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誰是兇手
那一年,雪下得特別大,漫山遍野銀裝素裹。
那一天,是農歷小年。天氣難得的好,一早雪停,鮮紅的太陽就染遍了山林。村口一條土路,蜿蜒翻過一座小山便直通官道。這土路落滿了頭天晚上的雪,陽光一照便如銀鏈一般,潔白無瑕。
那天早上,就在這雪路上,遠遠地望去,一人一馬,緩緩向村口而來,背后是碩大而緩緩升起的朝陽。有起早的鄉民看到這情景,不免疑惑。要知道,東北冬天的夜里冷的連鐵都能凍裂,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否則誰會連夜趕路到這兒來呢?
大事兒就在這么美好的早晨發生了。馬上的人便是我太姥爺東霸天,馬雖然不是他摯愛的那匹高頭大馬,但也是方圓百里難得一見的好馬,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馬是活的,東霸天卻已凍僵在馬背上,這次是真的沒氣兒了。他背上中了槍,策馬一路狂奔也沒能救命,還是死在了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那個晚上。
東霸天死了。有的人會念起他的好,畢竟他的土地用糧食養活了那么多的鄉民,即使在大災的年頭也沒讓他們餓斃街頭。當然,也會有人額手稱慶,畢竟他是東霸天,干了不少有錢人都會干的壞事。其中有一件壞事兒,就是霸占了家里長工的老婆。
他或許是真的愛那個女人吧。春天,他會騎著馬和那個女人一起去看山里盛開的桃花,采一朵最鮮艷的插在她的鬢角;夏天,他會去山里采最鮮嫩的野菜,然后親自下廚炒給她吃;秋天,是東北最美的季節,他會和她一起看山野層林盡染,看稻田金黃;冬天,農閑,他也會帶她進城,看戲,買最好看的衣服。可她,從來難得一笑。
那天,有人沿著馬的蹄印一直追到了連接官道的那座小山上。山路拐彎處,有人丟下了一把獵槍。樹叢里還一個散開了的包袱,一件華麗的衣服在風雪中飄落。那天,東霸天進城了。那天,東霸天連夜往回趕路,或許就是為了把那件衣服在小年的那天送給她吧。
東霸天死了,那個長工也不見了。后來,也沒聽說他參加了革命。一直不知道兇手是誰。如今,我還會偶爾回到老家,春天的桃花依舊那么艷麗,冬天的雪依然漫山遍野,只是沒人識得東霸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