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金蛇郎君。夏雪宜。【一】

【關于碧血劍中人物金蛇郎君夏雪宜的種種腦洞…原著上有的情節(jié)都寫得非常簡略…配合碧血劍原著服用更具風味噢…習武經過憋不出來,用了掃地僧的梗…劇情有bug的話不要怪我,怪夏雪宜…】

【金庸筆下這么多的人物,最愛的就是夏雪宜…一個喜歡蛇呀,蜘蛛呀,蝎子呀,蜥蜴呀這些冷血動物的天蝎座女子的品味就是這么獨特的了…】


罌粟。金蛇郎君。夏雪宜。


所有人,只聞其名。聞其盛名。

是蛇蝎心腸還是正氣凜然,是忘恩負義還是情深意重,是貪婪成性還是瀟灑如風,眾說紛紜。


無人知曉他如何盛放,為何染血。

一旦沾染,即萬劫不復,連修羅鬼剎也嘆為觀止的大手筆。


一、

他很幸福。曾經。

小門小戶,五個人手拉著手肩靠著肩,春華秋實,悲喜無擾,日子老實地在脈脈溫情里安然沉默著。

他記憶的起點是幾曲歌謠,不是精致講究盛名無雙的揚州清曲,是詞句平實曲調婉轉的無名山歌,在他安穩(wěn)入睡之前,和著懷抱里暖意,輕輕蕩進耳里,小心翼翼地不牽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溫柔,這樣的溫暖,一直被他藏著,銅墻鐵壁無堅不摧,無論黑暗,無論鮮血。


雪宜,夏雪宜。

已經不記得花了多少時間才記住自己的名字了,他自小便覺得這名字不太好,夏日艷陽與冰天雪地的相得益彰是彼此拋卻尊嚴與性命的付出,他覺得殘忍,父親卻覺得是舉世無雙的雅致與堅韌。

那時不敢與父親爭辯,卻一直記著,不服氣。

其實是他對了,這是個很殘忍的名字,寥寥幾筆便畫盡了他的一生。


六月,芍藥開到最絢爛,擁擠的花瓣層層疊疊出一個圓滿,沉甸甸地壓在枝頭。他總愛踮著腳用鼻子去夠那最頂上的一朵,使勁地聞。一個深吸氣,驟然濃郁的香氣涌進鼻子里,熏得他眉眼彎彎,忍不住用手指碰碰,仔細瞧瞧,又繼續(xù)將鼻子湊過去。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他的姐姐愛花,也愛他。怕他沒輕沒重折了枝葉摘了花瓣,又怕花枝粗戾無眼劃到這里戳到那邊的,便時時陪著他,一邊繡著手絹一邊同他說笑。

姐姐的刺繡承自母親,卻一直沒有辦法如母親那般妙手生花。以針線代筆墨的揚繡,自然是畫得一手好畫的母親更為獨到。


姐姐房里擺著一盆紅藥,紅藥其名不實,一味地開卻不是一味地紅,調入了幾分茜色,在極度的嬌艷里倒是巧笑嫣然地添了有幾分溫婉,迷人得看一眼便足以落在心頭。

他看著姐姐安安靜靜坐在那紅藥旁的樣子,便覺得那紅藥機靈,懂得汲取了養(yǎng)花人的精氣。什么樣的人便養(yǎng)出了什么樣的花。


每年的觀音山香會他父母都很頭疼,父親管不住私塾里異常活蹦亂跳的孩子們,母親管不住一玩開就收不住的夏雪宜。

今年又是如此,母親是慣不會到那么嘈雜的地方去的,只得千叮嚀萬囑咐那從幾日前便纏著她說要玩上一整天的小兒子,要聽哥哥姐姐的話,不要老是撒腿就跑云云。

沒有人告訴母親,最該悉心呵護的,是姐姐,不是他。


夏雪宜向父母問安后,便纏著老是窩在房里復習功課準備科舉考試的哥哥,拉著同樣激動期待的姐姐,一大早的歡天喜地出門了。

市井浮華迷了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在稀奇古怪的攤位前歡笑,兩個半大的孩子牽著一個六歲的小娃娃,跟著大家伙在一個虔誠的聚會里放開束縛地玩樂。

誰也沒發(fā)現魔鬼就潛伏在他們四周,緊緊地盯著獵物。

出于本能,姐姐回頭望了一眼。無果。搖頭責怪自己的多心,再無其他。


他們就是在這么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失去一切。


夏雪宜是被姐姐的一聲短促的驚呼吵醒的,迷迷糊糊,眼睛才掙得半開,便被急匆匆跑來的母親一把抱起,隨手裹了衣服,塞到后門的角落里。

母親走后,房子里傳出父親說話的聲音,還有另一個陌生的男聲,緊接著幾聲悶響后,便一直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不敢動,等著一切歸于平靜時才敢屏著呼吸歪頭望了望。

一個高壯的身影從姐姐房里走出,月華皎皎,清冷銀光灑在那人臉上。陰郁,彪悍,鬼魅臨世般。


火折子凌空扔出,窗前火光晃動,張牙舞爪地竄起。

濃煙遮住了星辰,大火映紅了蒼穹。


夏雪宜逃出自己的家,躲在拐角的角落里。

小孩的臉上沒有一滴眼淚,沒有一點表情,除了眼里映著的跳動的火光,竟無一處是活的。

他們什么都沒有留下。

夏雪宜連為他們立個衣冠冢的東西都沒有。

但他記得,拼命地記著。

那人的臉,那人的聲音。

溫方祿。

還有窗前染血的紅藥,血色的,宛若一株罌粟,開在火里,觸目驚心。


二、

太慘烈的色彩過后,世界是灰暗的。

夏雪宜覺得自己變成了街上一塊被碾過的泥,沒有半分意義。


為什么還活著?


夏雪宜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回頭,也不知道燒成焦黑的房子還能不能走進,更不知道沒有了父母兄姐的日子到底該怎么過。

他想起母親在他耳邊說的最后一句話。別出聲。


街上的嘈雜一直持續(xù)到旭日東升,火滅了,人還沒有散。

夏雪宜懵懵懂懂地覺得自己不能活著,在揚州,在所有認識自己的人面前,他必須死了。

他見過那個人。


夏雪宜默默向前走,背對他的家。

背對揚州城。


他跟在一些孩子身后,一些在成日蹲在路旁向著老天爺伸手的孩子,骨瘦如柴,蓬頭蓋面,那群行色匆匆的人流水般來去,偶爾拋下一兩個銅板,孩子們撲上去搶,拳打腳踢,搶贏了就得馬上跑。買了吃的,狼吞虎咽完了再回來,繼續(xù)蹲著,繼續(xù)伸著手。

夏雪宜偶爾會搶贏,但多半是沒有收獲的,沒有收獲,便只能挨餓了。孩子們很少交流,但夏雪宜愿意和他們呆在一起,他看得清楚,他們都一樣,他們的眼睛都一樣。

年歲雖小,眼睛卻是老的,刻著生死。大家都是些死了卻沒有喝孟婆湯就已經轉世的可憐人。

夏雪宜記得母親同他講過黃泉路與孟婆湯,那時他說了,什么也不要喝,要記著父親母親和哥哥姐姐。

那夏家無憂無慮的小公子不知道,忘卻不是痛苦,是解脫。

現在的夏雪宜,只是在茍延殘喘。


居無定所,郊外的山林是很好的地方。

沒有官差拿人,沒有居民吆喝,沒有流氓打罵。

尋山洞,撿枯枝,在洞口布陷阱,找防蛇蟲的草藥。雖然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夏雪宜對于一切陌生的生存要領還是上手極快。


月上梢頭,山洞里的柴火都已經燒完了,夏雪宜還沒有睡著。

不遠處傳來車馬聲,陣仗不大,未聞人聲。甚少有人會在夜間行進,要么是行動見不得光,要么是躲避仇家追殺或強勁對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見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與人方便為上。

夏雪宜不懂這些,但也未曾留心,還是呆呆靠坐在黑漆漆山洞。


馬的嘶吼聲齊齊響起,有人擋道了。

對話聲傳來,雙方特意壓低了聲音,到了夏雪宜耳里已經聽不真切了。

夏雪宜此刻動了想要出去看一眼的念頭,畢竟還是小孩,壓不住好奇心。

站起身來,還沒邁出步子,打斗聲便陡然響起,兵器碰撞發(fā)出冷冽的錚然之聲,一聲快過一聲,直至密密麻麻的雨滴般落在夏雪宜心頭。

夏雪宜攥緊拳頭,恐懼陰森森地裹著全身,卻有什么從心里翻滾出去。控制不住血液的躁動,眼里突然又看到一片血紅,迫切地想要撕扯一切,不知是要壓住那片紅還是要添上一抹血。


紛爭逐漸平息,夜晚仍然寧靜。

夏雪宜終于攢足勇氣,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尋到了方才打斗的地方。

血腥味,他聞過。從后門逃走之前,火光沖天之前。只是沒有此時此刻的那么濃郁,連呼吸都厚重了許多。

一地的死尸,有死不瞑目的,有身首異處的,有穿腸破肚的。


夏雪宜定定望著,他不怕。

似乎他已經看不見了。他在掙扎,掙扎著讓自己逃離一種近乎帶來滅頂之災的極致瘋狂。剛才在山洞里的那種躁動又在啃食他的一切,有什么從心里冒出,直竄到喉嚨,梗得他幾近窒息。

鮮血點燃鮮血,殺戮激起殺戮。

他張嘴,輕輕地說了堵在身體里的話。


報仇。

十倍奉還。

不顧一切。

不死不休。


執(zhí)念跌落在他骨髓里,迅速生根發(fā)芽。

他不再懼怕那個人,溫方祿。他憎恨他。

他要讓他死,死無全尸。


地上散落了很多東西,車轅衣服干糧,亂七八糟地躺在尸體周圍,殺人者該是在找什么東西。夏雪宜也沒多想,很突兀的一本書吸引了他的注意,怎的這堆人里還有秀才不成?

撿起對著月光一看,卻是本講武學的,拳腳練氣云云。


他的執(zhí)念在骨子里遭到了突破口,瞬間抽枝長葉,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夏雪宜曉得了,如何方可讓溫方祿死無全尸。

武功。


三、

夏雪宜手里攥著一本書,看著一地死人,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陰森可怖的修羅場里,這小孩想的卻是,父親說過不問自取便是偷,偷東西便不是正人君子,是狡詐小人。

父親的威懾力還在,小孩決定看過了就放好,不能隨便拿走別人的東西。


旭日漸升,亂葬崗般的死人堆里,一個小孩就著熹微晨光在看書。甚是詭異滑稽的場面。

夏雪宜識得很多字,在私塾當先生的父親一得空便教他,他學得也快,千字文三字經弟子規(guī)都是早就倒背如流,唐詩宋詞諸子百家日日都聽父親念叨,記下的也不少。這種不太高深的武學基礎,他瞧一眼便記住了。

沒有紙筆謄寫下來,只能在腦子里翻來覆去地玩味,一點一點地琢磨,慢慢地竟也頗有成效。夏雪宜在街上搶銅板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不管是和孩子們搶還是同高他幾個頭的成人搶。


只是畢竟無人教導,與一般的真宗武學或多或少有些區(qū)別,但也無妨,有用就行,獨一無二更好。

獨一無二。夏雪宜扯扯嘴角,他喜歡獨一無二。


夏雪宜的一身功夫,都是偷來的。

搶銅板的日子久了,小孩搶著搶著就把不問自取便是偷給丟了,倒是信奉著有用便拿無用便棄的準則。

打聽到誰的武功不錯,便搬了舊鐵桶破木椅架在人家院子外面,日日揀著人家練功的時辰站高了趴在圍墻頂上偷學。曉得了誰家有什么武功秘籍練功秘冊的,便十八般武藝使出摸進人家家里,把那些個與武學相關的通通都據為己有。

被抓住了也不打緊,一小屁孩,學了好些插科打諢的本領,可憐相一擺,慘兮兮的陳詞濫調一說,有人笑笑放過了,有人大罵一通也讓他走了,若有要計較的,他也不怕,畢竟自己悟了好些功夫,打不過的總能逃得過。


偷書是偷,偷錢也是偷。

偷的書越多,夏雪宜吃得就越好,穿得就越華貴。


幸好夏雪宜雖做不成什么正人君子,但盜亦有道劫富濟貧這些道理還是懂的。畢竟在書香墨香里活了六年,父母諄諄教導已經融進血肉里了,無需刻意記著也足夠約束他在各色人等中日夜周旋而瘋長的邪氣。

不用為生計發(fā)愁,夏雪宜的全副心思通通都放在了習武之上。

海納百川般將天下武學一股腦地攪和在一起,靠著自己的悟性,愣是千錘百煉出一套匪夷所思的夏氏武學。

手里攥著的籌碼越多,執(zhí)念在骨子里扎的根便越深。

血海深仇,已經不僅僅關乎血肉,而是鉆進了靈魂,占據了他所有對于生命的認識。


四、

功力在漲,年歲也在長,春去秋來的,夏雪宜出落成了一個翩翩公子。頂著一副好皮囊,市井里混出的邪氣與兒時耳濡目染的書卷氣糾纏在一起,便成了今時的白衣紙扇風流倜儻,那冷冷清清皮笑肉不笑的高深模樣倒讓人瞧不出半分江湖之氣來,活脫脫一個玉面神君,未見過人間煙火,偏要到俗世里走一遭。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買幾條消息。夏雪宜不缺銀兩,自然也就消息靈通了。他已經打聽到,四川峨嵋山藏著一把寶劍,吹毛立斷無堅不摧,由峨嵋派世代保管。

夏雪宜習慣用劍,卻一直沒有尋得一把稱心如意的好劍。

習武多年,他自然是知道了當年溫方祿自他家翻墻而出的是上乘功夫,也知道了憑如今的自己并無十足把握,他想尋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給自己再增籌碼。


幾乎所有的成長歲月都用來計劃,今天計劃去偷東家的秘籍,明天計劃去偷西家的珠寶,后天計劃去山上獨居的高手處偷學武功。夏雪宜對于實行計劃的每一步都設計得滴水不漏,能想到的意外,他都有解決方案。這么多年的摸爬滾打,硬是練出了極度縝密的心思,并且,狠辣。

夏雪宜殺的第一個人是少林的一個俗家弟子,比他高出兩個頭的壯漢,三十六路少林大金剛拳打得甚有威力。

那壯漢在練功時發(fā)現了躲在一旁的夏雪宜,剛剛過了十歲,還是個小孩模樣。少林俗家弟子未吃齋素未聞佛音,自然不會有什么菩薩心腸,壯漢不依不饒,不肯放過夏雪宜,疑心有誰派他前來要伺機下手的。壯漢光學武功不習為人,平日得罪的人頗多,到他那里尋仇鬧事的也不少,整得他草木皆兵,連個孩童也不放過。

夏雪宜此時的功夫已不可小覷,再不是在被抓住時搖尾乞憐的無奈孩童。壯漢見這小子傲氣滿滿傲骨錚錚地昂著頭不肯服軟,莽勁往腦子那么一沖,便動起手來。

論拳腳功夫夏雪宜還不是對手,他情急下抽出腰間的匕首,以劍術對敵。


噗。利刃穿過血肉發(fā)出的悶響。

匕首當胸沒入,炸裂的痛感令壯漢的行動變得遲滯,夏雪宜一把拔出壯漢胸前的匕首,揚手一劃,鮮血從那粗壯的脖子噴出。

溫熱的血液,世界又是一片血紅。


殺人是有快感的。

當想象著殺死的是溫方祿時,夏雪宜雙眼圓睜,兇狠得面目扭曲,興奮,卻又異常憤怒。

殺念若起,必叫其人,不得好死。

夏雪宜從不吝嗇將自己的殺念轉移到別人身上,一些可以說是該死又可以說是無關緊要的人。

不到十年,他手下的亡魂不計其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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