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忱,是取自我爸和我媽的姓,我爸叫李輝,我媽叫陳靜。
我,是在十二歲那年發現爸爸有外遇的。
當時,我很想告訴媽媽,但是,我又害怕告訴媽媽。我怕他們會離婚,因為我們班何浩銘看見他媽媽和一個男的緊緊的抱在一起,又告訴他爸爸了以后,他爸和他媽就離婚了,從此,何浩銘就見不到他媽媽了,而且他爸爸打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關鍵是,他爸爸和他媽媽離婚之后,何浩銘再也沒吃過早餐,因為再也沒有人給他做早餐了,而且,他奶奶和姑姑每次一提何浩銘的媽媽時,總是咬牙切齒的說,‘那個賤貨’,這導致何浩銘很難堪很自卑,甚至讓何浩銘有種負罪感,好像他來到這世上本就是個錯誤一樣。
而且,據說何浩銘的爸爸正在給他找新媽媽。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何浩銘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很悲傷的說,“以后我就是沒人要的孩子了,我爸要找新老婆,他們肯定會有新小孩,我媽以后肯定也會找新老公,然后他們肯定也會有新小孩,以后我就是一個有爸有媽的孤兒了。”然后何浩銘就大聲的哭了。
我不想沒有早餐吃,不想以后也成為一個有爸有媽的孤兒,所以我把爸爸外遇這個秘密狠狠的藏在了心底。
爸爸一如既往的按時回家,對我也很關心,也沒故意跟媽媽吵架,就好像上次無意中看見的那個人不是他,但是我非常肯定爸爸就是出軌了,因為我已經偷偷的跟蹤了他好幾次了。
我討厭爸爸,覺得他又虛偽又可恨。
我非常同情媽媽,覺得她好可憐,被最親近的人背叛了都不知道,還天天像個傻瓜一樣為那個背叛她的人排憂解難。
后來的一天放學回家后,聽到媽媽一個人在房間里哭泣。
我問,“媽媽你怎么了?”
媽媽什么也沒說,只是抱住我大聲的哭泣。
媽媽雖然不說,但是我也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了爸爸外遇的事情。
我不敢問媽媽,也不敢告訴媽媽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陪著媽媽哭泣。
但是,爸爸媽媽并沒有離婚,他們甚至都沒有吵架,他們依然如故的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逛街,就跟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但是何浩銘卻篤定的告訴我,我爸爸媽媽遲早會離婚的,我總是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心里充滿了忐忑不安。
媽媽似乎是變了一些,她不再像原來一樣只是在家打掃衛生做家務,她報了烹飪班,油畫班,瑜伽班,她跟爸爸的交流也不如原來那么多了,大多時候,她都是沉浸在書本里,要不就是帶我去參加各種培訓班。
我知道這是媽媽的策略,她希望通過改變自己來引起爸爸的再次注意,但是我對卻對此很不屑,如果一個人的心變了,哪那么容易再變回來呢,這連我們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為什么媽媽會不懂呢,我為媽媽感到悲哀,我覺得媽媽是一個失敗的女人,她是那么卑微,連背叛自己的人都不敢質問,只是可憐的想改變自己。我時常在想我的媽媽為什么不能像菲菲的媽媽那么漂亮,不能像陽陽的媽媽那么能干呢,我媽媽也這樣的話,也許我爸爸就不能在外面找別的女人了吧,那我也不會一直這么多煩心事兒了。
那段時間,我討厭我爸爸。
也討厭我媽媽,我覺得我媽媽太無能了,我甚至有點兒瞧不起她。
不知不覺中,我就在這種又怨恨爸爸,又可憐媽媽,自己滿懷忐忑不安的情緒里渡過了三年的初中。
這期間何浩銘的爸爸媽媽都再婚了,后媽已經給他添了一個弟弟,親媽據說也再努力中,何浩銘說,他不想再在這里待著了,他要走的遠遠的從此再也不回來,他說他又孤單又心煩,他說對未來沒有希望。
我問何浩銘想去哪里,何浩銘說,他要去澳大利亞,他爸爸已經替他辦好了一切手續。
我很羨慕何浩銘能遠離開這些煩惱,其實我也想離開這個鬼地方遠遠的,我越來越討厭爸爸媽媽了,我覺得他們都很虛偽。
我跟爸爸媽媽提出我的想法,沒想到他們很支持我,我決定去法國。聽說那是一個充滿了浪漫的國家。
媽媽想去陪讀,我很堅決的拒絕了,我不想讓媽媽也逃避,我覺得她應該跟我爸爸好好溝通一下,也許我走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就能解決了,或許他們之所以這么虛假的還對付在一塊,就是因為我吧。
我剛到法國兩個月,媽媽就給我打電話說,他們離婚了。
我早意料到的,但是沒想到這么快,我心里還是很難過,瞬間理解了何浩銘的那種感覺,我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沒有家了,很迷茫的感覺。
眼淚忍不住的流下來,但是我故意很酷的跟媽媽說,“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的,離婚就離婚吧,反正那是你們的事情。”
媽媽說,“對不起,丫丫(丫丫是我的乳名),你想跟誰都行,我們尊重你的選擇。”
我說,我誰都不跟,我要自生自滅,然后我掛斷電話,哭了個稀里嘩啦。
何浩銘讓我知足,說我夠幸福的了,雖然爸爸媽媽離婚了,但我還是想見誰就見誰,他爸媽離婚后,他想媽媽想的哭,他奶奶都不讓見,還總是罵他是賤貨生的小白眼狼。
后來,我才知道,離婚竟然是我媽媽提出的,就在送完我的當天,我爸被整了個措手不及。
我沒想到我媽竟然這么牛。
大概一年以后,我爸爸給我打電話,說想讓我回去一趟。
其實,我也很想回去,因為我特別想爸爸媽媽。
我先去找了媽媽,聽說媽媽在城郊租了一個民房,看來媽媽和爸爸離婚后過的并不好,不然怎么會租了個民房住呢。
但是一見媽媽的房子,我就喜歡上了,雖然是民居,但是媽媽經過自己的改造后,完全成了我夢想中的房子。
而媽媽似乎也年輕了,更漂亮了,雖然還是那么淡然的樣子,身上卻充滿了一種特別的活力。
我覺得媽媽一個人過的很瀟灑
爸爸讓我回家住了幾天,家里變化很大,換了一個女主人果然就不一樣了,我很不習慣,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已經習慣了這個到處充滿陌生味道的家?
我主動而親切的喊那個女人阿姨,那個女人也表現的很殷勤,但是我知道,其實我們都是相互討厭,相互抵觸,算了,媽媽都不在意了,我又何必在意她呢。
真是不知道爸爸怎么會喜歡她,在我看來,她不如媽媽漂亮有氣質,不如媽媽會打理家里的一切,僅僅只是比媽媽年輕而已。好吧,大人的世界我表示不懂。
爸爸總是有意無意的跟我問起媽媽的事情,看的出來他還是挺關心媽媽的,我很慶幸,他們雖然離婚了,但是沒有反面成仇,而且還都依然愛我,不像何浩銘的爸爸媽媽搞得像仇人一樣,搞得何浩銘夾在中間也生不如死的。
我忽然沒那么介意爸爸媽媽離婚了,我們三個人起碼過的都很好。
我心無遺憾的回法國了,但是爸爸卻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幫他跟媽媽復婚,我表示又不懂大人的世界了。我跟爸爸說,“你們現在過的不是都很好嗎?媽媽過的很酷,您的生活也很完美,既然都有了新生活,干嘛還要回頭走老路呢?”
爸爸在電話里只是說我不懂事,隔著電話我都能感覺到他那滿滿的失落情緒。
我還是把爸爸的想法跟媽媽說了,媽媽說,“有些事情是不能回頭的,之所以隱忍是因為我還沒有足夠的底氣,之所以我跟你爸爸離婚之后還能好好的相處,除了因為你,還因為我不想讓自己的婚姻毀的一點殘渣不留,或許這將是我此生僅此一次的婚姻,盡管它沒有圓滿的結果,但是婚姻里曾經的美好是抹煞不掉的。”
最后媽媽長嘆一口氣跟我說,人有遺憾可以,但是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對于媽媽的話,我還真沒怎么懂,但是我覺得是很高逼格的感覺。
后來,我又跟何浩銘說起爸爸媽媽的事情,何浩銘一副不屑又老成的樣子,“切,他們那個年代的人,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腦子被國外的改革新潮風吹歪歪了,一高興就出去找女人,一不如意就出去搞男人,有煩惱了去約個炮,糟心了又去嫖個娼,以為生活就離不開特么的男女XXOO,其實生活中有意義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們這一代人也就在飽暖思淫欲的境界上,沒深度,沒意思,幼稚!”
我無語,卻瞬間被何浩銘圈粉了,果然是閱歷不凡的人,說話都這么有深度。
何浩銘在電話里問我,“你以后會結婚嗎?”
我反問他,“你呢?”
他說,“我以后不會結婚的,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好聚好散,省的又結又離得,麻--煩。”
我說,我以后也不要結婚。
然后,隔著電話我們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