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喜生憂患,從喜生怖畏,離喜無憂患,何處有怖畏?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絆。——《法句經(jīng)》
世上有個花鎮(zhèn),游離于京城之外,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
此鎮(zhèn)山清水秀,不同于外面的喧囂,此鎮(zhèn)到像個世外桃源,百姓們都是淳樸良善之人。可偏偏就在這世外桃源卻出現(xiàn)了離奇命案。
鎮(zhèn)上的劉員外死了,死在了劉五小姐大婚的前一天晚上,死狀奇慘,眼睛被活活挖出,嘴巴大張,可是他空蕩蕩的眼眶子里面卻沒有血。這一切都表明了……這個房間不干凈。
人們都不敢進來看看這劉員外,生怕那臟東西跑到自己身上,只有一老和尚在眾人離開后,緩緩走出,搖頭晃腦的說道,“貪嗔癡怨,終得苦果。”
說完,老和尚拿走了女子梳妝臺上的一面銅鏡,銅鏡上面隱隱發(fā)著光。
一:采薇
“五小姐,曼姨娘那邊又拖了我們的日用,這么多年了,他們?nèi)杖杖绱耍媸墙腥饲撇黄穑 毙⊙诀哕魄鐟崙嵅黄降恼f道。
采薇笑著搖搖頭,伸出玉手戳了一下小丫鬟的額頭,“你這丫頭,此話怎可亂說,若是隔墻有耳,你又該如何呢?”
芷晴吐吐舌頭,俏皮的說,“小姐,不是還有你嗎?小姐對芷晴那么好,一定不會不管芷晴的。”
采薇輕輕一笑,不再看她,而是將目光放在外面。
此時正是正午,陽光傾瀉而下,照在采薇院門口的那棵老樹上,班駁的樹影印在地上,采薇不由愣了神。
見采薇不說話,芷晴安靜的離開房間,體貼的將房門關上。
采薇看著那老樹,喃喃自語道,“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我竟也該及笄了。”
劉采薇是劉員外的第五個女兒,采薇共有四個姐姐,其中大姐二姐三姐皆與她是一母同胞的親姊妹。四姐劉月娥則是曼姨娘所生,目前大姐二姐都已經(jīng)嫁為人婦,劉家待字閨中的小姐只剩下四小姐劉月娥與五小姐劉采薇了。
第二天采薇早早的就到了三小姐房里,三小姐劉伶俐明日就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商人做妻子。
那人雖是個商人,卻長的像個濁世佳公子,一身的氣質(zhì)遮都遮不住,本就是人人羨慕的好姻緣,可在大婚前一天新娘子卻悶悶不樂的,好似有心事。
一大早,劉伶俐身邊的貼身丫鬟就跑在采薇這里,說是三小姐在出嫁前想見自己妹妹一面,讓她速速過去。
采薇點點頭,當下就應下,在早飯后就去了三小姐的院子。
三小姐的院子離她并不遠,用不了多久,采薇就走去了三小姐的院子。三小姐的院子很是空曠,仆人婆子皆不在此。
采薇推開門,卻看見三小姐正靠在軟塌子上,微瞇著眼,一只手平放在腰處,另一只撐著頭。
她此時穿著素色的羅裙,一旁卻放著她的嫁衣,大紅的嫁衣鮮紅如火。三小姐的容貌本就是那種明媚的美。采薇幾乎可以想象到三姐穿上那大紅嫁衣該有多美。
可無論再美,采薇也無法忽視三姐眉間的那一抹愁色。如同青煙一般緩緩飄入她的心。
“三姐。”
三小姐這才抬眼,發(fā)覺是采薇,嘴角綻開一個笑容,她努力撐起身子,開口道,“采薇來了?坐吧。”
采薇扶起三姐,坐在床沿上,問道,“三姐,怎么了?明日就要成為美嫁娘了,怎么這般悶悶不樂?莫不是……舍不得妹妹吧?”
采薇捂嘴嬌笑起來,三姐也被逗笑了,她拉過采薇的手,大紅的蔻丹很是刺眼。
“采薇,你要記住……萬事多小心。眼里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三姐神色莊重,眉間透著一股嚴肅。
采薇不知道三姐為什么要這么說,不過為了不讓三姐擔心,也只好點點頭。
姐妹兩又說了好些悄悄話,采薇快到正午才離開。
出了門的采薇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三姐的院子,依舊是以前的模樣,三姐也依舊是以前那個三姐,可為什么事情又好像哪里不一樣了呢?
采薇想不明白。
第二天三姐就穿著大紅嫁衣,坐上了花轎,被送到了商人家里。
曼娘就在旁邊,拉著劉員外的手,哭的梨花帶雨,好不惹人憐惜。
采薇的嘴角抽了抽,這女人當真配上的她戲子的出身,瞧這模樣,怕是親生女兒出嫁也不為過吧。
這曼娘本是那梨花樓的頭牌戲子,一把嗓子清脆又動聽,無論是唱戲還是說話都流鶯婉轉,叫人難以忘懷。更妙的是,這曼娘還生的一副好模樣,一張臉蛋不知勾的多少人心癢難耐。
劉員外自然也是凡夫俗子,遇見美嬌娘豈有放過之理,自然是一把白銀為曼娘贖了身,納進劉府做了個姨娘。
即便是現(xiàn)在四小姐劉月娥已經(jīng)長大了,曼娘的風采依舊不減當年,反而又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的韻味與嫵媚。
就是這份韻味,才能夠讓劉員外寵她至今,在采薇的親娘死后,將這府里的大大小小之事都交于曼娘。說著是個姨娘,其實曼娘的身份卻比那死去的當家夫人都要高上不少,更別說采薇這個不受寵的五小姐了。
所以采薇對曼娘也一直是很恭敬,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二:燕飛
三姐嫁后,采薇在這府里越發(fā)孤單了,劉員外是從來不來看這個女兒的,曼娘和四小姐更是不會來。
采薇每日只能在房間里繡花,打發(fā)時間。
一日,有小廝傳信來,說三姐傳信給采薇,想要見她一面。
曼娘拿著信當日就來了采薇的院子,一進門她就做出往日和善的表情,拉著采薇的手,親熱的說,“五小姐啊,三小姐在外面?zhèn)餍帕耍胍娔阋幻妫f些你們姐妹兩的悄悄話,按道理也是應該去的,可是明日我們就要去寒山寺了,這車夫婆子都要隨行,這……”
曼娘故作出為難的模樣,采薇看了心中冷笑不止,裝什么慈母,這么大的劉府,若是說連個車夫都供應不上,那可真就是最大的笑話了。
采薇明知這是曼娘故意所為,卻不得不扯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姨娘,采薇自己可以去的。有芷晴跟著我就好。”
“這怎么可以?你一個姑娘家,若是碰見危險怎么辦?”曼娘打斷了采薇的話。
危險?恐怕他們巴不得吧?采薇在心底冷笑,面上卻依舊乖巧,“姨娘,不會的,您放心。”
“這……”曼娘面上為難起來,實則心底暗暗滿意,這就對了。
得到滿意的答案后,曼娘扭著纖腰,離開了采薇的院子。
她走后,采薇原本溫婉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而冷了下來,她扶著墻慢慢坐下,面上是說不出的清冷。
芷晴不敢說話,只能拿起拿雨過天晴色瓷杯,給采薇倒了一杯濃茶。
淡淡的茶香味飄在空氣中,倒是讓采薇躁動的心平靜了不少。
“準備準備,明天你陪我去。”采薇開口說道。
“是,小姐。”芷晴點點頭,退了下去。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劉員外就帶著曼娘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那寒山寺,而采薇則是在正午時刻才準備出發(fā)。
三姐的新家就在萬陽街的路口處,離劉府倒也不甚遠,采薇只走了少一會兒便要到了。
到顧家之前要穿過一條小巷子,這條小巷子是花鎮(zhèn)有名的花巷,之所以叫花巷,并不是因為處于花鎮(zhèn)之中,而是因為這里處處是青樓。
不少男人都到這里尋歡作樂,而曼娘也正是出于這個地方。一般好人家的小姐是不到這里來的。
采薇站在巷口,已經(jīng)可以依稀聽見里面的嘈雜聲,男人的喝酒劃拳聲與女人嫵媚的嬌笑聲夾雜在一起,實在是讓采薇有些心悸。
芷晴也是知道這里的,她躊躇的看看采薇,聲音中夾雜著清晰的害怕,“小姐,我們真的要從這里過去嗎?”
采薇拿著手帕的手也有些發(fā)抖,她凝神看了看四周,“除了這里,我們還有別的地方可走嗎?”
“可是……”芷晴臉色蒼白的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采薇擺擺手,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面紗,遞給芷晴,說道,“戴上吧,光天化日之下,登徒子應該是不敢的。我們走快些,很快就可以出去。”
事到如今,芷晴就是再怕也不得不走了,她蒙好面紗后,拉著采薇的手快步向前。
兩人攜手走進花巷,果然不出采薇所料,里面怎是一個亂字可以說的清的。
女子招攬客人的聲音,和男子放蕩不堪的聲音傳來,芷晴被嚇的臉色慘白。抓著采薇的手也越來越用力。
采薇也不好過,她一直都聽說花巷不堪,可卻沒有親眼所見過,如今這么一見,倒真是讓她吃了一驚。
兩人越走越快,生怕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瞧見他們。
盡管如此,事情也還是不能如采薇所愿,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攔住了采薇的去路。
為首的大漢輕佻的吹了個口哨,“美人兒,這是要去哪呀?”
芷晴嚇的都要哭了,躲在采薇身后瑟瑟發(fā)抖,采薇也被嚇的不清,不過還是定了定心神,強作鎮(zhèn)定的說,“你們要干什么?”
大漢朗聲大笑起來,笑聲直達采薇耳朵里面,采薇厭惡的皺了皺眉頭。
“小娘子莫怕,爺也不是什么壞人,自然是想和小娘子喝一杯,談談情。”大漢眼神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欲念,直勾勾的盯著采薇的臉。
“我沒有興趣陪你喝一杯,也不會喝酒,快讓開。”采薇厭惡的說道。
大漢眉頭一皺,“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把這個小娘們拿下,爺?shù)挂纯矗搅藸數(shù)氖掷铮愕淖爝€會不會那么硬。”
大漢的身后的男人們紛紛摩拳擦掌,淫笑著向采薇靠近。
“小姐,怎么辦呀?”芷晴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采薇亦是瑟瑟發(fā)抖,她一個千金小姐,哪里見過這般陣勢,就在采薇萬念俱灰之際。
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子出現(xiàn)了,只見那人面如冠玉,臉如同雕刻一般,五官分明,一雙桃花眼瀲滟生輝,笑起來頰邊還有兩個酒窩,倒真是個濁世佳公子。
采薇被男人婉若游龍的身姿所吸引,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身處險境。
男子笑著對大漢說,“喲,這是要干壞事?就你這相貌?”語氣中飽含著不屑。
“你是個什么玩意?別來擾老子和小娘子一聚。”被男子一嘲諷,大漢氣的臉的綠了,他長得丑怎么了?總比這個小白臉強吧?
男子挑眉一笑,“我?自然是那英雄救美之人。上吧,小爺今日就收拾了你們這群長的丑還出來嚇人的禍害。”
大漢,“……”
兩方迅速廝打在一起,男子顯然是個練家子,只見他身姿矯健,翩若游龍,幾下就將大漢一群人打的鼻青臉腫。
男子滿意的拍拍手,“這下才丑的出眾。”
采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能將兩個褒貶不一的詞放在一起形容一個人,這人倒也是個人才了。
男子無視大漢控訴的眼神,轉身向采薇行了個禮,一雙桃花眼笑的熠熠生輝,似有星光燦爛。
“小姐,沒事吧。”
“沒事,敢問公子如何稱呼?”采薇搖搖頭。
男子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叫顧燕飛。”
聽見顧字,采薇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三姐嫁的丈夫不也姓顧嗎?況且這里離顧家也不遠,若說是顧家的人也說的過去啊。
采薇心里想好便決定問一下,“公子可是萬陽顧家的人?”
燕飛一愣,這才想起萬陽顧家是什么?他伸手揉揉腦袋,對采薇說道,“不是啊。我爹就是顧小公子的教書先生,所以我們家老小都住在顧家。也是巧合,我們也姓顧。”
采薇點點頭,露出一個恰當好處的嬌羞笑容,“小女名采薇,是劉員外的第五女,今日多謝公子相救。”
?燕飛伸手撓撓后腦勺,有些局促,他從未和女子如此接近都說話。平時在顧家,顧家的那些小姐,婢女也都是不大搭理他的。
所以現(xiàn)在他遇見采薇這樣漂亮的千金小姐也很是局促。生怕自己驚著這位天仙一般的姑娘。
采薇確實很美,確切的說劉家的五個女兒皆是美人,采薇覺得劉員外給她的好東西也就是這幅皮囊了吧。
“公子,今日之恩,采薇必將銘記,若是公子以后有何難處,可以來找我。小女還有事就先走了。”采薇低頭行了個禮,便想要離開,這個地方還是讓她很不舒服,剛剛被大漢赤裸的眼神盯著,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現(xiàn)在自然是趕緊離開的好。
燕飛呆愣的就看著采薇拉著芷晴就要走,心頭涌過異樣的感覺,最終他把這歸結為他沒和女子接觸過,還是這么漂亮的女子,自然覺得心頭異樣了。
等他回神后,采薇已經(jīng)走遠了,燕飛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午的太陽赤裸裸的照射大地,尋歡作樂的人們依舊熱情不減。
燕飛沒由來的有些煩悶,他跑了幾步追上采薇。
“采薇小姐,我想了想還是我送你回家吧。”燕飛下意識捏緊的手暴露了他緊張的心情。
采薇愣了愣,這人……
“公子……為何?”采薇問道。
燕飛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姑娘,這巷子本就不安全,你一個姑娘家的。我既救了你,就不能置之不理。”
燕飛的樣子實在有些好笑,呆呆傻傻的,采薇想不明白,如此人中龍鳳之人,怎么偏生是個呆子呢?
“好吧,那就多謝公子一番美意了。”采薇點點頭。
最后采薇也沒有去三姐家,這人都擺明了要送她回“家”,她再去三姐家,豈能得理?況且人家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帶回家感謝一番也不為過吧。
采薇在心底這么安慰自己,實則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燕飛一說她就同意了。
三人就這樣回了劉府,回府后,采薇就差人給三姐去了信說自己有事就不過去了,她怕三姐擔心也就沒有告訴她實情。
燕飛一進門,看見富麗堂皇的劉府,眼底閃過一絲算計。又在采薇回頭之際,消失的一干二凈,依舊一派清明,他還是那個鄰家少年顧燕飛。
劉員外和曼娘也回府了,聽說了采薇差點出事后,兩人都趕來,慰問一下自己這個便宜女兒。
見到采薇安然無恙后,劉員外摸著胡子點了點頭,隨即沖燕飛扯出一個笑容,“真是多謝公子救了小女。”
曼娘也笑意盈盈的立在一旁,眼中含著春情,好似那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一般。也難怪劉員外能十年如一日的疼愛她,這個女人還是很有本事的。
“是啊,若是沒有公子,我們家五小姐可就要落入那賊人之手了。”曼娘笑的風情萬種,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采薇看的眉頭一皺,燕飛卻依舊是那副憨憨的模樣,采薇撇撇嘴,還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好皮囊。
“怎么會?我救小姐是舉手之勞。”燕飛連連推辭。
送走燕飛后,采薇回了房,剛推門卻看見她四姐伶俐就坐在她的床上,喝著她的茶水,沖她笑的很是風情。
眉眼間依稀可見曼娘的影子,這種風情讓采薇很是厭惡。
“四姐?你怎么來了?”
四姐挑起眉,手中輕輕磨砂著自己染著水仙花蔻丹的指甲,吹了口氣,漫不經(jīng)心的問,“怎么?我無事就不能來了?”
采薇一愣,“自然不是。”
“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帶回家的救命恩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中可有未婚妻?”四姐不在玩弄那指甲,反而支起身子看著采薇。
采薇下意識的想裝傻,不知道為什么她十分厭惡四姐這種語氣,更重要的是她一點都不想將顧燕飛的消息告訴她。
采薇咬了咬牙,“四姐,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別開玩笑了!你會不知道?劉采薇,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四姐的氣勢十分囂張,今天若是不問個明白,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原來,在剛剛采薇歸家之時,四姐就在門口看見了燕飛,那面若冠玉的俊俏模樣當下就讓她芳心暗許。
問了下人才知道那是采薇的救命恩人,當下她就跑到了曼娘那里。
四姐掀開帳子,向里探去。
只見曼娘穿著素色衣衫,梳著個婦人簪,對著鏡子貼花黃。
四姐走過去,從后抱住曼娘,撒嬌道,“娘親,女兒有一事相求。”
四姐紅著臉的模樣,讓曼娘不由得覺得好笑。
“怎么了?”
“娘,女兒想嫁給今日來的那位公子。”
曼娘手一抖,手中的簪子跌落在在地,她沉下臉色,“你說什么?”
“娘……女兒想嫁給那個公子,你快去和爹說說好不好?”四姐絲毫沒有感覺到曼娘的怒意。
“不可能!”
曼娘絲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四姐,還讓人將她帶了出去。
吃了鱉的四姐并沒有放棄,她想到了采薇,這才有了剛剛那一出。
采薇猶豫了好一會兒,“他……他是三姐夫家的教書先生的兒子。名燕飛。”
四姐聽到后,激動的說,“采薇,你過幾日不是要去三姐家嗎?去看看顧公子,告訴他,我心悅于君,看看他肯不肯與我共結連理。”
“這……”采薇有些為難。
四姐看出了她的不愿意,當下就要發(fā)脾氣,采薇連連應下,這才送走了趾高氣揚的四姐。
四姐走后,采薇一陣恍惚,腦子里那個翩若游龍的男人總是抹不掉。
她心煩氣躁極了,隨手摔了好幾個杯子,說到底采薇也只是那剛及笄的小姑娘,對于一個救了自己命的濁世佳公子出現(xiàn)好感也實屬人之常情。
三:心悅君兮君知否?
隔了幾日,采薇又到了三姐家,她先去看了三姐,令她吃驚的是,三姐好像在婚后越來越虛弱了,整個顧府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三姐,你怎么了?”采薇擔心的問。
三姐虛弱的支起身子,“采薇,萬事皆小心。我們的父親……你要小心。”
采薇有些迷茫,“三姐……什么意思啊?”
可是三姐卻不愿意再見她,反而令人將她送了出去。
她剛一出門,燕飛就在門外等她,燕飛還是那副陽光的模樣,更襯的他俊美非凡,難怪四姐那么心高氣傲的人會喜歡他。
采薇在心底酸澀的想,徒然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將燕飛裝在了心里。
燕飛看見她很是高興,“采薇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恩。你隨我來。”采薇說道。
燕飛不知道采薇想做什么,只好陪她去。
兩人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采薇開口道,“我今日來不僅是為了看我三姐,更為了告訴你一件事。”她語氣平緩,讓人看不出喜怒。
燕飛激動的說,“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說。”
采薇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沒好氣將他扔給燕飛。
燕飛興奮極了,“采薇,你這是……對我有意思?太好了采薇,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想告訴你。從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采薇聽完羞紅了臉頰,可是一想到四姐,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燕飛打開手帕卻看見上面秀著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采薇二字,而是……伶俐!
燕飛一個晃神,就將手帕扔在了地上,“這……何意?”
“我四姐喜歡你。”
燕飛宛如被雷擊一般,“你四姐?我……”
兩人半響沒有說話,最后燕飛眼底閃過一絲決絕。
他一把將采薇摟在懷中,“你四姐我不管,我只要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采薇紅著臉,想要推開燕飛,可他力氣太大,只好作罷。
“我……自然也是……”采薇羞羞答答的說。
燕飛越摟越緊,“那不就好了。我不管什么三姐四姐,我只要你!”
“你先松開我,我要回家了。若是喜歡我,就來提親吧。”采薇紅著臉。
隨即她聽見燕飛擲地有聲的回答,“好。”
回家后,采薇的臉依舊紅著,從神情上流露出的喜悅,讓人看的清清楚楚。
四姐自然也看見了,她氣的渾身發(fā)抖。可是曼娘剛剛禁了她的足,她再氣也沒有辦法。
很快,采薇就要及笄了,她與燕飛的感情也越來越好,她經(jīng)常去借看三姐這個名頭,兩個人出去小聚。
這天,采薇正在房里秀手帕,卻看見劉員外來了。
采薇愣了愣,隨即乖巧的將劉員外扶進來,立在一旁。
劉員外盯著采薇看了半天,心中越看越滿意。
眼底的算計毫不掩飾,采薇這才知道三姐讓她防劉員外的用意。
“采薇啊,明日你就要及笄了,爹給你找了門好親事。是那張員外,一表人才,配你剛剛好。”劉員外一臉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
這讓采薇忍不住作嘔,又想想張員外的惡心的嘴臉,這個張員外不僅長得奇丑無比,為人更是讓人不得不惡心。
他極其喜歡幼女,鎮(zhèn)上不少人家的幼女都被送進了張府,他惡行磊磊,可卻五人敢管。
為什么呢?
聽聞這張員外的背景十分強大,就是放在京城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更別說他們這個小小的花鎮(zhèn)了。
采薇一想到張員外都能當她爹的年紀,劉員外居然還說是一表人才,和她郎才女貌,心中就暗暗作嘔。
可是她沒有辦法,只能做個乖巧的女兒,“但憑爹爹做主。”
采薇的乖巧讓劉員外十分滿意,達到目的后他樂呵呵的就走了。
采薇在他離開后,本來笑意盈盈的面孔瞬間冷了下來,她捏緊手中的手帕,冷的如同身處深淵。
第二天她就去找了燕飛,可是還沒等到燕飛房間門口,她就聽到了一陣喘息聲,還有熟悉的嬌笑聲。
采薇雖然還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可也卻知道那喘息聲代表著什么,她不可置信的走到門前。
“顧公子,真是不明白,我那不知樂趣的妹妹有什么意思?能讓你置人家的心意于不顧。”
“呵呵,你妹妹跟個木頭似的,哪有你,讓我念念不忘呢。”
采薇渾身發(fā)冷,他們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可為什么結合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呢?
顧燕飛……和她四姐?
里面又傳來了男子的喘息聲夾雜著女子的呻吟聲。采薇一張小臉白的滲人,她轉身離開。
手中的手帕丟在了地上。
在回去的路上,她還是不能接受……顧燕飛的一切都是假裝的,他的深情,他的羞澀都不過是障眼法。目的……就是為了玩玩而已?
“姑娘,可否聽老衲一言。”
一個聲音傳來,采薇回頭看去,是一個老和尚。
老和尚笑的很慈悲,有著出家人對世間的憐憫,采薇不知怎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師傅請講。”
“萬事皆講究一個緣字,有時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老和尚笑的意味深長。
采薇心中一驚,這話她三姐也曾經(jīng)說過,那時候她還不以為然,可現(xiàn)在……
老和尚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銅鏡,將鏡子遞給了她。
“師傅,這是何意?”采薇不解道。
老和尚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轉身離開。
“貪嗔癡怨皆是因。”
老和尚越走越遠,只留下這么一句話飄散在風中。
采薇喃喃道,“因?那果是什么?”
采薇回到劉府后,因為她已經(jīng)答應了加給張員外,所以劉府里面已經(jīng)開始準備了,本來她是準備去找顧燕飛商量對策,卻撞破了他的偽裝,倒真是如那老和尚所說的,萬事皆緣。
采薇在心底嗤笑不已,得知了真相后她并沒有哭,反而比任何時候都一派清明。
四:鏡中人
在晚上睡著后,采薇夢見了她已經(jīng)逝世已久的母親。
母親在她三歲的時候就死了,采薇對母親的記憶已經(jīng)很稀薄了,可今日一見,她腦海中那些關于母親的記憶又噴涌而出。
“娘……”采薇顫抖著聲音。
劉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采薇的頭發(fā),“聽娘講個故事吧。”
原來劉夫人嫁給劉員外并不是父母之約媒妁之言,而是自由戀愛。劉夫人家里是花鎮(zhèn)有名的富商,劉員外那時候還是個窮小子,也正是走了英雄救美這條路,他才得到了劉夫人的芳心。
劉夫人的父親自然也是希望女兒幸福的,況且劉夫人母家本就有錢,也不需要讓女兒去聯(lián)姻。現(xiàn)在女兒有喜歡的人,他自然是同意了。在他心里也存在著劉員外一個窮小子好拿捏的想法。
結果……正是他這個想法害了他自己以及劉夫人一生。
娶得貴女的劉員外的財路越走越順,很快……他就將江家掏空。
并且絲毫不念舊情的將劉夫人的父母關在一個籠子里,每日派人監(jiān)視,日子過得連狗都不如。
劉夫人奔潰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良人居然是這種忘恩負義之徒,她如同瘋了一般的去找劉員外理論。
可見到的卻是曼娘的出現(xiàn),劉夫人徹底奔潰了,曼妙可人的曼娘一步一步獲得了劉員外的寵愛,劉夫人就更加心如死灰。
直到采薇的出生,劉夫人的生命才結束,是劉員外親手殺死了她。
采薇聽完,跌坐在地上,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是這種人,母親居然是被父親親手殺死的。
“娘……”采薇眼中含淚,凄婉的喊道。
劉夫人還是一臉微笑,“采薇,將鏡子送給曼娘。果馬上就要來了。”
說完,采薇便醒了過來。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滿臉的眼淚,伸手拿過那面銅鏡,心中恨極了劉員外的惡毒。
第二天
采薇先是去了曼娘房間,曼娘正在梳妝,見到采薇還是有些吃驚。
“五小姐怎么來了?”曼娘笑道。
采薇從懷中拿出銅鏡,雙手捧著給曼娘遞給去,還眨眨眼睛,俏皮的說道,“姨娘,采薇就要出嫁了,采薇新得了一面鏡子,想用來謝謝姨娘多年的照顧。”
曼娘盯著采薇看了好一會兒,她沒有看出采薇有哪里不對勁,只當她小女兒心態(tài),就收下了鏡子。
采薇走后,曼娘拿出鏡子照了照,那鏡子仿佛有魔性,曼娘的眼睛再也離不開那鏡面,越來越……沉淪。
果然,曼娘就如同著了魔一般,日日看著那銅鏡,她甚至覺得只要照這個鏡子,自己就能容顏不衰。
采薇出嫁的前一日,劉員外推開曼娘的房門。
曼娘坐在凳子上,手中依舊捧著那銅鏡,不停的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不知怎的,以往讓劉員外覺得動人的聲音竟然變得有些滲人。
“曼娘,你在干什么?”劉員外問道。
曼娘應聲回頭,只見她那張美的動人的臉蛋已經(jīng)換了個模樣,細細看去,竟和那日劉夫人的模樣絲毫不差。
“夫君……好久不見呀。”曼娘笑著說。
劉員外驚出了一聲冷汗,他突然發(fā)現(xiàn)鏡子里面又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那正是他死去的大女兒……
“爹爹,女兒可想死爹爹了呢。”
宛如小女兒撒嬌的聲音卻讓劉員外渾身發(fā)冷。
不久,他的二女兒也出現(xiàn)在了鏡子里面,她并沒有出來,只是在鏡子里向劉員外問好。
“爹爹,近日可好?”
劉員外嚇得瑟瑟發(fā)抖,他踢翻了凳子,砸向鏡子,可鏡子卻絲毫未裂,二女兒依舊笑靨如花。
笑聲,問好聲充斥在劉員外的心頭,他開始胡言亂語,“你們這群妖物,離我遠點!滾開!我能弄死你們一回,就有第二回。”
他不停的捂著耳朵,好像捂著耳朵就能不面對這場面似的。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笑聲消失,劉員外睜開雙眼,他看見被他送給地主的大女兒七竅流血,眼睛里面沒有眼白,可她卻笑的十分詭異。
嘴角上揚的弧度都詭異的恰到好處,她說,“爹爹,我好疼啊。”
劉員外突然想起,大女兒是被地主活活挖了眼睛才死的。
他當時知道后好一陣高興,現(xiàn)在……
外面的月亮看的不甚清楚,像是蒙了一層薄紗,叫人云里霧里。采薇就倚在曼娘的房間外,看完了這一場“果”。
劉員外死了,死的極慘,奇怪的是顧家的教書先生的兒子也離奇死了,死狀和劉員外一模一樣。
只有一個老和尚口中不停的念著經(jīng),他口中的最后一句話是,“貪嗔癡怨,有因必有果。”
人們不知道的是,遠在青霞山上的寒山寺,卻多了一個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