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往前一點兒,祁陽還會纏著花舟問她:“有沒有想過要把梓東追回來。”
花舟不看他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手里的事情。
以往任何時候提到喜歡她的男孩,她總會滿不在乎地說:“走都走了,還懷念什么。”
有的人,縱然情深似海她也不想留,可有的人,明明一幕傾心她卻不敢留。
花舟沒有過刻骨銘心的過往,沒享受過如膠似漆,沒經歷過痛徹心扉。
她明明白白地拒絕,沒想著要和誰有個曖昧淺淡的開始,然后纏纏綿綿就是一輩子。
長到這么大,她從沒羨慕過那些同齡人年紀輕輕就有錢有勢,好像開了掛似的人生,只嫉妒他們出生所見即是上和下睦,相敬如賓,從小到大都是家和萬事興。
她見過愛情最丑的樣子,懷疑猜忌,大打出手,一旦著急了,多骯臟的話都能講出口。
那時候她還小,只知道站在一邊哭,眼淚和口水混在一起,常常弄臟了干凈的衣服。
后來見多了她也變得淡然,外面天翻地覆,她一個人窩在屋子里該吃吃,該喝喝,帶著耳機聽最新的歌,再沒掉過一滴眼淚。
那個時候她懷疑,人心怎么會是肉長的,一旦麻木冷血起來,多殘酷的事情都不能在心里激起半點漣漪。
偏偏這種冷靜沉默的樣子,讓她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子中間與眾不同,最是招人青睞。
那些愛出風頭的男孩子一臉的勢在必得,風風火火卻無浪無波。
他們眼里有濃情的欣賞,但更多的是征服的欲望。
花舟從沒跟別人講起過自己的故事,那些年幼的手足無措,年少的膽戰心驚,以及對愛情的心灰意冷,她默默地埋在心底,不講給任何人聽。
她總想著,要不一個人孤獨終老吧,不為難自己也不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這么多年,關系再好的男孩也只是止步于朋友,那些心有不甘自取滅亡的,到頭來也只能是人走茶涼。
祁陽沒聽過花舟的故事,但他一直站在她身邊,看她一個人云淡風輕地應付滾滾而來的熱情,再喜歡也不敢逾越一步。
其實沒幾個男孩子能受得了花舟的冷漠,最后大都落荒而逃。
可顧梓東不一樣。
顧梓東喜歡花舟,坦坦蕩蕩。
祁陽嫉妒的厲害,像是自己精心保護的水靈靈的花骨朵整天被別人盯著,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卻沒辦法宣示主權。
花舟不屬于他,縱是萬般情思也換不來她紅塵相伴。
后來顧梓東走的時候罵他是膽小鬼,明明那么喜歡卻不敢講出口,活該得不到,他沒理由還口,只能一杯一杯的喝酒。
有些時候他是真的希望花舟能答應梓東,不用再一個人熬著春風秋雨的時光。
顧梓東是個暖男,愛鬧愛笑,心細如發絲,總想著要護花舟周全。
他待在她身邊,問她冷問她暖,她不講話懶得理他,他也不在乎,像是樹懶生了根,怎么也擺脫不了。
花舟不討厭他,因為他總能一眼就看到她心底的傷,他不講甜甜蜜蜜的廢話,不講那些她早已明白的道理,只顧冷暖饑寒和避其鋒芒。
他樂此不疲地說喜歡,花舟不理他,卻也沒有趕他走。
更早一些的時候,他關注到一個“花舟祭”的賬號,太悲傷的名字,沒有幾個人關注,瀏覽量也很少。
他一篇篇的讀著她的往事,字里行間都是對愛情的恐懼,她在原諒與解脫之間煎熬,卻終是不能赦免自己。
他找最厲害的黑客找她的地址,查她的信息,想用滿腔的熱情拯救她支離破碎的心境。
這一次只為一人來,他有的是時間。
花舟比他想象的還要冷,她并不是害怕與人交往,只是怕與人捆綁,糾纏不清。
所有的愛情于她都是禁錮,是跌跌撞撞頭破血流,是聲聲爭吵暗無天日。
她那么努力地拒絕別人,卻沒能讓自己有分毫的解脫,這才是這場博弈中最大的敗筆。
梓東沒這樣喜歡過一個姑娘,以前大多是兩情相悅,互相磨合,合不合適都是兩個人的事。可喜歡花舟,是他一個人的事,但總該讓她知道。
他一個人開始織一張網,希望能網住花舟所有的喜怒哀樂,可他漸漸發現,花舟的生活里,很少有歡樂。
過盡千帆,山重水復,依然沒能等來佳人相隨。
梓東從來沒想過,原生家庭的傷害能抹掉一個姑娘所有的波瀾,亦能消耗對方的殷切期盼。
他不怪花舟不為所動,只怪自己無能為力讓她擺脫枷鎖。
他堅持的時間足夠長,長到祁陽從嫉妒到佩服,和他成了朋友。
走的時候他對花舟說,我不是不愛你了,我是要去把自己變得更好。
敬往事一杯酒,再愛也不回頭,那是對別人,花舟不是別人,是他心心念念想保護好的姑娘。只要她說一句喜歡,千山萬水他也踏回來。
花舟沒為誰感動過,他知道祁陽的心思,卻實在無力跨越鴻溝。
她總說,你不用對我這么好,我一點都不值得。
祁陽也總會傻笑著說,花舟你又自戀了,我明明對誰都很好的。
他總是扮演騎士的角色,默默守護,忠誠堅毅,不求回報。
可顧梓東是王子,他有天生的優越感,有五彩戰衣,有七彩祥云,有所有姑娘都喜歡的樣子。
花舟不是沒有動過心,但她怕給不了他溫柔體貼,他的眼里滿是清風霽月,她的眼里卻是愁云慘淡。
她覺得,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去愛。
所以她閉口不言,不開口挽留也不講一句喜歡。
開始的時候,顧梓東也想不清楚,花舟到底是哪里好,讓他茶飯不思,魂牽夢繞,甘愿褪去一身的驕傲。
花舟并不是無情的人,她默默做了很多事情,冬天不聲不響接好的熱水,吃飯時總是推到別人面前的大魚大肉,一群人過馬路時總是走在最外圍的單薄身影。
她孑然一身,總怕錯傷了人,無力承受愛情,卻在心底保持最原始的善良。
梓東就是被這樣一個看似冰冷的人,暖得一塌糊涂。
他愛的小心翼翼,掩去一身桀驁,低眉淺笑,再也放不開了。
后來祁陽沒再問過花舟有沒有想過把梓東追回來,因為他收到一張梓東的截圖。
他的一腔熱情抵不過他的滿腔深情,他輸得心服口服。
梓東說:這世間,唯你最深得我意,也只你最不識抬舉。
沒有怨念,字句前后都是搞笑的表情。
花舟只回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
這便是最好的結局吧。
與你曠日持久,終將來日方長。
雖然很困難,但因為是你,我也想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