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最近在品讀紅樓,秦可卿作為金陵十二釵之一,不得不寫此人。
但是秦氏的故事本身頗受爭議,春風作為語文老師只能尊重原著,尊重曹雪芹。
故事之外的廢公主身份之考證,專家們已經做了很多結論。被迫刪去的部分亦不能作為寫作依據,但是滿足好奇心,還是百度出來,放這里,作為飯后談資也不錯。
這回聽說是原來的版本,其后因為各種原因刪除了,所以,找了一下,就把它找出來,希望有一個對照,這里面只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部分,因為“王熙鳳協理寧國府”在其它版本里也是一樣的,
第十三回 秦可卿淫喪天香樓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話說鳳姐自賈璉送黛玉往揚州去后,心中實在無趣,每到晚間,不過和平兒說笑一回,就胡亂睡了。
這日晚間,鳳姐正要睡時,聽得門外人道:“蓉大爺要見二奶奶。”鳳姐對平兒道:“哪里找這翻墻竄洞的夜貓子?你去問他,什么打緊的事,非得這深更半夜的擾人?若不打緊,讓他明兒再說不遲。”平兒便披衣下得炕來,整理好衣飾出了內室。只見那賈蓉一臉歉然站在門外,見平兒出來,忙欠身道:“深夜相擾,姐姐莫怪。”平兒問:“可有要緊事項?”賈蓉道:“家里媳婦自用了張太醫開的方子,只是頭暈略好了些,那病并不見強。我父親因聽我說過前日來過的劉姥姥,父親說,那鄉間的土郎中很是有些醫治雜難怪癥的偏方,想煩勞嬸子著人請那劉姥姥在他們鄉下尋個土郎中,不知嬸子肯不肯解這個急?”平兒忙將此話告于鳳姐,鳳姐沉吟了半晌,道:“你去回他,明兒一早兒,我便打理這事。”平兒回后,那賈蓉千恩萬謝的去了。
次日一早兒,鳳姐便使人去問周瑞家的,好知那劉姥姥住的莊子,并告那人,周瑞家的若問,就說要姥姥閑時送些他們鄉下地里新摘下的瓜菜來,其他一概不提。
問得劉姥姥莊地后,鳳姐便囑咐賈蓉道:“我們這等人家找野郎中醫病,萬不能弄得滿街閑話,園子里人也要一概瞞過。只你一人一車去了便是。脫了你這身皮,換上些粗布衣飾,別弄得跟個錦毛鼠似的,唬著姥姥。只對劉姥姥一人講明事由,尋到郎中便是夜里,也要趕回。”賈蓉向鳳姐連連作揖。
卻說那劉姥姥因上回來賈府打抽豐,得了一些銀兩,狗兒、劉氏自是歡喜,那劉姥姥也便顯得在女婿面前有了臉面,這年的冬日竟也過得個溫飽。這日劉姥姥正在院子里帶那板兒玩耍,忽家里那條黑狗叫起來,接著就見一輛車忽地在籬笆門前停下,劉姥姥忙喝了黑狗,湊上前去欲問個究竟。剛要開口,只見那跳下車來的人向他作揖,叫聲姥姥。劉姥姥道:“這想是趕路急了,想找口水喝?”那人抬起頭道:“姥姥瞧仔細了,我是璉二嬸子的侄子賈蓉,上次姥姥去嬸子那里,我可見過姥姥,敢是姥姥不記得了?”劉姥姥擦擦眼睛,仔細瞧了一回,才認出是上次在鳳姐屋里見過的那位大爺,忙要跪拜,被賈蓉拉起。劉姥姥道:“老眼昏花怠慢了大爺,真真該自己去了墳地躺下睡過去也就罷了,還強活在世上!怪不得一大早那兩只喜鵲就在樹上比勁兒地叫,原來是告我家里要來尊貴客人了!姑奶奶可好?大姐定是安康了?”賈蓉一一回了劉姥姥問候,便想進得屋內細說事由。無奈那劉姥姥只是拉磨般地在地上轉,并不請他進屋。賈蓉忖:“姥姥雖是伶俐口舌,今日卻也口訥了,定是恐我嫌棄他家那茅草屋舍,遂去了進屋的念頭,索性讓劉姥姥叫來板兒,上得車來,一壁走這車一壁說了事由。還未及賈蓉說盡,劉姥姥已是老淚縱橫,道:“年紀輕輕,怎就病到這步田地?大爺也別太懊糟,我們這地界有一姓焦的郎中,正經能調治那些疑難怪癥。今日就是日頭著了地兒,也要找得他。”賈蓉忙連聲道謝。
閑言少敘,至傍晚,劉姥姥才將那遠近聞名的焦郎中尋來。賈蓉道:“煩勞姥姥如此奔波,本該和姥姥多敘敘話,只是父親和嬸子交代,請來郎中不論晝夜須得兼程趕回。”劉姥姥道:“天不急病急,大爺快些去罷,只是別忘了給姑奶奶、大姐和平姑娘代個安。”說罷,將一塊狐貍皮和一個泥壇子放上車,道:“剛進七九,雖是開了河,可地還沒種呢,家里、地里也沒有什么嚼谷能孝敬姑奶奶。這皮子是頭年冬狗兒在雪里下套子套的,已經熟過了,給姑奶奶坐身下,隔隔寒氣。壇子里是自家樹上的柿子做的柿餅,打了霜的,吃起來面甜面甜的。”又對焦郎中道:“燕州地面上,誰不知先生是華佗轉世,扁鵲再生?您老只這一去,那大奶奶的病也就去了根了。”焦郎中忙道:“姥姥只管放心,我定會仔細診治的。”賈蓉又是忙著作揖,道:“待我忙過了,再來謝姥姥。”說罷,留下二十兩銀子,便上車去了。那劉姥姥又是千恩萬謝,直到那車子過了崗,才拭著淚領著板兒回去。
那賈蓉偕焦郎中連夜趕回寧府,悄悄進了賈珍屋內,于大廳見了賈珍。上得茶后,賈珍道:“姥姥推薦之人,必有回天之術。且不棄勞頓星夜趕至舍下,我等不勝感激,媳婦之疾,唯依仙醫之妙手了。”焦郎中忙道:“鄉村草醫,醫術粗鄙,平日亦只醫些頭痛腳癢,仙醫之謂豈能承之?”賈珍道:“山野之中多藏仙草,鄉野之地,多有仙醫。還請仙醫不必過謙,進去為兒婦診斷一番,以安我等心懷。”
于是焦郎中隨賈蓉進了去,見了秦氏。那秦氏略略欠身代之以禮,焦郎中回禮道:“尊夫人不必拘禮,亦不比過慮。只需告草醫實情便是最好。”言畢,從藥匣子里拿出一塊清凈白綢覆于秦氏腕上,手指按于綢上,一壁把脈一壁問秦氏近來況景,那秦氏亦一一道來。未曾問得幾句,焦郎中臉色忽顯凝重,換過左手復診,那臉色卻是更加凝重。但那把脈之手依舊沉穩如初。診畢脈息,又看看秦氏臉色,方與賈蓉退出,來到外間。
坐穩后,便有婆子端來茶。婆子去后,賈蓉道:“依先生所診脈息,可有良方醫治?”焦郎中看一眼內室,又環顧屋內,見確實再無旁人,乃道:“敢問蓉兄,此前所來太醫都有如何醫斷?”賈蓉道:“自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說有喜了的,也有說是病癥的,都開了方子,用了卻都不見起色。”焦郎中道:“可還有方子?”賈蓉忙拿來前日張友士所開醫方,將與焦郎中。焦郎中看了方子,又還于賈蓉卻并不言語。賈蓉道:“敢問先生此方優劣?”焦郎中微微欠身道:“草醫從不品論別家醫方,還望見諒。”賈蓉道:“既是如此,還請先生細說媳婦之疾。”焦郎中用眼看著賈蓉,正色道:“草醫若說出尊夫人之疾,恐驚嚇了蓉兄與家人。”賈蓉道:“既請先生前來,豈能諱疾忌醫?還請先生不漏片言,細細說來。”焦郎中沉吟半晌,乃道:“尊夫人所患之疾,乃宮內結了‘鬼胎’也。”賈蓉聞聽此言,先是懵愣,繼而面容蒼白如墻壁之色,那額頭竟沁出冷汗,口中無有一言,只是望著焦郎中怔怔的喘氣。焦郎中見之,忙起身于賈蓉前胸處按壓一番,又用指甲掐賈蓉人中一穴。良久,賈蓉方回過來,那面色卻仍是一片慘白。焦郎中道:“鬼胎者,偽胎也。大多因陽氣虛弱所致,受孕后精血雖凝,但不成胎形,化為血泡,血泡阻塞宮內,受孕者雖停經,但脈之并無喜脈之象。此外,臟腑功力失調,正氣虛弱,或受孕時沾染濕熱穢濁之邪氣,以致瘀熱交結,郁滯于宮內,亦能結出鬼胎。民間眾生因不諳內情,便稱為‘鬼胎’實為‘葡萄胎’也。”
賈蓉終究回過神來,問道:“請教先生,那前時多位太醫為何不能斷出?”焦郎中道:“此癥一是難斷,二是有斷出者亦不敢明示也。”賈蓉思之再三,又看一眼內室,道:“敢問先生,此癥能醫否?”焦郎中道:“尊夫人所患,草醫自是能夠醫治的。只需用活血化瘀、清熱解毒的方子下得那胎來,再凈宮調養,不愁不愈。”賈蓉大喜,道:“先生可隨小弟再去父親那里,與父親將說一番?”焦郎中應允,二人便復去了賈珍屋內。賈珍見賈蓉和焦郎中復回,且賈蓉臉上帶著喜色,便道:“有勞仙醫費神細診,想是兒婦之疾無甚大礙且亦有了醫治良方?”焦郎中便將與賈蓉所敘講與賈珍。那賈珍初聽時雖是驚愕,卻還沉穩,但聽到“濕熱穢濁之邪氣”之言時勃然大怒,面如豬肝,額上青筋條條綻出,眼里分明噴出火來,手指焦郎中道:“住嘴!原想請姥姥尋來仙醫,不想你卻是個江湖庸兒。我堂堂寧府,哪里來的什么邪氣?我那兒婦天姿國色,焉能結得鬼胎?分明是想以此多詐些銀兩!若不看姥姥份上,把你拿了送了官!蓉兒,還不將他轟了出去!”
賈蓉此刻已被唬得渾身顫抖,如篩糠的簸箕,又怕外面聽得,又怕傷狠了焦郎中,只是站在那里瑟瑟的發怔。焦郎中初始也吃了一驚,但極快的還復了常態,微微一笑,道:“無論公子王孫還是鄉野草民,既都成肉身,自然便都會染凡世病恙,豈能分出尊卑?既然大爺如此說,草醫不用你轟,自會出得這門去。”言畢,挎起藥匣緩步出了門去。那賈蓉忙跟了出去連聲道歉道:“父親性烈心焦,多有得罪,切不可放在心上。還望先生大仁大義,救媳婦于今日。”焦郎中道:“你父親如此態勢,草醫即便想醫之,又能有何作為?然草醫看你蓉兄著實可憐,便告你,不出三日,尊夫人便會咳血,下體見紅。你須盡心看護,不可疏忽。切切。”言畢,快步出了寧府,去街上找客店去了。
那賈蓉眼睜睜的看著焦郎中出了府門,真是欲哭無淚,欲罷不能。思之再三,想待天明后再找鳳姐商量如何定奪。便欲回房。忽見得廊柱間有人影閃過,便喝道:“是何人?”那人便從廊柱中怯怯走出,原來是秦氏的丫鬟瑞珠。賈蓉道:“你不好生照料奶奶,到這里作甚么?”瑞珠忙回道:“回大爺,是奶奶讓我來問大爺,那郎中如何斷的?”賈蓉道:“你告訴奶奶,郎中說那癥候不用焦躁,已開了方子,明日即可服用。”瑞珠應答著忙轉去了。你道那瑞珠真的信了賈蓉的虛言?原來那秦氏就診時,見焦郎中忽然面色凝重,自存了心,特命瑞珠前來偷聽查探,那瑞珠方才已經聽得賈珍罵郎中一些言語,嚇得魂飛魄散,忖道:“奶奶敢是患了這等病癥,這豈不是要了奶奶的命?斷不能告奶奶的。”又想到秦氏對自己如女兒般慈愛,心中不免生出悲慟,想若是奶奶有個好歹,自己今后還有什么期盼?便在那廊柱背后低聲啜泣了一陣,正欲回房被賈蓉撞見。
再說那焦郎中次日便回到鄉下,自先去見了劉姥姥,倍說此事。劉姥姥大放悲聲,道:“老身造孽了呀,辜負了姑奶奶一片篤信,委屈了先生一片慈心,耽誤了奶奶的診治,天大的饑荒啊!”焦郎中忙勸慰道:“姥姥休要過分歉悔,草醫行醫多年,何樣人等未見過?也不過是做爺做慣了,耍些威風罷了,區區小挫,草醫豈能放于心上?”言罷,拿出一個方子將與劉姥姥,道:“草醫明日便要去青海、云貴等地采集草藥,要待入了伏方能回轉。想那尊夫人不日即將發病,蓉大哥定來尋我。若來,姥姥可將此方將于他,讓他尋方抓藥,萬萬再不可耽擱。”劉姥姥連聲道謝,一口一個活菩薩的喊著,直到那焦郎中去了。
再說那賈蓉天明后即去見了鳳姐,送上劉姥姥將與的柿餅和那狐皮。鳳姐忖:“一個鄉下婆子,竟比那識文斷字的人還記些往來禮節,真真難得!”又忙問診治如何,聽了賈蓉哭訴,鳳姐一股急火穿心而來,跌坐在炕沿劇咳不止,那手只是指著賈蓉再說不出一個字來,唬得平兒、賈蓤??哭將起來。稍頃,鳳姐止住咳,回過氣來,喘息著道:“敢是大哥哥瘋了不是?傻了不成?你也是個沒火性的,怎就讓那郎中走了?奶奶有個三長兩短,不用老祖宗吩咐,我先撕了你的嘴,揭了你的皮!”賈蓉撲通跪下連聲辯解,請鳳姐想些補救法子。鳳姐也只好收了心緒,吩咐賈蓉一面好生看護秦氏,一面讓他準備再去鄉下負荊請那焦郎中。此話暫且不提。
卻說賈珍自罵了焦郎中后,整夜仍是惱忿不已,如困獸般地在屋里度步。你道他如何這般?皆因他心內存著虛怯。細忖起來,那秦氏閉經已近二月,細細掐算,正是他與秦氏在那天香樓****夜起,他焉能不怯?他亦知民間對此癥有一說:說是女子若懷了鬼胎,必是和鬼魅有了野合。故此賈珍又怒又怯。直待心緒稍有平復,方想起只顧自己泄憤,卻愧待了秦氏,不免又心生懊悔,那眼中竟滾出淚來。想至一旦秦氏有個山高水低,還哪里能討得這等風流裊娜之人。正思忖間,有婆子急吼吼地來報:“大奶奶咳血了。”賈珍急命喊來賈蓉道:“速去鄉下,代我向那郎中叩頭請罪,就是綁也要把他綁來!”賈蓉忙備下車馬銀兩,復奔鄉下而去。
此刻秦氏屋內已有尤氏、鳳姐等團團圍在炕前。瑞珠在一邊哭泣,被鳳姐罵了幾句方止住。那秦氏拉了鳳姐的手道:“嬸子,我怕是挨不過這個春了。”鳳姐那眼圈登時紅了,道:“我的奶奶,可別用這些話來嚇我們。心內有些焦火,見一點血也不必大驚小怪,好生將養,待蓉兒請來那郎中,只有法子調理。”又說了許多話后,拭著淚去了。尤氏自然也勸慰了一番方離去,屋內只剩秦氏和瑞珠兩人。秦氏見瑞珠面帶凄苦,道:“我的傻兒,你若這般,我這病還怎么將養?”這秦氏不說還好,只這一說,瑞珠放大悲聲哭將起來。秦氏見他不比往日,遂問道:“敢是誰委屈了你不曾?”瑞珠搖頭。秦氏復問:“是怕我嗔你昨夜瞞了公公趕走郎中一事?”秦氏一提此事,瑞珠更是哭個不止,道:“奶奶可萬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就慘了。”秦氏忙道:“真是個牛心孩子,我怎會說走就走?”瑞珠也不抬頭,仍是地頭啜泣。秦氏這才覺出瑞珠似有心事不能袒露,忽又想到自昨夜瑞珠恍恍忽忽,便心有所疑,道:“是不是郎中說了我這病是極難治的癥候,蓉哥兒逼你瞞了我?”瑞珠大驚失色,更不敢抬頭,也不回聲。秦氏心中頓時有了底算,道:“你我情同母女,若有事瞞我,真真讓我心涼。”瑞珠抱住秦氏胳臂,又大哭起來,終將所聽之言告了秦氏。
只聽到“鬼胎”二字,秦氏便如五雷轟頂,眼前金星閃跳,耳中如疾風掠過,呼呼作響,瑞珠后面的話語再不能聽到,那身上也無有半點知覺,輕飄飄如一縷絲線。良久,秦氏方從驚悸中轉回,啞著嗓子道:“那蓉哥已去請郎中,你個傻兒,除了哭還知道別的什么?”瑞珠抬起頭,看秦氏臉上竟有一絲笑意,不覺心中稍寬,拭了淚,道:“奶奶如此心寬,正是瑞珠的造化。”言畢,便服侍秦氏躺下,秦氏道:“你也熬了一夜,也歇了罷。”瑞珠便去了外室,不敢更衣,只和衣臥在床邊小憩。秦氏見瑞珠去了,方暗暗思量起此事。想到那賈珍為了自己顏面竟趕走郎中,不由心冷如冰,直侵骨髓。又聯想起自己身世,不免萬念俱灰,肝腸寸斷。忖道:“即使那郎中醫好了這病癥,‘鬼胎‘二字’哪里是我這等人能夠承受的?想來我可卿的宿命就在此了。我也是何等命苦,世間病癥多多,為何偏偏讓我染上此疾?難道是上天的意旨?”就這樣胡思亂想的昏昏睡去。
卻說賈蓉到了劉姥姥莊里,但聽劉姥姥說至“焦郎中已去了青海、云貴,入了伏才能轉回”的話,頓足大慟:“休矣!休矣!”劉姥姥忙道:“大爺莫急,郎中留了方子的。”賈蓉聞聽此言,頓時止住哭泣,道:“先生竟是這等仁義之人,想我那媳婦命不該絕。”言罷忙接了劉姥姥的方子,展開細覽,但見那上面寫的是:
血府逐瘀湯
當歸三錢 赤芍三錢 桃仁三錢 紅花三錢 懷牛膝三錢 益母草六錢 白花蛇舌草六錢 柴胡二錢 川穹二錢
賈蓉如獲至寶,揣了方子和劉姥姥匆匆告別,回了城里,也不必贅述。
彼時寧府里已是一片肅殺之氣,賈珍和尤氏在屋內長吁短嘆,丫鬟婆子們自不敢有一聲言語,更兼臨近傍晚,夜風驟起,吹得那院子里的槐樹發出哭也似的聲響,直吹得那賈珍恨不能砍了那樹。
亦正是此刻,秦氏從睡夢中醒來,看了半日屋里的陳設,又悄悄走至外間,見瑞珠正沉沉睡著,看了一時,忖道:“我的傻兒,我若去了,不知你怎么消受?”忖畢,復回屋從箱里拿出一束紅綢,靜靜的出了門,徑直向那天香樓走去。進了樓里,上了樓頂,秦氏便透過窗子向外望去,但見陰風颼颼,愁云慘淡,幾粒寒星于云中時隱時現。那樓中亦因竄進風來發出怪響,直響得秦氏頭皮發緊,寒戰不止。復又于幽暗中看到往日與賈珍、賈薔幽會之處,雖陳設如初,卻再不見了往日的奢靡情態,卻如置身于冥界,一陣陣恍惚。忖道:“我一生風流,極盡放蕩,今日終歸遭了報應,只是這等報應令可卿死也不甘。我雖淫褻,但終歸還有善良心地,那蒼天難道就不能夠看到?”忖畢,不由淚如雨下,將那紅綢擲向畫梁,那梁上的積塵悠悠飄落,無聲息的落于地上。秦氏搬來一把椅子,攀登上去,環好綢索,環顧一眼樓內,抽出發上的銀簪擲于地上,那頭發便悠的散落開來,遮住那顏面,將頭置于綢索之內,一腳踢了椅子,那秦氏的身體登時墜于半空,一縷風流之魂便飄飄蕩蕩的去了別處。正是:一帶紅綢繞畫梁,半生淫褻作荒唐。香塵不解風月事,孽海情天枉斷腸。
再說此事不知怎的就到了賈母這里,賈母聽后,如萬箭穿心,想自己平日對秦氏那一番憐愛之心,卻換來這等病癥,難道我賈家真的從此要頹廢起來?想到此處,不由得滾出淚來,一言不發的由鴛鴦攙扶著顫悠悠的回了屋。
卻說賈蓉進了城并未直接回寧府,乃徑直去了藥鋪,好歹敲開門,央求著店伙計找來人按方子抓了藥,方趕回寧府。進了賈珍屋里,短短的說了情節,便吩咐人快些煎藥。賈珍看了藥方,道:“待媳婦的病好了,入了伏,你須再到鄉下代我向仙醫謝罪。”正說話時,房門被撞開,瑞珠瘋子似的一頭撞了進來,跪在地上哭道:“告老爺、太太,大爺,奶奶他不見了。”只這一句,賈蓉手里的藥便掉在地上,賈珍也直了眼,口中卻未有一字說得出。半晌,賈珍猛可喊了一聲:“快去天香樓。”眾人才方如夢中醒來,一并奔天香樓而去。到得樓內,瑞珠持蠟,賈蓉提燈,徑直向樓上走去。到了樓口,賈蓉提起燈只一照,合人都唬得魂兒出了七竅——那秦氏已死多時。還是尤氏喊了一聲:“快放下來。”賈蓉才扔了手中的燈將秦氏從綢索里抱出。那身子尚有溫熱。賈珍晃了晃身子,便一頭栽在地上,天香樓登時大亂。瑞珠早已哭啞了嗓子,也不顧尤氏如何打罵,只是抱著秦氏的身子不肯讓別人動。還是賈蓉將他一把扯起來,搡到一邊。此刻,賈珍已然醒來,指著瑞珠道:“待我仔細收拾你。”瑞珠凄然一笑并不恐慌,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望著畫梁。
尤氏即將秦氏衣飾整理一番,將那吐出的舌頭回了口中,又用絹子蓋住秦氏臉孔,覆上錦被,才命賈蓉著人空出屋子停尸及打理后事。此不再敘。
話分兩邊。就在天香樓里一陣大亂之時,那秦氏的魂魄悠悠蕩蕩竟去了怡紅院。彼時寶玉已經睡下,恍恍忽忽見秦氏從外面進來,凄然道:“寶叔近日可好,可卿今日要入冊子去了,特來與寶叔告別。”寶玉道:“可卿說的什么,我怎么聽得混沌?”秦氏道:“園子里的姐妹們終歸都要入冊子的,可卿只是先去一時。因與寶叔有一段荒唐情愫,故不忍不辭而別。”言罷,臉上更是凄然。寶玉大慟,道:“可卿不可撇了我就走。”秦氏道:“命里定的劫數,誰逃得過去?唯望寶叔好生持護林姑娘,別辜負了他對寶叔的一片癡情。可卿這就去了。”言罷,拭去臉上淚痕,飄然而去。寶玉大哭不止,于夢中驚醒,唬得襲人等都跑過來呼喚、撫慰。寶玉定了神情,見是一夢稍有款慰,也不對襲人等明說夢中所見,喝了一口茶便又躺下了。只是再不能安然入睡,在炕上翻來覆去。想起夢中秦氏容顏不免又是一陣傷感,偷偷的哭了一回,才略微好些,只等天明得來秦氏的音信。
再說鳳姐這邊,這日正和平兒燈下擁爐倦繡……莫不悲嚎痛苦者。(此處略去中間文字)
閑言少敘,卻說寶玉正在等待秦氏音信,忽聽門外亂哄哄的人喊:“東府蓉大奶奶沒了。”寶玉只覺的心中似戳了一刀的,忍不住哇的一聲直噴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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