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所以謀殺你
原創:?木頭?木頭西游記?
“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矮樹上綴滿了團簇的小白花,陽光從窗外灑落進廚房,一室亮堂。
母親正緊張地指揮著眾人備餐,重述注意的要點,拿出女主人的風范,力求兒子的生日宴會不出紕漏,圓滿完滿。
一支花被放進合適的位置,老太太愉快地擺弄著插花裝飾會場;戴著圓眼睛的清瘦中年男人在做著制作飲料的示范。
由廚房通向草坪的小徑上,四位服務生迎面走來,前頭一位雙手端著圓盤,上面盛放著剛出爐的食物,后三位則共同負責把蛋糕運送到草坪中央的餐桌上。
舞臺上你來我往逗著雙人戲,臺下的小觀眾們報以開懷大笑聲和熱烈鼓掌,在宴會開始前,這群孩子們聚在一起,觀看著為他們準備好的消閑娛樂節目。
或者自由行動,草坪上你追我趕奔跑吵鬧,肆意揮霍著陽光下的輕快時光;另一側,照顧著小baby的女士,哄著懷抱中的孩子,看到攝影師宴會錄影的鏡頭時,大方地微笑留念。
窗外吹進風,從白色窗簾的裂縫中。簾布鼓起飛揚的一側,一口濃煙橫亙。厚重簾布遮蔽中,父親的背影和陰影一個顏色。
宴會開始,孩子們圍坐一起,吃著餡餅美食;大人們三三兩兩聚攏,應酬交際。
母親正和一對老年夫婦愉快地交談著,她一面盡著主人的地主之誼,一面回頭找尋著父親的身影,很快,她叫住了正獨自走向僻靜處的父親。
父親聽到聲音,停下遠離人群的步伐,摘下嘴角擒著的香煙,換上得體的微笑,向母親走來。
孩子的玩具帆船在水中打著轉。
人群中,母親抱著父親的胳膊,眉眼彎彎,在說話的空當轉過頭與父親對視,丈夫卻并未接收到妻子的目光,他略顯心不在焉地應和著。
在經由妻子搖晃胳膊的提醒動作后,他勉強地重打精神,應付眼前的衣香鬢影,眼神卻一直四外游離。
游泳池邊,我們的主人公小壽星Nicholas Van Orton惡作劇,和兩個同伴一起把一個男孩推下水,一位身穿長裙的女士慌忙跑過來處理這起小插曲。
宴會中觥籌交錯,攝影師穿梭其中,記錄下到場者的搞怪笑臉與其樂融融。
小壽星和父親被要求拍幾張合照,他乖巧地站在父親身側,父親的右手隨意地搭在他肩頭,他抬起頭尋求與父親的目光相接,父親只是抽出嘴角的香煙,敷衍性地面對鏡頭。
他于是收回目光,也面對鏡頭,微笑標準。
父親又被要求拿著帆船做出相應動作和表情,擺出父慈子愛的樣子,他機械性地照做了,眉間的憂愁一直未曾散開。
等到擺拍結束,他拍拍兒子的肩膀,大踏步地轉身走入身后的陰影中。
草坪的帳篷中上,小壽星Nicholas Van Orton坐在長桌的一端,正對桌面上的生日蛋糕,友鄰親朋聚在一起,送上生日祝福。
攝影師鏡頭聚焦,留下這一時,母親站在兒子身后,將他的頭發捋整齊,他對著鏡頭,微笑里的開心能從眉眼中跑出來。
”
這是影片《The game》00:49~02:27的內容,黑白默片的形式看上去是一場生日宴會的錄像重播。
A
不足兩分鐘的影像展示了主人公Nicholas Van Orton幼年時生日宴會上的人物群像,費心籌備的母親、喧囂熱鬧的人群以及心事重重的父親。
至此大概可以猜到影片的兩個關鍵詞,“生日”“父親”。
Nicholas Van Orton的父親在他生日過后不久,從自家屋頂一躍而下,如同飛鳥執著地撞向地面,面目模糊地與人世作別。
不幸的是,這一幕剛好被歸家的Nicholas Van Orton看到。
相比于父親離世的悲傷,被父親主動拋棄的痛苦更能戳入心肺難以忘懷,何況父親自殺的日期又選擇在距離他的生日非常接近的一天——一個被大眾認同的本應該歡樂慶賀的日子。
他的生日與父親的忌日密切相連,每當眾人慶賀他又安穩度過一歲,他也便清晰地知道父親又離自己遠了一年。于他而言,時間不是解藥,而是慢性毒藥,痛苦一點點地增加劑量,崩潰慢慢地踱步到臨界點。
父親在48歲那年去世,如今,他的48歲生日也到了。
B
關于Nicholas Van Orton的父親在他生日后幾天自殺離世這點,影片一開始用三組鏡頭說得很明白。
城市俱樂部與弟弟Conrad Van Orton午餐,在對話中,后者一再表現出對主人公的擔心,以及看到對方狀態挺好時的寬慰。
會出現這種情況,必定是對主人公而言,“生日”與某種不好的事情相關聯,并且這種事情的影響非常巨大,多年過去依然無法釋懷。
結束午餐后,Nicholas Van Orton驅車歸家,在穿過密林中的小徑時,幼時記憶浮現。
現實與回憶交叉剪輯,當時的少年也是在差不多的時刻,放學后開心地歸來,腳步輕快,期待著一頭扎進溫暖的家里,卻在一抬頭看到父親立在樓頂的身影.
瘦弱中空,倏忽急逝,一晃而過的記憶仿佛是夢的虛構錯覺。
洗漱完畢后坐在沙發上,與前妻連線,在這段對話中,傳遞出了3種信息。
第一、前妻和弟弟一樣,對主人公生日當天的狀態表示擔心,并明確點出了與“父親”有關。
第二、這兩個人屬于和平分手,離婚后依然是彼此關心的朋友。主人公對前妻的生活現狀很了解,并對其將近午夜才來到的生日祝福表示了微微地不滿,這不禁會讓人想要探究二人的離婚原因。
第三,在前妻告知自己懷孕,又將有新寶寶時,主人公的情緒更加低落“標準的核心家庭,你很高興吧”。
主動終結對話后,主人公仰面躺在沙發上,繼續陷入兒時記憶——父親一躍而下,破碎的尸體、圍觀的人群、勘察的警察、被關上的門。
C
目擊父親的自殺去世對主人公產生了非常大的負面影響。記憶的反復凌遲避無可避,失父帶來的困惑始終縈繞不去。
在影片開始城市俱樂部的兩兄弟聚餐中,不難發現有過吸毒經歷的弟弟和以上流精英自詡的哥哥之間身份地位并不協調。
在影片01:09~01:10處,主人公和弟弟Conrad Van Orton有過一段激烈爭吵。Conrad Van Orton指責主人公“我不需要你幫,沒人讓你扮演父親”,而主人公則回應“話不能這樣講,我有選擇嗎?我有選擇嗎?”
失父的家庭中,長兄被迫扮演了父親的角色,以不成熟的經驗希望指導著弟弟的人生,但是弟弟卻并不如期望中那樣成長。
這一份掌控外的失敗經驗讓他對教育孩子產生了深度的自我不認同。這大概可以解讀他和前妻為何沒有孩子?或者可以猜測前妻是因為孩子的問題和他離婚的?
孩子的問題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產生了一種對自我人生的不認同。
影片01:16~01:17,主人公報警后,在家中晚餐,問起了老管家依爾莎自己父親的事情,“他陰郁嗎?”“我身上有多少他的影子?”
而從老管家的回答中,我們大致可以推斷出父親的畫像,他是一個在眾人眼中強大完美的存在,“從來沒有任何人擔心過你的父親”,所以父親自殺的時候才顯得費解與驚駭。
對比一下城市俱樂部中弟弟對哥哥的評價“一個什么都不缺的人”,表象上是不是很像命運的倒模重來?
自己的基因承襲自父親,自己同父親一樣屬于世人眼中成功的精英人士、什么都不缺的人,自己同父親一樣聰慧、躲避人流、不喜交際應酬(可從開頭拒絕博物館及婚禮的邀請,和助手Maria的對話推出),同樣對生命感覺到枯燥無聊懷疑繼續生活下去的意義,同樣的48歲,自己也會不會選擇父親當年的選擇?
48歲生日,臨界點前后,風雨欲來,或生或死。
D
導演在影片一開始,就告訴了我們這是一個治愈系的故事。
人生如刀口甜蜜,為了一點點的蜜糖,甘愿忍受鋒利刀口的折磨,任渾身血液從舌尖上的刀口一點點流失出去,最終木胎泥塑渾噩一生。
讓一個普通人重燃求生欲很容易,些微的甜頭便能勾起強烈的不甘,而讓一個站在塔尖上的、將近知天命的年紀、大小世面也算看遍的成功精英,重新尋找到生命的意義,很難。
那就剝奪吧。
剝奪一個人夏天里的涼,讓其置身于火爐熔鑄中;剝奪一個人冬日里的暖,把他丟在極北冰原里;剝奪一個高高在上者的權利,讓他匍匐跪拜在臺階下;剝奪富可敵國者的財富,令他與乞丐共處。
將他扔在完全與如今的擁有處于兩種極端狀況的環境下,看他失去,看他哀嚎,看他掙扎,看他一步步地從地獄中爬出來,在艱難困苦中體會擁有的可貴,低下高貴的頭顱,睜開迷茫的雙眼,看到曾經忽視的溫暖,對生命的意義探尋重見。
所以我們看到,主人公在周密地被設計下,一直失去。
E
首先是穩操勝券的控制力。
失控,從被迫做某件事情開始,在主人公與CRS的交鋒中,他一直處于被動地位,自始至終未搬回一局。
城市俱樂部的會餐過程中,弟弟Conrad Van Orton送給他一張CRS的卡,并且帶些強迫性質的語氣讓他承諾一定會去了解一下。
在CRS,在未搞明白對方具體在做哪些事情之前被忽悠著開始做測試。在進行相應測試時,接待員Jim Feingold事先說只需要2個小時,整個過程卻持續了一天,在初次接觸過程中,這明顯屬于不太恰當的侵略性試探行為,以小窺大,主人公卻并未及時止損。
重要會議被CRS的電話打斷,來者自顧自地通知拒絕的信息,任主人公發出不滿和警告都絲毫不去理會,且強硬地在通知完畢后掛斷電話。
顯而易見地,這種欲擒故縱的玩法令主人公火大,他在回家的路上和弟弟Conrad Van Orton留言聯系,要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結果回到家中,在家門口撿到了被化妝成墜樓父親模樣的小丑,在監視器與干擾器中被通知游戲開始。
在這一回合中,看似是主人公拆除掉了小丑右眼的監視器,CRS小試牛刀打個招呼,是個平局。然而幾個動作——關緊房門、設置安全報警器——卻暴露了他下意識的對于局面失控的擔心,由此,天平已經大幅度傾斜。
第二天,這場混淆了真實虛假界限的游戲讓主人公失去了判斷力。
他從機場門口一路走到沙發坐下時,嘴角微笑,眼神玩味,對這場游戲既期待又不屑,看誰都像是游戲中的NPC。CRS也迎合他自我認知的安排了幾個極易被發現的角色——假裝打電話的保安、假裝開門的保潔、假裝打電話的戴戒指男人,使他覺得不過如此。
當他坐在沙發上,左右觀察,聽著不遠處一位女士的笑聲后,搖頭、扣手指,表示他已經沉浸在被設定的氛圍中,徹底混淆了游戲與現實。此時才開始合適制造反轉,使其神經質。
沙發左側看報紙的男人,咳嗽一聲丟下報紙和小丑造型的鑰匙扣起身離開,主人公探頭、側身,以為是新的游戲通關線索,不料一位推著嬰兒車的女士經過撿起鑰匙扣,并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只好自己尷尬。
坐在沙發對面的男士,正視著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說的樣子,欲言又止,他只好主動發問“我能幫你什么嗎?”對方挑眉回應,看上去像是NPC,他又問“什么事,你有什么東西需要給我嗎?”情緒被挑了上來,結果卻是筆露墨水,濕了衣襟,對方只是要提醒他儀容儀表而已。
結合前面的劇情,這支筆是在CRS做測試時,接待員送的,這時男主包括觀眾都會想到,男主去衛生間處理衣服的空當,是不是才是游戲的開始?
然而,衛生間里只有一個蹲完大號后才發現沒了手紙的苦逼男人,聽到動靜后在門與地板的縫隙中伸出手求助。這一次,男主的期待值被吊的很高,卻依然失望,并且頗具諷刺意味。
臨近走出機場,游戲都未出現。主人公也以為已經結束了鬧劇,于是他整理自己,去到合作伙伴的工作室進行一次拆伙的會面。
這次談話并不愉快,他被對方提到“是父親的朋友”,希望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和和稀泥的行為激怒,當即要拿出合約與對方徹底撕開。
戲劇的一幕出現了,文件箱怎么都打不開,被鎖住了,看到鎖孔,他想起從小丑嘴里拿出的鑰匙,心想兜轉了一圈原來坑在這里啊。
他拿出鑰匙,對準鎖孔,擰啊擰,沒開,再轉啊轉,依舊未開,事實證明,他又被耍了。
意識到這點,他暴躁的與對方作別,不顧形象地在大廳里砸著文件箱,給弟弟打電話約聚餐,迫切地想要了解CRS是個什么玩意。
第二回合CRS虛晃一槍,打臉了主人公的自以為是,不僅吊足了主人公參與接下來游戲的胃口,更是剝奪了主人公的控制權,將他變為游戲中失去判斷力的莽撞狂獸。
在這以后,主人公已經徹底失控了,一直到謎底揭開。
F
而后是上流精英人士格外注重的儀表、體面、尊嚴。
機場的筆露墨水事件只是小打小鬧,真正的大戲足夠博人眼球。
從合作伙伴那里歸來后,被激起強烈興趣的主人公和弟弟約在了常去的“城市俱樂部”餐廳。
弟弟遲到,一直未出現。在等待的過程中,他被毛毛躁躁的服務生Christine潑了滿身紅酒(Christine將有脾氣的沒見過世面的風塵底層女服務員演得很好),一身邋遢地坐在周圍聚集了精英的高檔餐廳中,并且還被女服務生說“我想洗衣費比西裝要貴一些”,這是在赤裸裸地嘲諷他裝哎,我想在當時,主人公一定有被當眾被嘲弄的憤怒。
還好餐廳經理做了相應補救,表明這位是我們的貴客,并免單處理,也算是替主人公做了相應挽尊。而女服務生反應過激,被開除了。
(我說Christine演得很好,就是在這整個過程中,無論是潑酒、頂撞、沒眼色,包括后來的被開除,都是正常情況下自然而然會發生的事情。并不會使主人公有突兀地被設計的感覺,從而一開始就主觀地把她排除在游戲之外,并且有了先入為主的底層暴脾氣人物設定,對之后發生的事情,也沒有懷疑與她有關。)
第二輪游戲已經開始,主角未有自覺。直到接受免單處理后換張桌子坐下,一個男服務員將“賬單”扔下,——剛被許諾免單就被扔賬單,這是嚴重的失禮行為,潛臺詞大概是“趕快滾”。這時他是憤怒的,然而等他打開“賬單”,看到游戲開始的通知,他又是興奮的,情緒被拿捏算計,大起大落。
根據“賬單”的指示,追上Christine,面對她一臉狀況外的表情,解釋這個游戲、道歉并詢問是否有東西給他,Christine卻是回給他一個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并“fuck"拒絕他的道歉,可憐的主人公以為自己又和之前一樣被玩弄了,他很憤怒,一轉身卻看到一個人倒在他面前。
注意看,這個人是在看到他之后才倒下的,這會令他分不清此人是游戲NPC還是真的出了事。他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因為“賬單”通知的緣故,他比較傾向于這是游戲NPC,剛剛已經走開的Christine卻跑來對這個人進行急救,還指責他冷漠,就這樣晃神的瞬間,節奏已經被帶走,被Christine掌控。
他被要求打電話求助,尚未接通,Christine連續報告事態緊急,他慌忙之下當街攔了警車,警車出現得很巧合,但這時主人公已經來不及想到這點。
在警察面前,他的體面和尊嚴又一次被輕視。警察說“你要和你妻子一起去警局”,并不是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會被認為是夫妻的,衣著體面的主人公和底層氣息濃郁的Christine站在一起,氣質明顯是不搭的,警察卻認為他們是夫妻,這是一種心理暗示,赤裸裸地表明了對主人公品味的貶低。
警車拉著響亮的警笛,主人公被像嫌疑犯一樣對待,這個時候,被強壓的羞恥感,在哪里?
這個時候,主角仍然沒有真的意識到處于游戲中。
警車停在了地下室,所有燈都被熄滅,群演散場,只留下主人公和Christine。經過前面一系列的鋪墊,主人公認為是自己把無辜的Christine牽扯進來的,出于男性對女性天性上的保護欲,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將對方帶離出這個環境,愧疚心一旦生出,特別當對方是比自己弱勢很多的女性時,男性通常不會覺得自己被糊弄。
于是電梯失靈,他爬上去,弄得渾身臟兮兮;大廳里碰到報警器,被保安追得狂奔時也不忘先照顧身邊的女性,以至于被狗拽著褲子,丟了鞋子,狼狽不堪,甚至在最后防火梯不能用,Christine作為女性跳下垃圾桶時,他也只能跳下去,在底層小人物面前出乖露丑;更絕的是在最后,兩個人跑出窘境走在大街上,一輛巡警車經過還特意問了Christine一句“女士,你沒事嗎?”可見主人公當時的形象應該是很乞丐流氓了。
如果是游戲的話,這個游戲如此大尺度的設計與嘲弄,顯然已經讓主人公不爽了。或者說,我們會和主人公一起猜測,底線已經開到如此地步,接下來要怎么玩才能有新意?
細數之前種種:“城市俱樂部”餐廳里和弟弟的聚餐上,弟弟強迫性質地送出CRS的卡——CRS出現在主人公會注意到的地方——接待員拖延時間使主人公投入比較多的注意力——網球俱樂部里安排兩個角色扮演曾經的客戶旁敲側擊——粗暴的拒絕入會引起不甘——模仿父親自殺時的小丑造型及監視器打聲招呼,別具一格的通知方式勾引興趣——機場真真假假的幾出反轉吊足了胃口——現在的被警車拘捕、被關地下室、攀爬地鐵、躲避追擊、被狗咬、跳垃圾堆,這些過火的事情都做了,接下來要進行哪些環節才會更精彩?
而考慮到主人公的身份,他可能已經對這個游戲不滿了,為了繼續剝奪他,當然要出其不意的主動出擊,一下子敲懵。
G
很快,主人公將失去成功人士最重要的清白名譽。
毀去一個人最重要的方式就是人倫上的造謠詆毀,大鍋蓋帽子一蓋,千夫所指。當夜,回到辦公司簡單整理了一下,把Christine送走,主人公以為第二輪游戲已經結束,于是他找到一家酒店,舒舒服服地睡了個覺。
接到助手打來的電話通知“美國通”卡落在日航酒店,還有一位年輕女士預定了房間,聽酒店工作人員的口氣,似乎還用美酒和鮮花把房間布置了一下。主人公這次進入游戲氛圍的非??欤蚁胨€甚至猜測了一下這輪游戲的內容。
結果果然和想象大相徑庭。酒店的房間內一派事后的狼藉,角落的錄音機里放著聲音,桌面上鋪滿了各種裸照,裸照的男主角長著和自己相似的臉。
影片的背景介紹已經告知我們,整體經濟處于低迷期,主人公的事業又遇到了一點小問題,如果這個時候出現性丑聞,可謂是非常大的打擊。
主人公暴怒了。他意識到這是一場有目的的游戲。他開始思考是誰要整自己。
CRS的卡是弟弟送的,但是弟弟沒有理由害自己,況且自己聲名掃地對他并沒有好處。這么做受益者是誰,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有的,那個自己差點撕破臉的合作伙伴。他開始回憶,這個人的辦公室里有著大量的心理學裝置,并且他說過“我完全有能力和你對抗的”。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伙伴給自己的警告:“如果拆伙,我完全有能力整得你身敗名裂”。
觀眾也極容易在這里被誤導,在影片的一開始,主人公的事業線就是不容忽視的一部分,如果是情緒偏陰謀論的觀眾,在這里會和主人公一起懷疑他的合作伙伴。
緩過來的主人公喊上律師,氣勢洶洶地趕去合作伙伴的酒店,一通脾氣。進度條告訴我們,事情遠沒那么簡單。理所當然地,他罵錯了人,在合作了這么多年的伙伴面前失禮,這不體面的拆伙方式令他尷尬地無地自容。
不是合作伙伴,那是誰?卡是弟弟送的,一切因此而起,或許他知道?主人公一面令律師調查CRS,一面準備問弟弟。與此同時,他收到了第二個游戲通關道具,一個轉來轉去不知道如何使用的東西,鑒于以往游戲開始的不可捉摸,他把這玩意揣進了懷里,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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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失去他的弟弟了,接下來,讓我們觀看反咬一口的正確做法。
和往常一樣,處理完工作后,他驅車趕回家。剛進屋,就感覺氣氛不同以往,他細手細腳地向里走。突然,燈光亮起、音樂響亮,他的室內被人入侵、墻壁上到處都是涂鴉。
主人公是一個有責任的善良人,他先跑出去通知老管家關閉門窗才打電話報警抓賊。
我們可以稍微推理一下,在室內畫滿涂鴉,進行那么大的動靜,為了保證這個工作的完成,繞不過去的一個人物是住在一起的老管家。要么,老管家知情,她是合伙人;要么,她被支開,且被支開的時間不短??紤]下來,熟人作案的情況占了很大比重,頭號嫌疑人就是自己的弟弟Conrad Van Orton。
總有一些感覺是很挫敗的,比如你剛好有個射擊目標,這個射擊目標主動堵在你槍口上了。為了獲得事情的真相,咱們的主人公又一次被帶走了節奏。
弟弟說去車上詳談,哥哥被帶離了室內;弟弟一把破壞了聯絡線,走在路上的時候,失魂落魄瘋瘋癲癲的弟弟向哥哥坦白自己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把他帶進了坑里,哥哥還未來及的詳細詢問,“砰”一聲車胎爆炸,弟弟表現出受到很大驚嚇的樣子,為了安撫他,主人公只好下去修車,修車需要工具,弟弟發現了很多的標記有CRS標記的鑰匙,于是他下車,癲狂地指責哥哥“你跟他們是一伙的”。
主人公當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你如何跟一個瘋子講道理呢?斯文注重體面的人最怕和瘋子講道理了,所以撒潑打滾這幾招只適合在斯文人面前耍,惡人則會直接將計就計。
在這輪游戲中,弟弟也是一直掌握著主動權的。
酒店事件后,主人公的疑惑有兩個,一是弟弟是否參與到其中,為什么;二是CRS是個啥,針對自己的目的有哪些。
在主人公的房屋內噴繪涂鴉,不僅把弟弟拋擲在臺前,同時將家里也不安全的信號釋放給主人公。如此,便給主人公提供了一個他想要的答案:CRS是一個神秘強大的詐騙組織,他控制了弟弟,使自己入網,目的是為了扮演寄生蟲的角色,從這里拿到源源不斷的錢。
為了使這個答案更有說服力,弟弟在這輪游戲里撕開了親情的溫情脈脈。
想象一下,你被至親騙進了擺脫不了的傳銷組織是什么心理感受。弟弟用這種心理刺激給了哥哥當頭一擊,而后是毫無邏輯的反手一巴掌,將自己包裝成受害者的模樣,將所有錯誤都推到哥哥身上,趁他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完全否定他這么多年來對自己的付出。幾十年來,自己的至親、自己像孩子一樣帶大、付出很多心血的弟弟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擱誰誰都受不了。
心神紊亂暴躁,車子也沒心情修了,鎖上,攔個出租車回家,閉上眼,平復一下情緒。
感覺應該到家了,他睜開眼。司機明目張膽地從他家門口的街道繞走,他拍打車門、和司機打商量,司機呵呵笑幾聲跳了下去,載著主人公的出租車直愣愣地掉進了河里。
幸好隨身帶著之前得到的通關道具,他大難不死。
憤怒的主人公此刻被捉弄得傷痕累累,但使他疑惑地是,迄今為止,CRS并未從他這里得到錢,怎么就敢下殺手呢?提前給了通關道具,或許這次是為了讓他乖乖聽話的恐嚇?
出于維護自身利益的考慮,他報警,警察發現CRS人去樓空,線索中斷。
I
如果說之前,主人公一無所缺的時候,他感覺到生命的空虛無聊,現在的他則像是被激起了生活的斗志。
信心、體面、尊嚴、事業、親情一層層被剝奪,這些原本他不在意的東西因為失去而顯出了意義,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剝奪他這些的罪魁禍首。
助手適時地給他送上線索,找到了Christine的住址。
Christine,那個“城市俱樂部”餐廳里潑了他一身紅酒,然后和他一起逃跑大半夜跳了垃圾箱的女服務員,后來他把她帶回到辦公室洗漱,他看到她身上穿的紅色內衣;這件內衣和酒店照片中的一模一樣。或許是巧合,也或許她們之間有關系?
在沒有石錘的情況下,問一位女士“你是不是妓女”或者“你的私生活是不是很混亂”這種問題,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何況我們的主人公還是位斯文的體面人。當他按照地址去Christine合租房里拜訪,詢問她是不是照片里的女主時,被一句“你為什么會認為這是我呢”反噎在當場。
唯一的線索中斷了,他的心情很亂,很想找個人傾訴,因此并未拒絕Christine“稍等一會,我換件衣服,咱們好好談談”的提議。
他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出于習慣,開始觀察周圍的擺設。
一件人型玩偶的頭掉了下來,同樣出于習慣,他起身將它擺好;扭頭,看到臺燈冒起了眼,可能是線路短路,以免引起安全事故,他走過去查看,哦,原來是標簽在溫度的炙烤下點著了,他用手把標簽撕下來,燙到了手;需要處理手上的傷勢,他走進廚房擰開水管,沒水,可能是她們沒交水費被停水了;那用冰敷一下吧,畢竟沒停電么不是,打開冰箱,空空如也,干凈嶄新沒一點人氣。
主人公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檢查房間的其它部分,發現一切都是假的,這是為了迷惑他而布置的臨時道場。
Christine果然和CRS是一伙的,通過Christine也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其它線索。
但沒等他反應過來,Christine再一次掌握了主導權。
她先是抱怨同伴沒把房間布置好,這樣一來,主人公深信自己是無意中發現了大線索,心存避開了新一輪游戲的僥幸;然后出言刺激主人公,使其打碎監視器、引來室外埋伏的槍手;槍林彈雨逃命中,她成了主人公查案的唯一一根稻草。她說的話,他只能選擇相信。
她說他的錢被轉走完,這剛好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果然拿到了錢才敢殺他,于是慌忙打電話查詢,無意間暴露了賬戶與密碼;她說他的信用卡被店家剪了,他也信了,于是身無分文地帶她回另一處房子;律師打來電話,她告訴他律師也和CRS是一伙的,他也辨別不出真假只能相信。一片恍惚中,他被她一杯摻了料的茶放倒。
在這一輪游戲中,暴露了賬戶與密碼,他失去了財富;當發現周圍人都與神秘組織有關,都在合起伙來騙自己的時候,他失去了信任別人的能力。
在之前,即使發現Christine與CRS有關的時候,他也是斯文的體面人,對女士始終遵循著應有的禮貌,但在這之后,他內心要遵守的紳士底線也被打破了。
J
他丟了命。
他從墳墓中爬出來,身處偏僻鄉下荒蕪的墓地中。
垃圾遍地、滿身泥污,他坐在長凳上抱頭哀戚,事情是怎樣一步步到了這個境地了呢?
既然已一無所有,既然還活著,那就讓復仇的烈焰燃燒這片天空吧。
他從地獄歸來,滿心猙獰。
美國大使館里,他只說被搶,并未道明實情,在得不到大使館幫助的情況下,他變賣了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父親的遺物手表。
他狼吞虎咽地吃著路邊攤的食物,追趕公交車,身后塵土飛揚。
他帶著十幾塊錢、穿著破破爛爛,站在體面人聚集的高級餐廳里,撿起灑落在腳下的零錢,大聲說話聚攏全場人的目光,為了某位大發慈悲的同載一程。
他身體扭曲地趴在副駕駛的位置補眠,等待醒來時看到美國城市熟悉的風景。
終于爬墻翻到了家,他哆哆嗦嗦地沖著澡,久違的熱水沖在身上,令他一陣一陣地打著激靈。
他失去了一切,他終于明白擁有時的可貴,可他已經失去了。
他要復仇。相比那個神秘的組織CRS,可能他更恨把他拉進來的親弟弟。
帶上零碎的錢和藏在書里的手槍,他來到弟弟租住的酒店。
酒店經理告訴他弟弟被送進了很遠的精神病院,為了到達那里,他找到前妻,向她借車。
前妻在路邊小餐館里接待了他,很湊巧地,這個小酒館里,正播放著一則牙藥廣告,正在念著廣告詞的男人,正是曾經在CRS接待他測試的那個Jim Feingold。
一點就透,他想起這個人當時定了“新月小館”的外賣,順著這條線索,他找到這家店的地址,在這家店發現了這個人的真實姓名,假裝導演套出了這個人的位置,威脅這個人將他帶到CRS,最后,是天臺上的一幕。
Christine在看到槍的那一刻,慌亂中和盤托出,強調這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弟弟為哥哥準備的驚喜慶生游戲,不要開槍,否則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
被騙了很多次的暴走主人公壓根不吃這套,他親眼看到Jim Feingold被射殺,門外是一群會射擊的暴徒,手中的槍是他現在僅存的唯一籌碼,失掉這個籌碼他會死,他永遠也無法復仇了。
K
影片進展到這里,觀眾們大概會被分成3波。
一波一直在被導演帶著走,心里揪得緊緊的,這是這位悲慘的富豪的最后一搏,似乎悲劇結局已注定,就是多拉幾個墊背的而已。
一波同樣也會被揪得緊緊的,他們看出了這些從始至終都是一場游戲,一場為具有童年心理陰影的哥哥量身定做的“治愈系”主題的游戲,但此時主人公如此癲狂,他們也如Christine一樣,擔心他一槍射出懊悔不已。
最后一波,應該能猜到最后的反轉。
主人公復仇的這些線索,預留地太過明顯。
一個公司再怎么剛剛搬來,一切還都未步入正軌,負責門面的接待員也不會如此隨性沒規矩,讓精準客戶幫忙提外賣,在他面前吃東西,這些都不太禮貌。
這些行為令斯文體面的主人公不舒服,從而也加深了印象。后來在網球俱樂部與弟弟的通話中,被問及感覺怎么樣,他的回答是“他們管理有些混亂。
”
負責扮演接待員的Jim Feingold,也不應該出現在電視上,這與CRS神秘的特性不符合。既然主人公能通過這種渠道找到這個演員的信息、摸到CRS來,別人也可,那這種智商的組織存在這么久就值得懷疑了。
還有就是主人公手持的那把槍。那把槍也是CRS提供的,在59:58左右,他從跟蹤自己的私家偵探手里搶到了這把槍?;蛘哒f,Christine提過他們仔細搜索過主人公的家,放這把槍的位置又不是很隱秘,被替換了也很正常。槍這個事,在CRS的可控范圍中。
主人公的復仇是這場游戲的最后一輪,種種線索誘導他來到這座大樓,Christine負責將他帶到沒有退路的頂樓,之前的槍擊掃射使他親眼看到Jim Feingold的中彈身亡,使他把自己逼到拼死一搏的絕境,必須開槍,必須!
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一個人被剝奪了一切后的復仇,像是枯槁的樹木染成的死灰中勉力抽出的新芽,帶著頹敗的死氣,此時的拯救毫不深刻、毫無意義。重塑一個人,便要將他碎成粉末渣渣,再用細細的網篩篩,幾道天火錘煉錘煉才行。
以為會生,實則是死;以為是恨,實則是愛。
恨一個人的背叛恨到極致,結果卻發現他是愛你的,之前所有令你恨的理由都是出于極致的愛;吊詭的是,你并沒有時間對自己擁有這樣一份上天的鐘愛饋贈欣喜,因為你親手扼殺了他。
被剝奪全部,地獄里歸來,失而復得的剎那得而復失,片刻間天堂地獄輪轉。
翻天覆地的心理落差導致大腦死機崩潰,哥哥走向天臺邊緣,一躍而下。
幾十層高的距離,是弟弟為哥哥準備的心理緩沖。
被剝奪全部,地獄里歸來,失而復得的剎那得而復失,以為又回到了地獄,醒來卻是天堂。弟弟、前妻、合作伙伴、同事、朋友一起祝福他48歲生日快樂。
父親在48歲那年,懷疑人生的意義,一躍而下;他48歲這年,也懷疑人生的意義,被折騰了一圈一躍而下,卻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走出了目睹父親自殺的心理陰影,看到了兄弟情誼,從此,也敢于正視孩子的問題。我們的主人公,甚至還和Christine約起了機場咖啡。這兩人的感情線很迷,我認為他未必是喜歡Christine,只不過嘛,新的人生總要嘗試新的開始,畢竟,Christine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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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一個無聊輕生的人很容易,送他一道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