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游弋了多久了?”藍鯨心里想著,眼前一片黑茫,四處溫度冰涼。
“這里又是哪里呢?好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藍鯨一覺醒過來,突然發覺眼前四下都變了。自己身邊成群結隊的魚蝦不見了,背上的飛鳥也不見了。
“這水溫那么冷,我應該是掉進了深海吧?她去哪里了?她應該沒事吧?”藍鯨自言自語的說著話,也聽不見回音。至少二十年來,無人回應。
“好想游走,可是怎么身體越來越累了。控制不了,一點點的往下沉。好冷,好困。。”藍鯨抵抗不住困意,閉上了眼。
閻王殿
藍鯨跪在閻王殿冷冰冰的青石上,身旁的黑白無常拿著哭喪棒,面無表情的站著。
大殿并無大門,四根青黑色的柱子立在四角,柱子上刻著奇怪的符字和圖案。地上的石磚透著一股寒冷,玄黑色的石臺后坐著閻王爺,旁邊還站著一個判官。閻王殿的構造非常簡單,一目了然。
“你上輩子孤獨了一輩子,這輩子想入哪個輪回?”閻王爺看起來并不像古譜上畫的那么蒼老威嚴,仔細看起來還是頗為俊麗的。烏黑的發,深黑色的眼睛總是讓人捉摸不定,光滑的臉被青石的光照的略顯蒼白。
“上輩子她還未記得我,這輩子,我想去找她。”藍鯨低下頭,閉上了眼,長嘆了一口氣。
“你還是不愿意放棄她。”閻王爺望向藍鯨,無可奈何的也嘆了口長氣。
“把他壓入人道吧,這一世,是最后一世。你好自為之。”閻王爺一揮手,黑白無常便一伸手,架著藍鯨走下大殿。
“判官,你說,我這么做是對?還是不對?”閻王爺扭頭看向身旁的判官,見判官不出聲,又回過頭來,看著清幽的大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二年后
南京
“賣糖葫蘆咯~又大又甜的糖葫蘆嘞!”
“祖傳膏藥,跌打損傷一貼即好。”
“狗不理包子嘞,好吃又甜的大包子!”
街上嘈雜的叫賣聲,窄窄的街道擺著各式的攤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旗子。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不過并不影響人們的擺賣。
藍京跪在地上,眼前放著一個小小的缺碗。
藍京并不知道這街上的人們在說什么,只是好奇的看著,隨后又低下頭去。
藍京天生就是個聾啞人,聽不見也說不出。藍京的父母知道藍京是聾啞人后便離開了他,也不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
藍京只好淪落街頭,成了一個野孩子,淪為乞丐。經常被附近的孩子欺負,打的一身傷,也說不出,只能自己偷偷的抹了眼淚,裹著簡陋的草席入睡。
藍京還有一個妹妹,八歲。
藍京的妹妹叫柳兒,她不是藍京的親妹妹。柳兒也是孤兒,不過與藍京不同。日軍進城時,柳兒家被日軍滿門屠凈,幸好柳兒早已藏著地窖里才幸免于難,柳兒的父母雙亡,也沒親戚來接領,柳兒就這么成為了孤兒。
藍京救下了被街上孩子欺負的柳兒,柳兒從那以后便一直跟著藍京。在柳兒看來,藍京是唯一一個非血緣關系的親人了。
藍京跟柳兒住在城外的一間遺棄的破草屋里,不知道是誰搭建的牛棚,早已遺棄。藍京將屋頂的缺漏重新用草補了一下,又將地上的牛糞清理了一遍,鋪上新的干草跟外面撿來的被子,簡單的做了一個住所。藍京跟柳兒就住在這里。
藍京遇見柳兒后就像了遇見了至親,有什么好吃第一個給柳兒,有什么新奇的也帶給柳兒,平日里帶著柳兒下水摸魚,上樹摘果子,東奔西跑的。
藍京看見城里的孩子在放風箏,也撿來紙線和漿糊,削兩條樹枝,簡陋的做了一個并不好看的風箏。藍京做好風箏拉起柳兒的小手,跑到較平坦的山坡上放著,一放就是一下午。放完風箏,柳兒小心翼翼的把風箏收了起來,柳兒說,這是她最有意義的東西了。
藍京早上去城里乞討,若是走運有人打賞的多,藍京回家的時候便會買兩個饅頭,自己吃一個,柳兒吃一個。可這也只能是走運的時候,平時還是沒人打賞,只好去挨家挨戶的乞討著些飯菜,帶回去給柳兒吃。
平日里柳兒也在附近轉悠,順路摘些果子回去給藍京哥哥嘗嘗。柳兒一開心便會開口唱歌,柳兒的歌聲格外動聽,清鈴般的嗓音連飛鳥都會停下來聆聽。柳兒總是喜歡跟藍京哥哥說很多很多的故事,雖然藍京哥哥聽不見。
藍京一如既往地跪在街上乞討著,看著街上的人來來去去。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梳著大背油頭的人拎著一把傘突然走在藍京面前停了下來,遲疑的想了想,看了一會。那人從口袋里掏出了幾個硬幣扔在了藍京面前,又匆匆的離開了。
藍京見狀趕忙撿起地上的錢幣,撿完錢,站起身,往街尾走去。藍京東拐西拐的拐過幾個彎,穿到了另一條街道,左右望了望,像是在找什么。藍京突然發現什么,小跑跑了過去。
“賣糖葫蘆喲~”
藍京跑到糖葫蘆那,從兜里掏出一個硬幣,一只手指著糖葫蘆。賣糖葫蘆從架子上抽出一串糖葫蘆,收起藍京手上的錢,把糖葫蘆遞給了藍京。藍京接過糖葫蘆,一臉笑呵呵的跑走了。
黑色轎車內
“那個,你確定那會她還活著嗎?她還在南京嗎?”一位打扮精致的婦人著急得看著身旁的男子,因為急躁而坐立不安。
“百分之八十,我托關系打探了一下。也派人去南京調查了,柳兒她確確實實還活著!”那男子戴著金絲眼鏡,身穿黑色的中山裝,一個大背油頭梳的蹭亮。
“那好,柳兒這孩子、唉。。”說著那婦人眼淚就流了出來。
藍京走進自己的草屋,見柳兒蹲在一個角落里神神秘秘的,藍京好奇的走了過去。發現柳兒不知哪里弄來的黃泥巴,糊了點水在那做著泥娃娃,藍京走上去拍了拍柳兒的肩膀,告訴柳兒自己回來了。
“你知道嗎?這個胖胖圓圓的人是你,這個小小瘦瘦的人是我。等以后阿,這個小小的給你,這個大大的給我。漂亮吧?”柳兒扭過頭看著藍京,藍京聽不到柳兒說什么,柳兒只好又用手比劃了一遍。
藍京看著樂呵呵的笑著,從懷里掏出糖葫蘆,小心的撥開糖紙,遞給了柳兒。柳兒手上滿是泥巴,卻又想吃糖葫蘆,索性就讓藍京拿著,直接吃了起來。兩個人都是樂呵呵的笑著,眼睛都笑成一道月牙。
第二天
南京
“請問一下,那個平日里在這乞討的孩子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他呀?他這會沒來,他就住城外的草屋里。大概出城走幾公里就到了!”
“謝謝。”
藍京牽著柳兒的手,來到了附近的河邊。藍京手上拿著用竹削成的竹槍,挽起褲腳準備下河去抓兩條魚來加加菜。柳兒則手上抱著藍京糊的報紙風箏在一旁站著,笑瞇瞇的看著藍京,看藍京下河去,柳兒在河邊坐著唱起了歌謠。
藍京捕魚算得上是一個老手,他一下河便感覺就像回到家一樣親切,水里的魚在哪他能感覺的一清二楚,每次都能抓到一兩條魚。柳兒看著藍京捕魚,哼著歌謠,抱著風箏。
可今天藍京不知為何總感覺心里悶悶的,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樣,呼吸都覺得很困難。他內心總是覺得不安,扭過頭看著柳兒,藍京走上岸,放下手里的竹槍。走到柳兒面前,突然抱住了柳兒。
“藍京哥哥,怎么了呀?你。。怎么?”柳兒被藍京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可也沒想太多,也抱緊了藍京。
藍京聽不到柳兒講話,只是緊緊的抱著柳兒,心里也突然覺得釋然一樣豁然平淡,藍京依依不舍的松開了懷抱,撿起地上的竹槍,又回頭看了一眼柳兒,藍京笑了。
藍京覺得今天很開心,決定多抓幾條魚。藍京突然覺得頭暈,兩眼一黑,倒在了河里。藍京暈倒在河里,啪的一聲濺起諾大的水花。
柳兒見狀立馬慌了神,手足無措的跑過去,想扶起藍京,想拉他上岸卻拉不起藍京,柳兒慌張的一邊抹去眼淚,一邊大喊,希望有誰能聽到來救救她的藍京哥哥。
柳兒拼命把藍京的頭抬離水面,避免窒息。心里想著,跑到縣城就能找到人救藍京哥哥了,柳兒心里這么想著,往縣城那跑去。可柳兒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閻王殿
“這輩子,你可滿足?”又是那青色的大殿,閻王爺冷冰冰的目光望向站在大殿上的藍京。
“這輩子能抱她那一下,此生無憾。可她后來,去了哪里?”藍京盯著地上的青石,眼神空蕩蕩的,像是沒有思維的雕塑一般。
“她的叔叔后來接走了她,她過得很好。”
“那就好,好過跟著我受苦。”藍京嘴角微微一笑,甚是開心。抬頭望向閻王爺,眼神里滿是歡喜。
“我是罪人,要受輪回之苦。可她不是,為何也要受著輪回的苦?她如此善良的人,為何也要跟著我一起受罰?”
“她執意要跟著你一起受罰,執意要跟你入輪回之苦,我也沒有辦法。”閻王爺閉上眼睛,不再看藍京。一揮手,便上來了兩個鬼差,鬼差們架住藍京將他扔進下一次的輪回里。
“這一世,可千萬千萬,別再讓我與她相遇阿!”藍京自言自語的說著,鬼差把藍京扔進了人道里。
“她一輩子,就只為了和你相遇一次。所以才苦苦哀求我,求我能讓你們相見一次。”閻王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一聲啼哭,一個生命便來到了梁府。
梁老爺看著接生婆懷里啼哭的孩子,欣慰的捋了捋胡子,給他取了個名字叫:
“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