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是個很愛孩子的人。大概五六歲時就有跡象了,那時候有次父母吵架都跑了出去,我牽著老二,背著小妹在小賣部轉悠,小賣部阿姨笑著逗我:雪雪,你帶兩個妹妹累不累?把小妹送給我算了吧。我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她。為這,小妹簡直都要記得一輩子。
長大結婚后,因為身體差始終懷不上孩子。婚姻也就走到了盡頭。但我從來沒有感覺多遺憾過。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可愛點的會偶爾逗一逗,不漂亮又愛哭的看到就會皺著眉頭跑開。總覺得孩子都是惡魔和精靈的合體,既能一眼看穿你,又愛變著法兒折磨你。碰到了最好躲遠一點為妙。即使自己有孩子,我想我也不會是個好母親,我的身體里缺少一種叫母愛的東西。
直到侄兒李澳出生,一家人在產房外等了他兩個多小時,可偏偏你急他不急,醫生準備破腹產他才慢悠悠出來。這一折騰又嗆了羊水,醫生把他抱出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被他融化了。憋得通紅帶烏青的小臉皺巴巴的,大大的眼睛茫然又好奇地跟著我們的聲音打轉,小嘴巴張成個小o型,像極了他外公。我的眼淚就不自覺流出來了。
就看了這么一眼又被醫生抱進新生兒科住了二十天才回來。我們激動地在家翹首以盼,一個禮拜去看他一次的機會。可是等我們再看到他,懷疑是不是被護士弄錯了還是被調包了。怎么不是出生時的模樣了?不是那個楚楚可憐的像外公的翻版,幾天就長成個壯實的小小男子漢。護士姐姐去撥弄他轉身,他還不耐煩地發脾氣叫得滿臉通紅,就這牛脾氣應該沒錯,是我們家的孩子。
這小子的到來總算是沖散了這一年來父親走后留下的陰霾。家里又現歡聲笑語,一家子不厭其煩地圍著他打轉,看著這一個小生命就這么神奇的降生,然后神奇地一天天長大。
李澳三個月的時候,他爸爸被派去悉尼工作,媽媽等他八個月大就斷了奶,準備也去悉尼工作。李澳自然就留給外婆和兩個姨媽帶,等他們安頓好了再接他過去。這樣外婆也可以充實一點,分散點精力不至于胡思亂想。
果然,帶孩子是個特別充實的工作,幾乎沒有一刻閑功夫。帶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從斷奶到一歲半之間都是最難帶的。一歲半后,妹妹回來接他去了悉尼,帶了三個月又因為工作忙不得不再次送了回來。外婆和我又帶了整整一年。這一年是他最可愛的時候,語言天賦也很高,教他東西不超過兩遍就會,又特別愛說話,我們笑他是個小話嘮。每天都要纏著我跟他講故事,他都聽得很入迷,講了幾次后他也會反過來跟我講了。
跟所有男孩子一樣他最喜歡玩車,不停地叫我陪他在地上玩,因為身體不便和不夠耐心,我很少陪他玩車,想想真是虧欠。和他在一起我總是忍不住要親他的臉蛋和脖子,親多了他就會嫌棄地捂住我的嘴,說你別老是親我。我故作委屈狀說,臭兒子,我喜歡你嘛。他便馬上一把摟著我脖子:我也喜歡你,朵朵(姨媽媽)!一松手,又逗我:拉不溜(love you他故意不好好說)說完等著我抓狂。這是我們之間的小游戲,教他說單詞的時候,他老是故意說不標準,然后我就氣呼呼地吐舌暈倒,他就在一邊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每天晚上外婆問他跟誰睡?他都回答跟朵朵睡,我們倆在床上嘻嘻哈哈講故事折騰一個多小時,等他睡著外婆再抱過去。早上一起來就馬上跑到我房里。他不聽話外婆罵他的時候他就眼淚汪汪地撅著嘴跑到我身邊告狀:朵朵,外婆剛剛罵我!朵朵,外婆剛剛打我!一看到這可憐的小樣,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有母性的,我的所有母愛都在此刻,毫無保留地泛濫開來。
李澳半個月前被爸爸帶去澳洲了。以后會在那邊生活學習,大概一年半載才會回一次了。這半個月心里空蕩蕩的,特別想念那坨嫩肉肉,想抱他親他,聽他有事無事不停地叫:朵朵,朵朵…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