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慢慢地睜開眼睛：這是哪兒啊？我怎么了？
一群人圍在四周，俯下身來，神色緊張，嘴一張一合的。他們這是干什么？
一個穿白大衣的人撥開眾人來到跟前，四下看了看，摸了摸，然后沖著自己也是嘴一張一合的。你們都在說什么？你們到底都是誰？這里是醫院嗎？我到底怎么了？
穿白大衣的人跟周圍的人又是嘴一張一合的。他們是在說話嗎？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阿遠直感到一陣陣的頭痛，目光游離地望了望身邊的每一個人。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些陌生的人又為什么神色緊張地圍在自己身邊。我是病了嗎？我要死了嗎？我……
阿遠感覺極度地困乏，眼皮重極了，他使出渾身的力氣想睜開眼晴，可眼皮就是不聽使喚……

窗外黑洞洞，陰森森的風吹打著窗扇發出嘎吱吱的響聲，恐怖極了。一個小男孩乖順地依偎在昏昏欲睡的老奶奶的懷里，老奶奶的懷里還抱著一個稍小一點的小女孩。
“娘干啥去了？”
“上班去了。”
“大干啥去了？”
“上班去了。”
“上班干啥呀？”
“給小遠掙錢。”
“掙錢干啥呀？”
“給小遠買肉吃。”
“買肉吃干啥呀？”
“肉好吃唄。”
“那你咋不上班？”
“我給你做伴。”
“做飯干啥呀？”
“我給你做伴……”
“做飯干啥呀？”
“……”
“那你咋不做飯呢？”
“……”
“奶奶我怕……”小男孩往老奶奶的懷里拱了拱。

老奶奶把睡著的小女孩小心地放到炕里邊，把小男孩往懷里摟了摟，不一會就鼾聲大作了。

啪、啪、啪……
啪、啪、啪……
“李嬸！李嬸！”
啪、啪、啪……

窗外傳來拍打木門聲和喊叫聲。
老奶奶睜開惺忪的眼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挺直了身子把兩只手使勁伸了伸，拍了拍小男孩的屁股，“快起來了，你大你娘回來了！”小孩揉了揉眼睛，愣愣的，“還愣什么！你大你娘回來了！”
小男孩一骨碌爬起來，下地就往門外跑。
“穿鞋！這孩子……”
轉眼，大和娘進了屋，小男孩尾隨著也進了屋。小女孩也醒了，張著兩只小手，口齒不清地喊：“娘，娘……”。
“謝謝了，李嬸！”娘伸手抱起女兒。
“行了，你們回來了，我就回去了。你李叔他們還等我做飯呢！”
“吆！李嬸，你看看都幾點了！還等你做飯哪！人家爺幾個早都吃完飯了吧！”
“對啊！李嬸，先別回去了，正好，剛才在小國營買了二兩肉，一會叫遠他娘炒了，你就吃了飯再回去吧？”
“不了，不了。我得回家看看，一宿沒回去了。——對了，你家臭蟲太多了，咬得我一宿都沒睡好，渾身凈大包，也不知道你們怎么受的！趕緊弄點藥打打吧，要不下回我可不給你倆看孩子了。這罪遭的！”
“是、是、是！馬上打！那李嬸你慢點！”
大殷切地送走了李奶奶，回身就找柈子找煤給爐子生火。娘在里屋哄女兒。轉眼間，爐子生上了火，大回到里屋哄女兒玩，娘到外屋拾掇著做飯，小阿遠陪著大一起逗妹妹玩。
“遠~！給你大端洗腳水！”娘在外屋喊。
小阿遠趔趄著往里屋端水。
大抱著妹妹坐在炕沿上。小阿遠小心地把水盆放在大的腳下，然后依著門框站著，一會兒看看做飯的娘，一會兒看看洗腳的大。
“好了，去把水倒了！”大一邊拿破背心擦腳一邊沖立在門口的小阿遠說。
小阿遠蹲下身努力地把水盆端起來，趔趄著，近乎是舉著盆往外走。走到院門口，側了側身，想用身體推開門，門很重，推起來很吃力，一使勁，盆里的水灑了出來，灑了小阿遠一臉。小阿遠咂吧了一下小嘴，啊，挺好喝！小阿遠索性把小嘴伸進盆里，連喝了幾口，嗯，真好喝！

小阿遠終于推開了院門，把大的洗腳水倒到街面上，抬眼看見對門家門口一群小哥哥小姐姐在嬉鬧著。對門家的姐姐從屋里拿出一水舀子冰塊分給小哥哥小姐姐們吃。小哥哥小姐姐們髙興，嬉鬧得更歡了。
“真好吃！真好吃！真好吃！”
“還有冰棍的味呢！”
“姐姐說了，冰棍就是用這個做的，能沒冰棍味嗎！”
“真涼快！姐姐，我還要！”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小阿遠伸長著脖子呆呆地看著……

“遠~！吃飯了~！”
屋里傳出娘尖而長的叫喊聲。小阿遠咂吧了下小嘴，長長地應了聲“哎~！”心里小聲嘀咕，“哼！肯定沒有俺大洗腳水好吃！”
進了屋剛把盆放地上，大厲聲喝道：
“倒個洗腳水你能倒這么長時間！干什么去了？”
小阿遠沒敢吱聲，悄悄上了炕。
哇！今天的菜里有肉！
肉很肥，幾乎看不到多點瘦肉。妹妹也想吃肉，但吃到嘴里就吐了，她嫌肉太肥。小阿遠就把每片肉的肥肉咬掉自己吃，瘦肉遞給妹妹吃。大和娘看著，微微地笑了：“遠真乖！”
吃完了飯，大一回身撈個枕頭倒頭便睡。娘撿桌子：“遠看著妹妹啊！娘刷碗。”
小阿遠看著妹妹在炕上玩。突然，小阿遠感覺腦袋劇烈地疼，疼得他兩手亂抓，頭亂撞，嗷嗷亂叫，滿炕打滾。
大和娘都被這突發的狀況驚呆了。
“這孩子怎么了？！”
“遠你怎么了？別嚇娘！”
“我腦袋疼！疼啊！”
“剛吃飯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腦袋疼上了？”
“是啊，這到底得的啥病啊？快抱去醫院吧！”
“快！走！”
大抱著小阿遠，娘抱著妹妹，瘋了般地往外跑。
房頭就是天橋，天橋的那頭就是白求恩醫院，大抱著小阿遠就往天橋上奔。剛踏上天橋，阿遠的頭就不疼了，天橋一下子就變成一道絢麗的彩虹，小阿遠就像生了翅膀飄了起來，大慌了，死命地抓著小阿遠的手腳，但小阿遠就這樣順著彩虹飄著，越飄越遠，慢慢地就不見了……

阿遠睜開眼晴，只見幾個穿白大衣的人死死地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