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行了成人禮,就注定要遠離家鄉、闖蕩四方。
從始赴“英雄城”,到經歷“鷺島”,再到落腳“鵬城”,聽從心底和命運雙重召喚的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卻又疲于奔命。
如今,離開家鄉快十年了。
十年間,我已從一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小伙成長為一個每天都得使用“飛利浦”和“歐萊雅”才能保持面部整潔的大老爺們。歲月的紋路在即將步入而立之年不經意間爬上額頭,往昔茂密、黝黑的青絲已被光陰點綴得黑白相間、稀稀朗朗。家鄉卻像一個不愿意長大的孩子,依舊躺在母親的膝下怡然自得、心無旁騖,依然還是一如當初離開時淳樸、純真的模樣。
在外越久,離家越遠,便會越思念家鄉,思念家鄉的一草一木,思念那幽幽云居山,思念那潺潺修河水,更加思念家鄉至親的人。“家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
余光中說“后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對我而言,往昔的家鄉已經成為只有在夢中才能回到的過去以及見到的人。
母親的離去,是我今生無法彌補的缺憾。初入社會的我,剛開啟自己的工作生涯,母親的生命之路卻走到了盡頭。
在母親離去的前一天,我和妻子趕回家中,病入膏肓的母親在用生命中最后一點力量苦撐著自己枯坐床前,等著見自己兒子和未來的兒媳最后一眼。第二天一早,母親就匆匆卸下了人生的重擔,得以解脫。看著母親釋然地臉龐、形同枯槁的雙手,回想著與母親的往事一幕幕,男兒淚在面前肆無忌憚地流淌。
后來,父親告訴我,母親在去世之前的半年就已經不能躺下,只有沒日沒夜的坐著才能正常呼吸,在去世之前的半個多月已心力交瘁,活在世上卻好似經歷煉獄般煎熬,繼續支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等我們回來,看我們最后一眼。那需要何等的信念和力量,那又是承受了多大的痛楚,我不敢想象。
我至今后悔,后悔為什么不早一點回來,讓母親早一日擺脫病魔的蹂躪,逃離無盡的苦海。
母親下葬那天,大雪紛飛,寒風凜冽,天色陰郁。蕭殺的墓地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更顯肅穆冷清。此情此景,令還未到中年的我已體味到“哀樂中年”的滋味。
我雙手緊緊地捧著母親的骨灰盒緩步走向母親的墓地,骨灰盒里面裝著母親和一滴源自她身上的我的鮮血。從今往后,盡管我和母親天各一方、陰陽懸隔,卻早已血溶于水、永不分離。
午夜夢回,我時常見到母親依然健在,她和父親一道來到深圳看我和妻子的新家,和岳父岳母談天說地,共同期盼小比比的降世。全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相守。
如今,我和妻子如母親所愿結縭廝守,父親在家人的鼓勵下亦覓得共度晚年的老伴,不再孤身一人,母親卻依舊獨自一人長眠在家鄉那青山綠水環繞的墳地里,她會覺得孤單嗎?還是她早已上得天堂,在天上深情的凝視著我們,保佑著我們。
夜深人靜,鄉愁是一個WORD文檔,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