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沈姜
02 ? 屋前的宅溝
自從上次我媽媽來過信,我和小楠就開始暗地里較勁,看誰家里來信來的多,來的早。和許多小孩子一樣,在我們幼小的心里,雖然在姥姥家有太多的快樂,可是,自從在新河小學上了學,做什么事情都想著比一比。公公說,她們有點像她舅舅呢。脾氣要強起來,犟得要命吶。舅舅就是那種特要強的人。這天,前面柵廊,十一小隊的丘白連來找舅舅。正好我們中午放學了。舅舅只是不冷不熱地打了一個招呼,就開始拉著臉,不搭理人家。我們私下都叫丘白連是丘變臉。
丘變臉是村里的名人,其實,也就是名氣大的人。本事么,倒不一定比舅舅大。
舅舅板著臉,只顧吃飯。不說話。丘變臉笑著和舅舅說好話:“阿忠,求求你,就去看看吧,我們小隊那兩頭豬,不能再誤了,只能你看的了的啊。” 阿忠舅舅還是那樣,只顧埋頭吃飯,那架子大得,就差翹到天上去了。外婆讓著丘白臉:“丘變連,切點飯吧。阿英,給丘變連盛點飯那。”丘變臉馬上急吼吼地使勁擺手,說:“吉呀,我吃過了呀!” 我和小楠,還有跑過來看熱鬧的表妹宗琴,在一旁吃吃笑。我和小楠笑的是,好像崇明無論對誰,只要是長輩,統統都叫吉呀。就好象,長輩么,就應該吉利的意思。還有就是,我們不知道,剛才是笑丘變臉這個好笑的名字呢,還是笑外婆叫丘白連,叫成丘扁臉。
舅舅呢,始終就那么不搭理丘變臉。連我們都有點看著過意不去。小楠看外婆對人家丘變臉挺熱情的,就主動端張竹椅凳,放到丘變臉跟前,讓他坐。可是,舅舅馬上對我們大聲道:“你們快點吃了飯,去上學呀。”
我和小楠馬上乖乖地端起碗,開始猛勁吃飯。一會兒,丘變臉見舅舅始終沒說話,就腆著臉說一句:“吾先回去了,阿忠,后半天等著你啊。” 丘變臉討個沒趣,走了。
外婆還不斷地對丘變臉說著:“來呀,來白相啊。” 姥姥一向不說舅舅,但公公自言自語道:“阿忠架子么,大的要命。人家來求你給看看豬,你抽個時間,看看好了呀。雖然不是一個小隊的,可是該幫幫還是要幫的呀。”舅舅這時候說一句:“他上次推著車子,把臟東西掉到我們宅溝里了,我怎么能隨便給他看看豬呢。”
公公說:“人家是不小心的呀,又不是故意的。”
“還有那,他的小孩,上次幾個孩子一同放學,路上還把暄暄推到河溝里呢!”
其實,舅舅說的,丘變臉家的小叉佬推我到河溝里,主要是兩次。一次是,開始我們一同放學,路上我突然發現,路邊河溝里有一個露在水面上的小童車。那個童車只露出和車把,我們就一個個手拉著手,把童車拉出了水溝。童車銹跡斑斑的。好像好多時間了。我們試著騎騎車,騎不動。我們三四個同學就干脆把童車拖著,拖到鎮上廢品回收站,一共賣了一毛錢。小叉佬,仗著自己最大,就開始給大家分一毛錢。結果,最后給我分了一分錢。可是那河溝里的童車是我先發現的。不過,我和小楠也挺高興,背著書包去買了兩塊糖。跑回家后,我先讓外婆償了償。過了幾天,又放學,回家路上,小叉佬看我在河溝邊洗手,就說:“姜如暄,你是不是又發現什么了?”說著也蹲在河溝邊。那條河溝很窄,兩個人蹲下就占滿了路。小叉佬一使勁撅屁股,就把我推到河里了。為此,舅舅老是把這事掛在嘴邊。
和家家戶戶一樣,外婆家院子前面,是個小水潭,也就是宅溝。是專門用來淘米洗菜的。當然干凈的很。外婆家的宅溝,挺大。橫在院子前面十幾二十米處。靜靜的水面,幾乎是靜止的,但卻是活水。靜謐的水面上,倒映著一圈翠翠的竹子。竹子和竹葉,輕盈地隨著水紋,微微漾著。每天淘米洗菜時,阿英小姨會提一個竹籃,竹籃里面盛半籃子大米,然后踩著兩三階臺階,蹲在貼著水面的石板上,把竹籃侵入水里。水,馬上會從竹籃的縫隙里,侵滿籃子里的大米。小姨開始把竹籃左右上下,使勁晃動。這種淘米洗菜的技巧,我們其實看多了,也會了。但我有時候很擔心,擔心不小心掉到溝里去。這也許,和那次被小叉佬推到溝里的經歷有關。尤其是,一想到,那溝到底有多深,我心里就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