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一素食,譽為“美人腿”。
在我家的屋后,深秋的茭白田,是鄉村田野里的一道風景。
細長如雀翎。純粹的綠,肆意的綠。
風一吹,一叢一叢,抖抖索索,
細細碎碎地搖落一地脆音。
開始擔心,待冬日到來,
純粹的枯,肆意的黃,誰來收拾?
看著賞心悅目,握著卻十分扎手的頑皮精靈。
——————引子
有一日,住城里的表妹跟著我往田間去。指著綠油油的水田對我說:“哇!這里的水稻長得真好!”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抿嘴一笑:“小姐,城里人不識五谷不可以亂講啦,這不是水稻,是茭白苗,OK?”表妹聽了,兩腮微紅淺笑著小聲嘀咕:“我也是在農村出生的好吧!”雖說是在農村出生,卻是在市區長大的城里姑娘,分不清水稻秧苗和茭白苗,也是情有可原。
茭白用紹興方言讀作“高拔”,為何這樣叫?我的理解茭白確實長得高略有挺拔。茭白的葉是緊挨一起,是密不透風的,將陽光擋在了外面,也將風擋在了外面。銼刀似的葉片,你若只顧好奇,漫不經心隨手一摘,等你的便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再去靠近,不免心有余悸了。
古時文人鐘愛把茭白稱作“美人腿”,雖說有些曖昧,若把茭白倒過來看,不得不說還是蠻形象蠻貼切的。
輕輕剝去青綠的外衣,那雪白潤澤的玉體便橫陳于你眼前了,亮亮的,有些晃眼。倘以晶瑩柔潤、白嫩可人,光鮮亮麗的茭白喻之為女人的肌膚,那么這般完美的肌膚,自然不多見的。惟獨讓人遺憾的是,應該就是少了那種女人特有的溫暖的體香,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青草香吧!
想起《世說新語》里有個“莼鱸之思”的典故。晉代大文學家張翰,遷往北方上任做了高官。一日秋風起,回想起此時故鄉吳郡的菰菜,莼羹,鱸魚都上了菜市,那美味于是對好友講:“人生最重要的是能夠適合自己的想法,豈能單為了名利,跑到千里之外來當官呢?”于是棄官回鄉,直奔家鄉的美食而去。后來李白寫詩贊道:“君不見吳中張翰稱達生,秋風忽憶江東行。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后千載名。”張翰的“莼鱸之思”,因美食而放棄名利,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里頭說的菰菜,就是茭白。
就像魯迅先生在《朝花夕拾》回憶錄里說,凡這些極其鮮美可口的,都曾是我思鄉的蠱惑。
在我的記憶里,也深愛兒時飯桌上那道茭白,極其的簡單。茭白切成小段,或是整根,待土灶上燒一鍋米飯,置一個木架,放上茭白,與米飯同時蒸熟。取來一碟子醬油,直接一蘸。雖是一道素食,味卻豐盈。先是鮮香,后是甘甜,清而不濃,香而不俗,回味亦是綿長。
所以親愛的朋友,這個季節你可以來到江南,來康媽家,品嘗一下,大文學家們為之傾倒的這道“美人腿”——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