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洛琳瑯的心撲通狂跳,體力消耗過多,不但打不過一個胡人,現在連匹馬都制不住,眼見黑馬帶著她懸空一躍而下,她奮力地向上伸手,試圖抓住什么。
這時,她感到右手被一雙大掌覆上,掌心有些粗糙,略帶薄繭,抬頭,便撞進一雙深邃的黑眸。
原來是那個男人,近看他,洛琳瑯竟覺得十分親切信任,渾然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呆楞著由著他拉著,若不是他一直緊抓著她,恐怕她便掉下去了。
只聽他大吼一聲,“抓緊了,用力上來。”
繼而一股大力將她提上去,她反應過來,抬腿借力山巖,用力一蹬,整個人便撲到了他懷里。
她趕忙從他懷里出來,臉紅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撲到你的,不對,應該是,謝謝。”
“呵,”那男人混不在意道,“該道歉的該是我才對,不過,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該四處亂跑,尤其,這里還是羯族的地盤,就是我,也不敢明目張膽,四處招搖。”
“嗯,我會注意的。”洛琳瑯又偷臉看了一下,迅速低頭。
“姑娘要去哪兒,如果順路,可與我們同行。”男子道。
“不,不用了,我是...”
洛琳瑯本想同行,但轉念一想,此人雖救了她,看他穿著,卻是胡人的服飾,方才他雖然斬殺了胡人,但如今胡漢混血居多,在沒摸清底細前,還是不要貿然答應了,于是,她答道。
“我是去并州尋親的,現在錦州朔州亂成一團,胡人見人就殺,待不了了。”
“北邊戰事吃緊,到處兵荒馬亂的,這一帶也的確只有并州較為安定了。”
男子點頭道。
“也好,你若要往并州,沿著這條隕星道,一直走,便能直通并州,這條路少有人走,倒也安全,如此,便就此別過,姑娘路上小心。”
說完,指向她遇上他們的道口,又側首對隨從道。
“辛何,牽一匹馬來給這位姑娘。”
“這里離并州還有一段,姑娘騎上這馬,可快上幾日,便就此別過了。”
“好,先生高義,來日必當報答。”這么一耽擱,洛琳瑯心中也有些焦急,行了一禮,便也辭別男子。
洛琳瑯走后,男子身后隨從道,“將軍,這都逃難到咱并州來了,看來朔州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男子眉頭一皺,翻身上馬道,“回營再說”,便當先架馬而去。
伍
朔州南門,二十萬兵整齊地列陣城下,長槍擲地有聲。
一名騎兵兵將騎著高頭大馬站在前方,他來回踱步,顯得急燥不安,又有些奇異的亢奮。
“洛郡守,連司馬云都逃了,你還替他守在這!就憑著你城中剩下的幾萬殘兵,你以為真能守的住嗎?你也是快入土的人了,不如改投我烏石蘭單于,后半世,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呸,這幫蠻族,還想招降!”李淏啐道。
“何必跟蠻族計較,他們這是陣前叫敵,要亂我軍心。” 先前在郡守府領命的青年人道。
“青城說的對,別中了敵人的計策。”洛向云看著顧青城,贊賞地說道。
“但這幾日他們只叫陣,卻不攻城,莫不是在等匈奴鮮卑后援?”
“有此可能,但三族都想獨享我朔州,必定心有嫌隙,羯人叫陣怕也是為了迷惑我們,實際另有目的,青城,你速派人探查,有任何異樣,即刻來報!”
“是。”
“除了南門,另三道城門也不可松懈,南門李淏來守,東西北門由你負責,務必著人嚴加守衛!”
“是。”
顧青城領命,往城下而去。
他想了想,喚來親信沈落,咬耳吩咐了幾句,沈落便領命離去。
是夜,夜空無星,圓月當中。
顧傾城許久等候,至酉時,卻未見沈落回來,他有些心急,沈落出手,向來不會失手,情況一定有變。
換了黑衣,蒙了面,往城樓隱蔽處架了根繩索,他便匆匆出城。
沿著城郊樹林緩緩逼近敵營,見敵軍帳內安靜,并無異樣,于是轉道往敵帳后方而去。
行至城外土地廟旁,一處隱秘的印跡引起他的注意,這是他和沈落的聯絡暗號,看來沈落已有所發現。
他復又前行,果然,每隔一里,樹皮上便有一處相同的印跡,循著印跡,他很快來到洛水河畔。
洛水上,白沙入河,黃水翻滾。夜色下,上千兵將正舉鎬開渠引水,挖出的土浸入河水,近岸的水受了黃土的浸染,一片污濁。
原來他們打的這個主意,想引水淹城,但羯軍駐扎在洛水與朔州之間,現在全城戒嚴,四道城門皆閉,貿然開城門,又恐匈奴鮮卑忽然殺進。必須想個辦法,阻止他們。
他正要起身,忽然,右側有人襲來。他厲喝一聲道“誰”,側身一躲,劈手斬過,卻聽那人叫道。
“將軍,是我。”
定睛一看,正是遲遲未歸的沈落。
“怎么樣?可有其他情況?”他問。
“將軍,我在城門四周查探,沒發現什么異樣,就轉到后方來看,便發現這幫賊人在這挖土引水,方才我到那邊,看到他們把土都堆到了另一處,風向往我這來,遠遠地就聽看守的說,這些土都要運到城門前,到時候,先引水淹城,他們的兵再站到土山上,強攻進來。”
“沈落,你在這里繼續待命,嚴密監察,我回去與郡守商討此事。”
顧青城一時拿不下主意,皺了皺眉,對沈落吩咐道。
“末將領命!”沈落利落應道。
陸
回到城內,顧青城直奔郡守府,見洛向云還在連夜思索如何應敵,桌岸上放著一幅地形圖。
他拱手道,“郡守,方才與沈落在城外發現敵軍行跡,他們正開鑿引水,怕是要引水淹城。”
“我已猜到,朔州糧草充足,若是單純圍困,便是撐上一年也沒有問題,若是強攻,則十分耗損兵力,前朝便有水攻之例,他們能想到這點倒也不難。”
“郡守之言,是已有應對之策了?”
“他們能開鑿引水,我們便也加高加固城墻,我已著李淏帶人連夜挖去城外地下泥土,一直挖到敵營,若是水淹過來,一方面我們有城樓為護,另一方面,地底已空,水過重便會壓垮壓塌地面,敵軍的營帳便會一起陷落,到時候再因勢利導,趁勢進攻,我們便能搶占先機。”
洛向云指著圖上南門的位置道。
“只是要防匈奴鮮卑趁亂偷襲,現在我軍主力都在南門,另三道城門不可忽視,我觀天象,霧氣將至,你派人扎了草人,等過幾天起霧了,便放到城樓上。”
“能撐到冬日,一切便都好辦了。”
“是,青城這就去辦。”顧青城聽聞,連連稱是,心下暗自嘆服,若不是城主是皇室宗親,這城主之位早就該是洛向云的了。
(此文為長水志系列短篇,欲知其他劇情,請詳閱長水志系列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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