗世喧囂熱鬧,但到底勝在溫馨自在。

  她看了半晌,漸漸地沒了興致,覺得還不如呆在太晨宮中端茶侍水,讀書做飯,縱然也有閑的無趣的時(shí)刻,但大抵還是很快樂的。如此一想,她不由得微微一愣,覺得這無端冒出來的念頭也頗為可笑,但還是忍不住的覷了眼身旁之人,卻悄悄的臉紅了。

  東華仿佛不經(jīng)意的瞥了眼她,唇邊溢出淡淡的笑意:“在想什么?”

  鳳九還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心思中,隨口答道:“在想你……”她抬頭不小心看見他眸中盎然的笑意,才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不由得輕輕拍了拍嘴唇,覺得自己還真是傻得無可救藥了。

  “哦?”東華笑得如同清風(fēng)拂面:“在想本帝君什么?”

  反正已經(jīng)徹底丟臉了,鳳九也不在乎是否再多一分了,木然的問道:“典籍上說帝君自禪位以來,一直獨(dú)居太晨宮避世隱居,遠(yuǎn)離紅塵,可是這諾大的太晨宮,帝君不覺得太過于清冷了么?”

  清冷么?這太晨宮他也住了十幾萬年,從前總覺得這樣的日子雖寡淡,但也頗合他素喜清凈的性子。后來她來了太晨宮,仿佛給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一抹鮮艷的色彩,生動而有趣,而她離去的數(shù)千年間,他竟覺得這樣漫長寂寥的生命,仿佛一灘再也激不起浪的死水,泛著沉悶的氣息。不過無論如何,平淡如水的、靈動有趣的、的、痛苦孤寂的都已是過去,往后他會護(hù)好她,不會再讓她離他而去了。是以東華沉思默想片刻,回到:“你這么一問,倒也真有幾分冷清的味道。”

  談話間,蓮池也近在眼前,淡雅的荷香飄了過來,很有幾分清新的味道。鳳九快步跑了過去,看那一池碧葉綿延起伏,一眼看不到邊際,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由衷的嘆道:“這里真美。”她想到小時(shí)候在北荒時(shí)仿佛也有這么一大片的芙池,她不與阿爹倔著的時(shí)候,阿爹還會帶著她泛舟其中,阿娘尋了大的蓮蓬,剝了蓮子給她。想起蓮子的香味,她惋惜的嘆道:“倘若有只小船就好了。”

  東華微微一笑:“這又何難?”他略施了法術(shù),欄桿下方就多了只素雅的木質(zhì)小船,他站在船上,對鳳九伸了伸手:“來。”

  鳳九瞧了瞧四周偷著圍觀的小仙娥,瞠目結(jié)舌道:“這,這樣不好吧。”

  東華順著她的目光淡淡的一瞥,那些圍觀的仙娥霎時(shí)心神一凜,快步跑遠(yuǎn)再不敢多看一眼。

  這氣魄果真厲害,難怪在他面前總顯得傻兮兮的,鳳九一邊小聲嘀咕一邊順著他的手跳到船上,小小的船只載動了兩人,頓時(shí)有些不穩(wěn),搖搖晃晃起來,鳳九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袂,向前一撲,就撞進(jìn)東華懷中,聽他有力的心跳聲,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加快幾分,只聽上方一聲輕笑:“坐好了。”她就被東華摟著腰坐了下來。

  船只太小,他二人靠得太近,鳳九感覺到近在遲尺的呼吸,身體不由得有些輕顫,想離他遠(yuǎn)幾分,卻又無處可去,她想了想,嚴(yán)肅的問道:“帝君是否覺得這船略略小了些?”

  東華淡然道:“的確小了些,你不要亂動。”

  “所以帝君你為何不化只大點(diǎn)的船只?”鳳九略有不滿的問他。

  大點(diǎn)的船只,本帝君傻了么?東華唇角微勾:“本帝君為救你耗了些仙力還未恢復(fù),也只能如此了。”

  吃了這么多食補(bǔ)的藥膳,竟還說未恢復(fù),帝君你也忒可恥了些吧。鳳九心中暗自腹誹,卻不敢說不來,只好努力去屏蔽那若有若無的氣息。

  船只漸漸遠(yuǎn)離玉欄,鳳九看著若隱若現(xiàn)的宮殿,眸中有些迷惑,她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曾經(jīng)來過?”

  東華執(zhí)酒壺的手指微微一頓,折顏曾說這忘川之水無藥可解,為何九兒卻有如斯記憶?

  不過下一瞬,倒是鳳九自己失笑道:“我怎么會來過天宮呢?許是芙蕖無論天上地下,都長得十分相似罷了。”

  東華心中一痛,想起她經(jīng)歷的一切,忍不住想去輕撫她微微失神的容顏,然此刻鳳九已忽略掉心中浮起的淡淡惆悵,很是開心的折了一朵大的蓮蓬,一顆顆剝出來,放在手心,像瑩潤飽滿的玉珠一樣可愛。她笑盈盈的遞給東華:“蓮子可甜了,我小的時(shí)候最愛這個(gè)啦。”

  東華放入口中嘗了嘗,看著她眉目含笑的樣子,果然覺得異常的甘甜。

  鳳九不知道在船上飄了多久,只知道迷迷蒙蒙中,自己又睡著了,夢中又見到救他的紫衫仙人,而這一次他的容顏異常的清晰,就是東華紫衣華發(fā),目奪星輝的模樣。

  她看到自己端了盤果子,一邊滿意的咬著一邊賞一池開得正盛的芙蕖,碧荷連天,花朵兒粉嫩,聽到熟悉的聲音叫她,她驚喜的回頭張望:“帝君?”

  她開心的繞到帝君身邊,將中的果子遞與他吃,卻被他微微拂開,眼神略有幾分無奈:“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想來也不明白我在說什么。”

  她似失了魂般盯著他清雅淡泊的容顏,忽地緊緊抱住他,還頗很舒適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才滿意的笑道:“帝君,說實(shí)話,鳳九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他手指微微一攔,了然的說道:“不用你告訴我我也知道。”

  她還看見自己倚著玉攔坐下,看著滿池芙蕖:“我來了這么久,還沒好好看過這九重天的景色呢。”

  而帝君眸中似乎有一瞬間的憐惜劃過,卻淡淡的轉(zhuǎn)開頭:“日后讓司命多帶你出去走走,不必日日待在太晨宮陪我這老人家。”

他老么?他才不老呢!夢中,鳳九也無意識的笑了。


第二十四章:

  東華帝君帶著帝后白鳳九同游蓮池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畢竟九重天上的神仙們對八卦都具有相當(dāng)大的熱情,對于他二人成親之日所生的變故頗是好奇,但鑒于帝君一聲令下,想起他素日的威嚴(yán),誰也不敢在此時(shí)湊這個(gè)熱鬧跑去圍觀。然而也有特例,比如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成玉與連宋君,領(lǐng)著小阿離守在一旁觀望。

  等到鳳九與東華下了船,就看到三雙眼睛齊刷刷的望了過來,看得她一愣一愣的。那身著白袍,手執(zhí)玉扇的男子,笑得比她更像一只狐貍:“隔著老遠(yuǎn)都仿佛看到帝君的身姿,我還當(dāng)看錯(cuò)了,沒想過果然是你。”他眼眸在鳳九身上滴溜一轉(zhuǎn),意味深長的笑道:“帝君還真是好興致。”

  東華淡淡的瞥他一眼,輕輕一笑:“天宮無趣,比不過凡間多姿多彩,聽說連宋你幾度流連,幾乎身不知?dú)w處?”

  “這……”連宋覷了眼身邊神色已然冷了下來,咬牙切齒的成玉,深覺自己真是嘴欠,跑去惹他作甚。

  一句話解決掉兩個(gè),東華唇角微揚(yáng),余光卻瞥見呆在一旁的小人兒,又不由得有些無奈,他算無遺漏,卻單單忘了他。果然,這小阿離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拜見完他后,扯著鳳九的衣袖歡歡喜喜的喚了聲阿姐。

  鳳九唬了一跳,阿娘可沒給她生出個(gè)這般大的小弟來,然看這小童乖巧可愛的模樣,也心生了幾分歡喜:“雖然你認(rèn)錯(cuò)了人,我不是你的阿姐。但倘若你愿意,這樣喚我也是可以的。”

  阿離瞪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眸中滿是疑惑:“鳳九姐姐,你怎么了?我是你的表弟阿離啊。”

  “表弟?”鳳九喃喃問道,神色顯得比他還迷惑。鳳九?他沒有認(rèn)錯(cuò)!阿離是誰?她想不出來。不由得求救般的望向東華。

  成玉上前一步,想要喊回阿離,卻被連宋一拉,想起方才帝君的話,甚是不滿的瞪著他,只不過連宋在她耳邊嘀咕幾句后,她已逐漸展開笑顏,與他一道笑嘻嘻的盯著東華,眼中卻是怎么掩都掩不住的看戲的激動。

  東華的眸光從他二人面上拂過,落在阿離身上,頓了頓:“他乃天后白淺長子,的確是你的表弟不錯(cuò)。”

  “我姑姑”鳳九眸中更是不解:“我姑姑已消失了幾百年,怎地忽然成了天后。”她指了指阿離:“還有了這大的一個(gè)孩子?”

  “不是一個(gè),是兩個(gè)。”阿離眨了眨眼睛:“阿姐,你在說什么呢?”

  東華輕咳一聲,言簡意賅:“昔日擎蒼有異動,你姑姑將他封印之時(shí)遇到危險(xiǎn),碰巧當(dāng)今天君路過時(shí)救了她,是以他二人便在一處,才有了阿離。”

  “所以我姑姑也在天宮?”鳳九自動的忽略了他話中的重重疑點(diǎn),很是驚喜的問道。

  阿離瞧了瞧她,覺得今日的阿姐甚是奇怪,但他瞥見東華帝君清冷的神色,也頗自覺的打住疑惑,只說道:“前幾日墨淵上神受了點(diǎn)傷,我娘親她去了昆侖墟,還要些時(shí)日才能回來。”

  墨淵上神、昆侖墟?鳳九無語凝望虛空,為何這一道昏迷過后,整個(gè)覺得整個(gè)世界都變化了呢。罷了,等見到姑姑,再問問她吧。

  東華眸光一凝,若有所思的盯著連宋:“墨淵受傷了?”

  連宋搖了搖折扇,笑道:“這你就問對人了,我那日去找天君有些事情,恰巧碰見昆侖墟的大弟子疊風(fēng)來報(bào),說是墨淵上神自前些日遇到一位故人后,心神頗為不寧,后來還與那故人交了手,將他重創(chuàng)之下自己也失手受了點(diǎn)輕傷,不過也不打緊。”

  東華雙眉微蹙,故人?他果然是出來了,不過居然敗在墨淵底下,看來他全部恢復(fù)還需要些時(shí)日,所以此時(shí),應(yīng)該是最佳時(shí)期。剛想到此處,他心中驀然一動,感覺到有人在動他伽印,神色不由得微沉下來,看向云霄中若隱若現(xiàn)的塔頂。

  他側(cè)眸看了看正在發(fā)呆的鳳九,輕聲道:“你先回太晨宮。”他目光微微轉(zhuǎn)到連宋身上,連宋看他神色肅穆,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回到:“放心,我看著她。”

  “我和你一起。”不知為何,鳳九忽地心生一絲難舍,抓了他的袖子急聲說道,但眼見四雙眼睛都盯著自己,不由得又有些赫然,覺得自己似乎頗依戀他了些,又輕輕松了松手指。

  東華眸中泛起一絲笑意,握住她即將縮回的手:“罷了,隨我一道去吧。”

  他二人才走,連宋對著成玉和阿離說道:“咱們也去瞧瞧。”

  鎖妖塔外,已看不到有人動過的痕跡,東華施法查了查伽印,連宋在一旁急切問道:“如何?”

  他唇角微勾,眸中卻閃過一抹厲色:“想救她,也得問問本帝君答不答應(yīng)。”想到塔底封印之物,思忖片刻,終覺還是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遂轉(zhuǎn)身對連宋說道:“送她們回去。”他僅指了指成玉與阿離二人,顯然是欲將鳳九帶在身邊了。

  鳳九抬頭看著這七層金剛白玉石塔,每一層都雕刻了數(shù)道咒語,在團(tuán)團(tuán)白霧下泛著冷冷的金芒,塔頂四道粗粗的鐵鏈拴至四周直聳云霄的盤龍柱上,她竟覺得這一幕異樣的熟悉,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涌出絲絲寒意。

  仿佛感受到她的不安,東華握住她輕顫的手,從容一笑:“跟在我身后。”

  他沉穩(wěn)淡定的樣子,讓鳳九覺得異常的安心,就算前方為龍?zhí)痘⒀ǎ苍儆X察不到絲毫的害怕了。

  鎖妖塔,顧名思義,乃是關(guān)壓著作亂六界之妖、魔二族。它與尋常之塔相異,需從頂層而下,層層漸難。他二人進(jìn)入其中,由于身上仙氣的吸引,許多小妖圍上來想要攻擊他們。鳳九見東華不過輕輕動了手指就迅速解決掉它們,也不由得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帝君,讓我來吧。”

  東華見她興致沖沖的樣子,想到自己在一旁,也不會有什么危險(xiǎn),輕笑道:“也罷,就讓本帝君瞧瞧你能通到第幾層。”

  鳳九想到自己這點(diǎn)仙力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微微有些臉紅,但還是拿起十足的精神去對待這場挑戰(zhàn)。以她如今的功力,竟輕松的過了頂上二層,到第五層時(shí)乃是一個(gè)虎頭人身的虎皮妖,雖然難了些,但也勉強(qiáng)打了個(gè)平手,贏了半分,是以順利的下到第四層。

  第四層之首卻是與鳳九同為九尾狐之族的銀眉狐妖,因不甘于青丘的安閑自樂,妄想統(tǒng)一六界,干下不少傷天害理的壞事。東華見其妖力大盛,絕非前三層所同,本想自己出手,但見鳳九面色紅潤,眸中依然斗志昂揚(yáng)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失笑:“小心了,它可是媚術(shù)極強(qiáng)之妖。”

  銀眉狐妖見他不打算出手,只當(dāng)他為無名小卒,得倚著他旁邊身具傾城容顏而仙法低下的女子,不由得心中暗喜。她嬌笑一聲,化作一衣衫不整的美貌的婦人,眉眼含春,柔若無骨的緩緩湊近東華身前:“公子,奴家在這冷清清的鎖妖塔呆了數(shù)萬年,可真是空虛寂寞的很。今日得見公子這等風(fēng)姿決勝的人物,心中甚是愛慕,公子可愿成全奴家,與奴家風(fēng)流快活一夜?”東華本要一把拂開她,但看到身邊的女子眸中已燃起兩道小小的怒火,心中一動,索性站直了身子,作了一副任人采頡的模樣。

  她那張嬌艷若滴的紅唇幾乎要緊挨著東華輕微勾著的薄唇,讓鳳九怎么看怎么刺眼,手中白光一現(xiàn),化了一把長劍,瞪著烏澄澄的眼眸:“妖孽,住手。”

  銀眉狐妖淡淡的瞥她一眼,果然住了手,卻嬌聲笑道:“也罷,公子且等上一等,待奴家先解決這個(gè)礙眼的小狐貍。”

  東華負(fù)手立于一旁,眸中閃著淡淡的笑意,看鳳九神色凝重的劍指銀狐:“妖孽,來吧。”

  銀眉狐妖一個(gè)偏身,手中多了條細(xì)長的銀鞭:“這雪凝鞭隨我在鎖妖塔呆了這樣久,許久沒有嘗到血的滋味了,想來也是寂寞的很,如今便用你這只小狐貍來祭一祭它吧。”說罷,手中長鞭一抽,朝鳳九卷了過去。

  鳳九靈巧的一躲,輕松避了過去。她輕輕一躍,凌空站穩(wěn),手中長劍舞動,劃出數(shù)道白色光芒,朝銀眉狐妖襲去。

  東華抬頭看她神色肅穆莊嚴(yán)的樣子,忽地想起天君與天后繼承君位那日,他在玉清宮正殿見到她端莊淑儀、儀態(tài)萬千的模樣,真有幾分青丘女君的氣勢。只不過她仙力不及,劍招雖有架勢,卻不顯凌厲。

  銀眉狐妖哈哈嬌笑道:“小狐貍,就這等法力,也想壞我好事?”說罷,她銀鞭一轉(zhuǎn),如游動的靈蛇般,蜿蜒著卷上鳳九的長劍。

  鳳九用力一抽,自己卻被帶了過去,眼看就要隨長劍一道被卷起來,忽覺身后多了一個(gè)溫?zé)岬臍庀ⅲ瓉硎菛|華一手摟著她,一手與她一道握緊長劍,在她耳邊輕笑:“看好。”

  他帶著她輕巧的一個(gè)翩身,這長劍忽如活了一般,竟將銀鞭斬成數(shù)段廢鐵。銀眉狐妖見他如此,嬌聲說道:“公子,可不要欺負(fù)奴家嘛。”

  東華摟著鳳九輕盈落地,并不理她,神色卻是一沉,手中一道白光正中銀眉狐妖的胸口,她噴了一口鮮血,捂著疼痛不已的胸口,問道:“你是何人?竟能毀我雪凝鞭?”

  鳳九覺得心中堵著的一口惡氣出完,很是暢快,笑盈盈的提醒她:“東華帝君。”

  銀眉狐妖頓時(shí)驚恐的跪地求饒:“不知帝君架臨,多有得罪,還請帝君饒命。”

  鳳九見東華詢問的望著自己,想到她雖作惡多端,但畢竟也與自己同族,搖了搖頭道:“罷了,反正她也出不去。”

  東華目光轉(zhuǎn)向銀眉狐妖,眸光微沉:“本帝君今日心情甚好,不想傷人性命,還不快滾。”

鳳九隨他繼續(xù)下行,剛到第三層,方才第四層的廊柱后面就繞出一抹白色的身影,陰沉沉的盯著那相攜而去的兩人。


第二十五章:

  東華,鳳九下到第三層,為首的乃是一尊修煉了十幾萬年的九頭蛇妖,鳳九一看到它就嚇得渾身輕顫,別的怪物長得再丑她都不會害怕,只唯一怕蛇,實(shí)乃因?yàn)橛讜r(shí)阿娘照顧她一時(shí)不慎,將她掉到蛇窩里去了,至今她一想起當(dāng)時(shí)嘶叫著吐著杏子的蛇,都覺得仿佛再次經(jīng)歷那種渾身冰涼,幾乎被纏的快要窒息掉的感覺。

  她躲在東華身后完全不敢睜眼,直到感覺不到動靜,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完、完了沒?”

  東華見她實(shí)在害怕,施了咒法將蛇尸隱了形,才柔聲回到:“好了,九兒,別怕。”

  鳳九透過指縫瞥了一眼,果然看不見它的身體,才微微壯了壯膽,扯著東華袖子隨他一道到了第二層。她心里一邊為自己的膽小赫顏,一邊又不由自主的浮上幾分崇拜與仰慕,覺得東華帝君他果然不負(fù)虛名,著實(shí)厲害。

  第二層卻與其它層相異,不僅沒有任何妖怪,反倒浮了層淡淡的仙氣。鳳九眸中飄過一抹疑惑,但見東華神色甚是淡然,也就隨他安心等待著。

  果不其然,半晌后,虛空中漸漸現(xiàn)了一個(gè)透明的身影,他著一身素色長袍,如墨般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舞,眸光清冷無欲,倒是與東華頗有幾分相似。看到東華,他并不意外:“你來了。”

  東華淡聲開口道:“玄武,這二萬年來可還好?”

  這是玄武?倘若不是東華以篤定的語氣喊出這個(gè)名字,鳳九真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玄武不是四方神獸之一么,為何竟會在鎖妖塔出現(xiàn)?

  玄武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鳳九,因感覺到她的氣息有些熟悉,所以有些疑惑,但東華的話又不能不答:“我不過是半分魂魄而已,何談好與不好。”

  東華頓了頓:“這二萬余年,你所造的孽也該還清了罷,可愿隨本帝君出去?”

  玄武搖搖頭:“待在此處數(shù)萬年,難得的平淡安然,如今回想前生,仿佛是大夢一場,玄武此生已無它望,唯有守在塔中,方能還心中一片安寧。”

  東華不可微見的嘆了口氣:“隨你罷。”

  玄武目光從鳳九身上淡淡的移向東華:“你今日來所為何事?”但他心思通透,見東華只沉吟著并不說話,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看來是遇到讓你也頗感棘手之人,只這世間還有誰能敵得過東華你呢?”

  東華眸中閃過一抹凌厲:“倘若是本已羽化,卻又復(fù)蘇之人呢?”

  玄武目中若有所思,將所有能夠想到的人都在心中過了一遍,依然不得其解,他淡聲道:“罷了,我在此為你守好它,倘若真有用到一日,玄武也會盡微薄之力以助帝君。”

  東華微微頷首,帶著鳳九正要下去第一層,卻聽玄武喊到:“等等。”

  他微轉(zhuǎn)回頭,問道:“還有何事?”

  玄武看了看鳳九,以只有他和東華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帝君知曉玄武占天宿星位,司卜卦一職,能知曉天機(jī)。方才對這位姑娘的氣息頗感熟悉,略微探查一二,竟發(fā)現(xiàn)她與帝君似乎有一些關(guān)聯(lián)。”

  東華似笑非笑道:“沒想到你僅剩半魂也能卜算到她與本帝君之淵源,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也罷,就聽聽你算的如何。”

  玄武輕微搖頭,目光似有自嘲又似帶了半分悲天憫人的憐意:“帝君也知玄武如今只是半魂,不能占全,只能看到個(gè)大概。帝君與這位姑娘似乎在數(shù)千年前應(yīng)當(dāng)有一段緣分,但帝君昔日為護(hù)蒼生,自斷姻緣,所以這段緣分也便成了孽緣。只不過這位姑娘似乎做了件置死地而后生的事兒,感動了蒼天,又為你二人續(xù)了昔日未斷之緣。這本該是圓滿的結(jié)局,卻因一個(gè)意外而出的人將這段緣分又無端的毀了去,以玄武目前半魂之身,也只能看到你二人似乎并不能善終。”

  東華轉(zhuǎn)眸凝視鳳九片刻,才淡聲說道:“昔日乃是本帝君心有所顧慮,才會讓她數(shù)次受到傷害。如今我心已定,不能善終又何妨?倘若本帝君偏要她,就算是天也不可阻擋。”

  玄武沉靜如水的眼中竟然浮現(xiàn)一絲痛苦:“玄武以自身昔日之果奉勸帝君,還請帝君三思而行之。”

  東華淡淡的笑了,這笑容似有嘲意又帶了與身俱來的尊貴:“本帝君不是你,也不會如你一般行事。”

  玄武見他不聽,也毫無辦法,只好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他們無奈道:“你們走吧。”

  鳳九只見他二人只有眼神交流,卻不懂何意,但他二人的眼光似乎在她身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仿佛與她有些關(guān)系,不由得問道:“帝君,你們方才在說什么?”

  東華微微低頭俯身看她,目光專注且從容,仿佛帶了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無事,不過是問了塔里狀況如何罷了。”九兒,天宮重見之日我已知此生再不能放手,不能善終又如何?縱然與天為敵,我也定會護(hù)你周全。

  鳳九見他目光奇怪,不由得疑惑道:“他果真是玄武?那不是應(yīng)該在不周山么,為何會在此處?”

  東華微覺意外:“你怎會知曉不周山?”

  鳳九啊了一聲,想了半晌也沒想明白自己怎會有如此一問,呆呆的回到:“想是之前在哪本典籍上看過吧。”

  東華指尖輕觸腰間冰涼潤澤的玉佩,眸中若有所思的看她又問:“他雖為神獸,但也是仙身,為何被關(guān)在鎖妖塔中?”

  東華邊走邊說,卻也只不過說了一句:“因?yàn)橐粓瞿蹙壛T了。”

  一場孽緣?鳳九喃喃自語,還想多問,但見東華明顯一副不再多說的神色,只好就此作罷,只不過回頭去看那略顯清瘦的透明背影,怎么看都透著幾分蕭瑟之意。

  剛下到第一層,方才鳳九在鎖妖塔外的那抹熟悉感又侵身而來,甚至比塔外還要強(qiáng)烈。哪怕東華就在身側(cè),也似乎覺得離她很遠(yuǎn),竟生了一種咫尺天涯的悲涼。

  東華見她雙眸似有淚痕,怔怔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抬指撫上她眼角,輕聲問道:“怎么了?”

  他溫?zé)岬闹讣庠谒橆a流連,鳳九忽地回過神來,心中飄過一抹羞澀之意,快速的抹去眼角欲滴未滴的淚珠,臉色霞紅的垂下頭:“無事,就是有點(diǎn)害怕。”

  東華輕笑一聲,握住她的手,帶她來到第一層的臺階下方,鳳九見此處空無一人,不由得有些疑惑:“為何先前幾層都有妖物,第一層卻什么都沒有?”

  東華側(cè)眸定定地看著她:“這一層原本是鎮(zhèn)塔之妖,只不過被我滅掉了而已。”區(qū)區(qū)鎮(zhèn)塔之妖,也敢傷害九兒你,本帝君如何能忍?

  鳳九緊挨著他,盡力去屏蔽心中那絲奇異的怯意,看他手心光芒一展,正中央的位置就閃現(xiàn)了淡淡的紫色結(jié)界,繚繚紫霧如同川流不息的河流,緩緩在四周游動。而結(jié)界中央則橫躺一把周身泛著幽幽紫光的劍,劍身中央刻滿古怪的字體,兩側(cè)看起來卻無比鋒利。

  東華看到它完好的躺在結(jié)界中,心中略微放松,又將它隱了起來,才對一旁看呆了眼的鳳九笑道:“在想什么?”

  鳳九指著方才紫劍的位置,神色很是激動:“我、我沒看錯(cuò)吧,這仿佛是斬魔劍?”

  東華遞給她一個(gè)贊賞的笑意:“你倒是眼尖,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原來真是啊!鳳九感嘆的說道:“這斬魔劍乃是傳說盤古大神開天辟地之物,我只當(dāng)傳說,沒想到竟能親眼所見。”她澄亮的眼睛滴溜一轉(zhuǎn),炯炯有神的盯著東華:“蒼何也為非尋常之物,倘若與斬魔劍交鋒,不知誰能更勝一分。”

  東華甚是無語的瞧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抬指輕輕敲了敲她父母,轉(zhuǎn)身笑道:“走吧。”

  許是這一日的經(jīng)歷太過刺激,夜里鳳九睡得極不安穩(wěn),仿佛做了一個(gè)非常可怕的噩夢。她夢到自己化作原身,被丟進(jìn)鎖妖塔的最底層。白日空無一人的鎖妖塔中卻出現(xiàn)了一個(gè)身形龐大的四腳金剛怪物,齜牙裂齒朝她直撲而來。她驚恐之下化作人形,步步倒退,直到避無可避。便在這驚心動魄之時(shí),忽聽吱呀一聲門響,一襲紫衫的東華帝君渾身泛著幽幽紅光步履急切的走了進(jìn)來。

  那金剛怪聽到聲音,放過了她,轉(zhuǎn)身卻朝東華攻去,只聽東華冷笑一聲:“區(qū)區(qū)鎮(zhèn)塔之妖也敢在本帝君面前放肆。”說罷便見他口念梵語,掌心閃現(xiàn)道道紅光,將其籠罩其中,它在屏障內(nèi)部苦苦掙扎不出,而站在外側(cè)的她也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九條狐尾在這梵語聲中幾乎消失不見,不由得啊了一聲,喊道:“我的尾巴。”

  東華瞥她一眼,神色一凝,收了法術(shù),抽出蒼何劍,竟以己身與那金剛怪相博。數(shù)招之后,他卻被金剛怪猛地一踢,撞在墻壁,滾下地來吐了一大口鮮血。她在夢中拼命的去喊他的名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論如何都喊不出聲,見他倒地,她心中又急又痛,也不管自己法力究竟如何,就要上前與襲擊那金剛怪,卻被它用力一彈,便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她置身于昏迷之中,總感覺有人深深的凝視著她,那目光專注卻又深情內(nèi)斂,仿佛天下只看得到她一人而已。她很想睜眼去看看究竟是誰,但眼皮怎么抬也抬不起來。等她想來時(shí),只有司命沉吟著站在面前:“小殿下,你醒了。”

  她看到自己環(huán)顧了四周熟悉的擺設(shè),卻依然疑惑的問道:“這是哪里呀?”夢中也覺得自己真是傻,這里明明是帝君的寢殿呀,果然司命回到:“這里是帝君的寢殿。”

  她還聽見自己了悟的說道:“原來是帝君的寢殿,我還沒有來過呢。”縱然是夢,也知道這里是自己呆了將有數(shù)月的地方,不由得感慨這夢還真是怪異。不過說到帝君,卻驀然想起方才鎖妖塔中的一幕,急聲問道:“帝君呢?他有沒有受傷?”

  司命安撫道:“小殿下別著急,帝君他并無大礙,他老人家正在休息。”卻見他沉吟半晌,還是說道:“只是小殿下來了這么久也該知道,帝君他……就是個(gè)石頭做的神仙,所以小殿下你還是回去吧。”

  她怔怔的望著司命:“這話是帝君讓你來說的嗎?他是在趕我走嗎?”卻見司命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哎,小殿下,你別哭啊,你這一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摸了摸已濕潤的眼眶,可不是,自己果然是哭了。她抬起手想將眼淚擦去,可是這淚水漣漣,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東華抱緊懷中似被夢境魘住,不停地低聲輕泣的女子,輕聲喊道:“九兒,快醒醒。”

  過了半晌,鳳九才悠悠睜開哭得紅腫的雙眼,看著眸中焦急與柔情并現(xiàn)的東華,竟然分不清何為現(xiàn)實(shí),何為夢境。

  東華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低聲問到:“做了何夢?怎地哭得這樣厲害?”

  鳳九看著他的眼眸,渾然不知此刻自己已為人身,然而一句因?yàn)閴舻侥阙s我走,所以傷心難過的哭了卻如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沉默了半晌,她才低聲怯問道:“你真的是石頭做的神仙嗎?”

  東華單手撫上她的臉頰,淡淡的笑了:“我生于東荒華澤之碧海蒼靈,人人都道我是石頭做的神仙,卻并不知我只是自石壁縫中出生,然當(dāng)時(shí)已為人身,是以并非石頭做的神仙。”

  “那你會趕我走嗎?”

  “不會。”

聽到他如此肯定的答復(fù),鳳九終于破涕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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