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糾纏

“叮鈴鈴……”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沉重的黑暗，慘白的光伴著鈴聲，一閃一閃地亮著。窗外是呼嘯而過的汽車引擎聲，沉悶得引人入睡。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把黑夜撕開一道一道口子。這座城市里沒有真正的黑夜。

被窩中伸出一只纖細的手，手指胡亂地在屏幕上按著，不一會房間重回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不一會，手機重新又響了起來。小敏把頭從被窩里面伸了出來，用手把前面的頭發捋在腦袋后面，不耐煩地拿起了手機，上面的電話號碼讓她的心往下一沉，隨即坐了起來，按了接通。

“怎么，現在都不敢聽我的電話了，當初問我借錢的時候，你是怎么答應我的？”

“虎哥，我這個星期發了工資立刻還給你。”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手機的瑩瑩燈光下顯得忽遠忽近，蒼白無力。

“行！這個星期你再不還錢，你知道后果的。”

電話戛然地掛斷了，小敏一直懸著的心隨著電話聲一下子也掉在了地上。她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腿，黑色的長發披在膝蓋上，遠遠地望去，此時的她就像一個幽靈，融入了黑暗中。小敏的心思飛快地轉著，她先是想了這個月的工資是否可以償還借款，但是這一點點月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的。然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事，但是身邊的人早就被自己借錢借怕了。小敏有點沮喪。她重新打開手機，一下一下地劃著手機通訊錄，滑到“媽媽”的時候，她的手指一停，但是很快又劃了上去。繞了一圈，發現可以幫自己解決問題的人一個都沒有。小敏無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空洞洞地看著天花板，沉重的黑暗壓得她窒息，但是她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這座城市里的她終究是孤獨的。

墻上的時鐘，一點一點地走著，窗戶外面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昏黃的日光伴著霧氣從窗簾的縫隙中照了進來。樓底下賣早餐的人早早地在開攤，人們的交談聲，食物冒出的熱氣，小鳥的啼叫聲，讓這座未醒的城市充滿了生活氣息。小敏看看墻上的時鐘，已經6點了。

小敏隨便把自己的頭發綰了起來，疲憊的臉在晨光中毫無生氣。床底下到處都是雜亂的衣服和快遞。小敏光著腳走到浴室里面，她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她把水潑在自己的臉上，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她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然后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媽媽。

電話那邊“嘟嘟”地響著，小敏的心也跟著一顫一顫地動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小敏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那邊傳來了她媽媽的聲音，但是卻不是對著她說的。“嘉怡，快點過來吃早餐，我今天給你買了愛吃的面包還有小峰愛吃的粥，快來快來……”嘉怡是小敏的弟媳，小峰是她的小外甥。

“小敏，打電話過來怎么啦？這個月的生活費怎么還有轉賬過來呀？”小敏久久沒有回，她媽媽又大聲叫了一下她，“小敏！”

小敏突然回神過來，心思還停留在她媽媽說的那句“買了喜歡的面包”上面。其實小敏一直也喜歡那家店的面包，但是她媽媽從來都不給她買，老是說“太貴，下次吧”要么就是“太遠了，下次吧”。小敏喜歡的東西，她媽媽每次只會搪塞她說“下次再買”，但是下次又下次，小敏的心也慢慢地涼透了。

“媽，我這個月手頭有點緊，你看能不能借2萬給我？我……”

小敏話都沒有說完，她媽媽就搶了過去，“什么叫你這個月手頭有點緊？我們兩個老人把你養這么大，怎么現在還讓我們給你錢呀？你這個人真是欠教！現在小峰準備上幼兒園，一大筆開支的，你趕緊把這個月生活費轉過來！”說到后面，小敏媽媽都有點不耐煩了。

聽到這里，小敏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胡亂地擦著自己的眼睛，聲音都有些顫抖，“媽，我也是你親生的，”小敏的聲音都哽咽起來，“這些年，我給你的都差不多有7、8萬，你全部都給弟弟他們了，這我不怪你，我現在……我現在只想借你2萬，你都……”說到后面，小敏已經泣不成聲了，她的心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揪著，頭發伴著眼淚胡亂地沾在臉上，空蕩的浴室里面，小敏的哭聲顯得特別大，似乎都要撐破這個空間，透到外面去。

“你這個死丫頭，一大早哭晦不晦氣！趕緊地今天把錢轉過來。”電話掛斷了。小敏聽到這里狠狠把電話摔了出去，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委屈地大聲哭了起來。

外面的天空已經完全亮起來了，金色的光芒灑在葉子上發著耀眼的綠光。繁忙的車道上一輛一輛車呼嘯而過，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樓下的人們也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向左或向右地為自己的生活奔走著。這座城市在一條條車流、熱鬧的喧嘩聲中活了起來。一如昨天那樣有條不紊地運作。

二、掙扎

小敏化了精致的妝，從散亂的衣服中掏出一件未拆標的連衣裙，她木著臉放在自己的身前比劃著。白皙的皮膚在嬌嫩的顏色映襯中像流淌的牛奶一般，緊實纖細的手臂，大而明亮的雙眼，無處不在顯示這個女孩的青春和漂亮。但此時的小敏像沒有看到自己的美麗一樣，她單手揪著胸前的衣服，好看的碎花隨著她的力量揪成一團難看的色塊。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纏滿一根一根細細的白絲，正在一點一點地拉扯收緊，血絲隨著絲線一點一點往外滲透。

已經8點了，外面的太陽越升越高，空氣發著光，一粒粒灰塵在這發光的空氣中上上下下地飄蕩著。外面的喧嘩聲愈發大了起來。小敏隨手拎起放在桌子上面的名牌包，套了一雙高跟鞋，就打開門往外面走了。高跟鞋跟地板的敲擊聲讓小敏變得安心起來。

這雙高跟鞋是小敏的第一雙名牌的高跟鞋。她以前老是穿著一雙廉價的帆布鞋，讓她在同事之中老是顯得格格不入，后來她咬咬牙，買了這一雙鞋，旁人羨慕的眼光讓她得到極大的滿足。慢慢她不再跟之前一樣只會存錢往家里轉，她輾轉于各大商場，先是每年一個包，一雙鞋，后來變成每個月都要買一次。雖然小敏的工資越來越高，但慢慢的也支撐不起來這樣的高消費。

小敏的心慢慢變得沮喪起來。馬路上的熱氣一陣陣地撲面而來，陽光在樹叢中只留下星星點點的陰影。馬路上人們一個個奔走著，由點慢慢地匯成河流，向東南西北奔流而去。小敏用紙巾擦著額頭上面的汗，零散的碎發粘在脖子上，像一條條掙扎扭曲的蟲子。小敏很快走入了一條河流，向著自己的公司走去。

小敏的公司是在一座大廈里面，剛走進去，空調的涼氣讓小敏就像處在干涸小流的魚一下子回到大海一樣，整個人都鮮活起來。同事都愉快地跟小敏打著招呼，幾個平時喜歡小敏的男孩也跑過來，殷勤地問著：“吃早餐了沒？怎么過來的呀？”小敏也僅僅是微笑著淡淡地回復。她的心里面有著自己的計較。

“這個小王，工作能力不錯，但是家庭條件……一般般。”

“這個小李吧，家庭條件可以，但是樣子有點……”

“……”

在一次又一次的計較中，小敏始終確認不了自己的另一半。

坐在小敏隔壁的小清，看到小敏肩上的背包，一臉驚訝地拿了起來，“小敏，這個包好漂亮啊！這個包好貴的呀！”

小敏并沒有像平時那邊大聲地吹噓自己的包包有多貴，她有點心不在焉，隨聲應了句“還好”。她一會想著昨天的電話，一會想著自己媽媽說的話。她煩躁不安，覺得辦公室的聲音不僅吵鬧而且也很煩人，她現在都想大叫一聲，好讓自己的心情可以平復下來。隔壁的小清還在嘮嘮叨叨地談論著她的包和辦公室的八卦，此時的小敏根本沒有心情聽她說這些，隨便地敷衍著。

直到小清說到她男朋友給她存了多少彩禮的時候，小敏才轉過頭，認真地盯著她說話。小清越發得意，她知道雖然她比不上小敏那么漂亮，但是有男朋友卻是自己最得意的一件事。小敏并沒有注意小清話里的炫耀，她想的是小清現在有錢，她可以借點錢緩解一下。

“那個小清，真的好羨慕你有這么好的男朋友。”小敏抿了抿嘴巴，腦袋一直想著怎么開口。

小清笑了起來，“哎呀，一般般，你不是也有好多人喜歡嘛？”

“哪有。”小敏陪著笑說道，“那個，小清，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下個月......”

話還沒有說完，小清立刻扭臉回去，“小敏，我也沒什么存款的呢。我還有方案急著交，先不說了。”

小敏聽到這里，也明白了。但她心里沒有多大的失望，她知道，這個世界，人和人之間實際上很冷漠的，維持表面的友好，已經是人們最大的善心了。她也不說話，盯著自己的電腦，沒看一會，又看著桌面上的盆栽，心思順著那層層疊疊的葉子飄飄浮浮，找不到方向。

好在今天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小敏恍恍惚惚地挨到下班了。

外面的天空開始暗起來了，帶著金邊的云斜掛天邊，在做最后的掙扎。道路兩邊的霓虹燈慢慢地亮起來，帶著些許紙醉金迷的味道。白天的熱氣已經散去，但是整座城市還是悶熱不安。路邊的宵夜攤，小工藝品的擺攤......慢慢地多了起來，這座城市從來都是熱鬧充滿活力的。

小敏懶懶地走到街道上，忽然聽到汽車的喇叭聲，她回頭看了一下，發現是自己老板的車，她走了過去，車窗也搖了下來。

“怎么還沒有回去呢？要不要我送送你呀？上來吧。”

小敏拒絕的話都還沒有出口，副駕駛的車門就被打開了，小敏無法，只好坐了進去。

“謝謝老板。”

“你是怎么啦？今天看你好像都心不在焉的？”

小敏也不敢亂說，一下也猜不透老板是不是想責罵，“沒什么，就是有點不太舒服。”小敏眼睛只敢盯著前方的車流，但是眼角還是瞄到了老板在偷看她大腿。她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

“哦，是嗎？聽小清他們說你最近到處借錢，怎么？是錢不夠用嗎？要不要我幫幫你呀？”

這時剛好紅燈，車停了下來，老板的目光順著小敏的胸部一直停到她的眼睛上。小敏只好回過頭，看著她的老板。映入眼的是肥而白的大臉，一雙單眼皮，臉頰兩邊的肉高高地鼓著，厚厚的嘴唇油膩地泛著光。小敏一下感覺到有點反胃。這個老板一向都喜歡耍無賴的，在外面養了小三，后來被老婆發現，到公司一直鬧才離開小三。小敏有點茫然，為什么就這樣的一個行為不端的人生意卻比別人都好。他兩個小孩還爭氣地考到國外名牌大學去。小敏不甘但又有點泄氣，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跟她媽媽說的一樣“同人不同命”。小敏不信命，她只信自己手里的錢，和滿屋子的名牌包、名牌衣服。

“老板，不用了，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好，有事就聯系我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還沒到家，小敏就提前下車了，她穿著高跟鞋拼命地往家跑，似乎這座世界也只有那個窩可以讓她真正安心起來了。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中異常大聲急促，小敏感覺自己的心臟也在超負荷地跳動著。她拿著鑰匙的手有些顫抖，慌亂地跑到家里的廁所，干嘔了起來。此時的她蒼白得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她喘息著，上午還打理柔順的頭發此時胡亂地沾在眼瞼上、嘴巴上。她胡亂地扒拉一下，走出了廁所，然后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倒在了床上。她眼睛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

很快就到了發工資的那天了，小敏看了一樣自己銀行卡上面的數字，整個人都蔫了。同事在周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下班后的行程，小敏心里一陣陣地揪著。借的錢，還要給家里生活費再加上自己的生活費，這點工資遠遠不夠。旁邊的同事突然湊了過來，問：“小敏，你今天要不要一起出去呀？”

小敏沒說話，眼睛盯著電腦屏幕，搖了搖頭，同事頓感無趣，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一臉平靜的小敏，內心里面早已經翻天滾地了，她一個一個地過濾著可以借錢的人，但是沒有發現一個。確實有幾個喜歡在小敏跟前獻殷勤的男孩子，但是要么太窮，要么月光，要么就是把錢上交給自己的媽媽。

快到下班的時候，小敏的媽媽又打了電話過來，“小敏，今天應該發了工資吧。”她媽媽討好著說。似乎唯有此時小敏才能感覺到她媽媽些許的溫情。

“嗯，剛發了，我下班后給你這邊轉過去吧，你老兩個也要多買點好吃，照顧好自己。”小敏媽媽忙著答應。

小敏回到家后，把自己這些年買的名牌包包全部整理出來，準備拿到二手店去賣了。小敏仔細地盤算了一下，賣包包的錢加上銀行卡的錢也差不多夠還了。小敏有些開心，那些擔心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了，只是這個月給家里的生活費只有1000左右了。她有點詛喪，但很快她又開始安慰自己，“沒事，媽媽知道我現在這樣肯定可以理解的。”然后她給她媽媽電話撥了過去，這次她媽媽很快就接聽了。

“小敏，怎么啦？我這邊還沒有收到錢喔，你要不要問一下銀行那邊怎么回事呀？”

“媽，我現在才準備轉的，我這個月只能給你1000了，下個月再……”

小敏話都沒有說完，她媽媽就截了過去，“1000你是準備打發乞丐呢！不行，一定要跟之前一樣！”語氣強硬，絲毫沒有了剛接聽電話時的溫柔。

“媽，我要拿錢還給別人，要不然人家都要上門了……”

“那是你的事，誰讓你自己亂花錢了。”

面對自己的母親無理又冷漠的要求，小敏的心就像被到割了一樣，一個一個字變成鋒利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慢慢刮著她的心頭肉。小敏想張嘴說些什么，但什么都說不出來，連電話什么時候掛斷都不知道。

但沒一會電話又重新響了起來，小敏看都沒看，趕緊按了接聽，“媽，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誰是你媽呢？”一個粗魯的男聲從那邊傳了過來。小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怎么回應。

“你他媽說話呀，錢呢!"

“虎哥，我現在就轉。”小敏清醒了過來。

“趕緊的，本金加利息一共20萬的。”

“不是才借5萬嗎？怎么？”小敏一下慌了。

“不看你欠了多久！你今天再不還有你好看！”

電話掛斷了，小敏呆呆地坐著。她媽媽催著要生活費的微信一條接著一條地發過來。悲涼的情緒一下涌了上來，小敏狠狠地把手機丟在地上，跟一個受傷的野獸一樣大吼著：“去你他媽的生活！就算腐爛地活著，我也要活著讓你難受！”

她拿著一個名片，像瘋了一樣跑到街道上，攔著了一個路人，借了一個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老板，我答應你了。”

三、自縛

老板白皙龐大的身軀在小敏的身上蠕動，他肚子上的一團白肉毫無生氣地貼在小敏身上，像一條巨大的死去的蟲子。他重重的喘氣聲像鞭子，每一聲都狠狠地在小敏的身上鞭出一條烙印，一層層一圈圈，直至只剩下空白的腦袋和空洞的眼睛。

小敏環顧四周，地上一地凌亂的名牌衣服和包包，較之前更加寬大的房子里面還擺著講究并且價格昂貴的裝飾畫。從陽臺前的落地窗往外看，斑斑點點的霓虹燈像星星一般點綴著那一片夜空。這邊是豪華的住宅區，再也不會有吵鬧喧嘩的聲音，但小敏的心卻安靜不下來，她內心翻涌著、沒日沒夜地呼嘯著。她想說出什么，但內心卻荒涼地像一片無人踏足之地，只剩下自己空蕩蕩的回聲。

不知道什么時候老板走了，小敏還是懶懶地躺在了床上，她望著掛在墻上的裝飾畫，畫里面是一個開心大笑的小女孩，像一朵被灑滿陽光的向日葵，很溫暖。她好像好久都沒有這樣沒心沒肺的笑過了。

剛畢業的時候，小敏剛出校門，談過一場戀愛，那是一個很溫暖的男孩。長什么樣，小敏已經有點記不清了，但是依然很清晰地記得他很愛笑，也很體貼，盡自己所有的能力滿足小敏的要求。那段時間小敏整個人鮮活地像一條魚。但是這段時間維持得并不長，小敏的媽媽知道之后打電話給了男方的媽媽，先是要求給錢，后來說了很多各種侮辱性的話。就這樣兩人就散了。小敏不是沒有掙扎過，但是每次小敏一反抗，她媽媽就直接坐在家門口哭嚎起來，大罵小敏沒孝心。小敏慢慢的就麻木了，像一個風箏，任由她父母握在手里一下遠一下近地操控著。

夜愈發的黑了，外面已經寂靜一片了。正當小敏準備起來洗澡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小敏拿起來一看，是同事小李。

“小敏，不好意思啊，你睡了嗎？”

“沒，什么事呢？”

“是這樣的，我聽他們說，你不要嫌我多事。”小李停頓了一下，似乎有點猶豫，“你知道老板這個人的，你要小心一點，有什么苦難你可以……”

聽到這里小敏既羞恥又悲憤，忍不住大聲地呵斥起來：“我的事關你們什么事？管好你們自己再說吧！”然后就掛斷電話。如果大家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對她指指點點的，但是她能怎么辦？她不知道，她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跑了這么久，實在疲憊不堪了，就是遭旁人不屑也好，她需要一個休息的站點。小敏的臉上既哀傷又憤怒，像一團燃燒的火，想要撕開眼前的黑，好讓自己看到不一樣的生活，但這只是徒勞無功的一頓掙扎罷了。

第二天，小敏去上班，剛走到大樓門口就被人捉住了兩邊的手臂，接著一個巴掌扇了過來，小敏當時耳朵嗡嗡地響，臉上一下子辣辣地痛了起來。小敏抬起頭，看到了打自己的女人。小敏一下子慌了起來，對方就是自己的老板娘。她腦海一片空白，呆呆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老板娘，你這是干什么呢？”

“干什么你不知道嗎？勾引別人老公的時候的怎么不見你什么都不知道呢？”老板娘恨恨地說道，一身得體的裙子因為打了人而有點凌亂。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冷冷地說道：“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為了錢什么都可以做，我給你一個選擇，要么給我安靜永遠離開這里，要么我找人處理，你在這個公司上班，應該也知道我這個人的處理手段。”

小敏還想繼續說，想拖到老板過來的時候可以幫一下自己。但是眼光余光掃到了站在一旁的老板后，小敏頓時臉都白了，她怎么都沒想到那個滿嘴甜言蜜語的男人就是這么冷漠地看著自己被打被侮辱。

老板娘也看到小敏的表情，嘲笑著說：“你該不會還想著他來幫你吧？我跟你說你對他說就是一個婊子。”老板娘停頓了一下，“你現在住的房子，你自己可以留著，但是別讓我再繼續看到你，現在立刻給我滾。”

旁邊的人都在指指點點，有嘲笑她不自量力的，有大罵她不道德破壞別人婚姻的，也有冷漠看著事不關己的。但就沒有一個人過來問問她有沒有事。小敏腦袋鬧哄哄的，眼前一片迷茫地跑了出去。沒跑多遠就摔在地上，頓時膝蓋上血流一片。

小敏滿臉灰，身上東一片西一片血跡地回到了家里。她隨手就拿著東西往地上丟，破碎的玻璃濺起來在她手上劃出一條血痕，她像沒感覺似，大聲地笑起來，沒多一會，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小聲地啜泣起來，像一個滿心委屈的小孩的，泣不成聲。

手機的屏幕亮了，是小敏媽媽發過來的語音，“小敏啊，你能不能讓你那個老板安排一下你弟媳過去上班啊？你看你現在跟老板……快點弄一下。”

小敏慢慢地走回了房間，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挑了那件自己剛畢業時候買的那條連衣裙穿了起來，用化妝棉把臉上殘留的妝卸干凈，隨手扎了一個馬尾。她走到陽臺那里，雙手張開，今天的晚風很溫柔，小敏微笑了一下，爬了上去。

沒多久，聽到樓下一陣慌亂，“有人跳樓了，快點報警啊！”

四、盡頭

“今日新聞，XX小區昨晚有人跳樓，經調查死者是一名女性，因感情糾葛……”

大街上到處播報著新聞，行人匆匆忙忙地走過去，有人感慨，有人怒罵，有人好奇，但不會阻止人們前行的步伐。

小敏的家里人在公司大樓下拿著橫幅在抗議，大聲地喊著要為她討回公道。大樓兩邊的人紛紛拿起手機拍著，好讓自己來當事件的審判者。公司迫于輿論的壓力，把小敏的家人帶到了會議室里面。小敏媽媽和弟媳都化著精致的妝容，旁邊還帶了一個不入流報紙的記者，扛著攝像機拍攝。一看到小敏老板就開始大聲地哭叫起來，先是哭著說自己的女兒有多慘，然后再跑過來拍打著老板說他們有多狠心逼死自己的女兒，整個場面就像一場失控的鬧劇。

周圍的同事趕緊跑了過來，擋在小敏家人和老板的距離，沒一會老板娘也過來了。她大聲地呵斥：“再鬧就給我轟出去，不用再談了。”小敏家人頓時安靜下來，邊擦拭著眼淚，邊輕輕嘟囔著:“小敏，你好慘啊！”

老板娘看著對方有些松軟，趕緊說：“阿姨，這種情況我們也不想的，請你們上來，也是想跟你們這邊談一個安撫方案，你看要不我們幾個好好談談對不對？沒必要這樣的呢。”

說著就帶著幾個重要的人進去了。差不多1個小時，小敏家人就笑瞇瞇地走出來了，老板娘卻一臉嚴肅，低聲跟財務說了幾句就散了。

不到一個星期，這件事就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生活還是像一條奔騰的河流，滾滾向前，停留的人成為一灘死水，繼續的人疲憊不堪，但總能找到自己的方向，繼續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