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風的衣裳

一夜輾轉未眠，望著窗外的月光，我驀然覺得，今晚的月光清冷肅殺。從前，我總是喜歡坐在草地上望著月亮，草原的月亮靜美溫柔。有風吹過的夜晚，水草一波一波地起伏，月光溫柔地灑在這綠色的海洋。燕北的草原很美很美，美的讓人窒息，讓人想要流淚。

這是與多年前一樣的月亮，可是又為何感覺如此的不同？世子的眼神讓人害怕，神情讓人感到陌生，當阿楚跪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世子眼神里的糾結，那眼神有疼痛，有憐惜，有慍怒，一個人的眼神能夠傳達這么多的信息，這是我以前沒有感覺到的。我今天沒有站在阿楚的一邊，我知道她是怨我了，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秀麗軍曾經的背叛是世子的心結，阿楚知道，我知道，程鳶知道，秀麗軍自己也知道。阿楚相信秀麗軍，我也相信，我們都知道，秀麗軍是忠誠的，他們已經用行動證明，可以誓死保護世子。只是經歷了九幽臺事件，世子不肯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烏先生，甚至包括阿楚。

程鳶知道世子的這個心結，因此一再地利用它來鏟除異己。他現在已經將阿楚視為阻礙世子復仇路上的絆腳石，一切跟阿楚有關的人和事，他都要拿出來大做文章，而且，總能將理由說的那么冠冕堂皇，他一次一次成功激起了世子對阿楚的猜忌。盡管世子竭力克制，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對阿楚深入骨髓的愛，阿楚必不會毫發無傷。

當阿精想要站出來支持阿楚時，我及時拽住了阿精，我不是膽小怕事，我也不是不知道阿楚維護秀麗軍并沒有錯，只是，我也知道世子的底線。他已經數次要鏟除秀麗軍，只是阿楚一再地維護，讓他不得不做出讓步。他太愛阿楚，甚至可以說，阿楚是他心里唯一的柔軟。只是，阿楚維護秀麗軍的行為，在程鳶別有用心的挑撥之下，竟然成了秀麗軍只唯阿楚馬首是瞻，根本不會把他這個世子放在眼里。

歷史常常會重復，當年，大魏皇帝殺定北侯，就是因為風聞燕北百姓只知有燕世城不知有大魏皇帝啊。如果，我們再有人站出來為阿楚說話，為秀麗軍說話，無疑火上澆油，會更加激起世子的不滿，不但于事無補，反會連累烏先生。而烏先生，是我仲羽無論如何要保護的人。

烏先生是燕北的靈魂，當年的九幽臺事件以后，烏先生領導燕北人民保衛家園，組織商會，為世子的復仇活動提供經濟支持，并且成功策劃世子反出長安，順利抵達燕北。他一心為了燕北百姓，一心為了世子能夠重建燕北家園，可是世子卻因為程鳶的離間，將烏先生控制起來，欲將先生治罪。

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簡直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心地良善、忍辱負重、心系燕北百姓的燕洵世子嗎？當年九幽臺上，世子的種種遭遇，魏軍在我們燕北的土地上燒殺搶掠，燕北的百姓家破人亡，很多人入了奴籍，生命和尊嚴被踐踏。我們都盼著世子殺回燕北，重振家園。

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有流血，會傷及無辜，可是戰爭之下，安有完卵？這些我都理解，可是，烏先生鞠躬盡瘁，運籌帷幄，對燕北的忠誠天地可鑒，世子豈能不知？世子為了備戰，四處征糧，但藍城今年大澇，那是百姓的救命糧，先生宅心仁厚，不忍百姓受苦才下令停止收糧。因為此事，世子竟然以擾亂軍心之罪將烏先生關押，世子這樣做不怕寒了燕北人的心嗎?

力保之下，世子同意我將烏先生帶走，并下令要我們永不再回來。為了烏先生的安危，我只能答應，可是心里卻在流血，燕北是我們的家呀，是我們愿意用生命來保護的家，可我們竟要被迫離開。

因此，當世子問除了阿楚還有誰能證明秀麗軍的清白，我不能站出來，否則只能更加深世子的反感，不但對阿楚無益，反而連烏先生也得不到保全。權衡之下，我選擇了沉默。阿楚不能理解我的這些苦衷，我只能再找機會跟她解釋。

之前因為程鳶的一再挑唆，世子與阿楚之間漸生嫌隙，九幽臺上的生死與共，鶯歌小院的相濡以沫，使得他們二人情誼深重，共闖天下的重誓言猶在耳，可是他們卻再也回不到當初的親密與信任。我看到跪在雨中為秀麗軍求情的阿楚，隨著世子一聲軍法處置的令下，阿楚眼睛里的痛楚和迷茫，出賣了她心底里的失望與難過。

古之成大業者，拋棄兒女情長，鑄鋼筋鐵骨之身，鍛金剛百煉之心，燕洵世子也許正在走上這條道路。他與阿楚從反出長安那天開始，便注定了今生的遺憾。那一天，世子棄秀麗軍于不顧，阿楚不聽他的指令，單槍匹馬前去營救，之后，便是與世子的長久分離。

此間，我見證了世子的相思相念之苦，好不容易等阿楚歸來，又趕上大魏二十萬大軍壓境，世子欲棄紅川而直攻長安。他派我送不知情的阿楚前往藍城，誰知阿楚中途返回與秀麗軍一起死守紅川。等世子出其不意兵臨長安時，得知阿楚還在紅川，竟棄眼看到手的長安而歸。

所有人都覺得此時放棄很可惜，程鳶也拿燕家的血海深仇相勸，但都不能阻止世子救阿楚的決心，他說城沒了可以再奪，人沒了就什么都沒了，他燕洵此生任何人都可以放下，唯獨阿楚。

我雖然為紅川城可惜，但平心而論，我也覺得棄紅川而取長安是最好的策略。可是，當阿楚得知這一切后，她心里怨我，更怨世子，她傷心地說，這樣的心機深沉、心狠手辣，這還是她認識的燕洵嗎？

她的失望和心痛，我看在眼里，也感同在心里，可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過往的一幕一幕，我見證了他們的生死相依，也痛心地感到他們的心漸行漸遠。我了解阿楚，她有自己的信仰，我也有。我想和烏先生一起，為了燕北的重建付出自己的一切。我們相約將來燕北振興后，我們將攜手天涯，我們彼此相愛，可是為了燕北大業，我們只能隱忍。

如今，世子已經不再需要我們，愿我們的淡出，能讓他心里安寧，也愿他和阿楚不再互相猜忌，我知道，世子一心想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給阿楚，他想打下天下來與阿楚共享。只是，他不知道，阿楚要的并不是這些，但愿有一天他能明白。

我曾聽阿楚說過，世子跟她描繪過的燕北水草豐美，人人平等，秀麗山風景如畫。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燕北，在阿楚心里是否依然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就像現在，草原上的月光真的已經不是曾經的溫柔，我感受不到月光的輕撫，只感到清冷月光下燕北的風很冷、很硬！這是我的感覺，但愿阿楚感受不到。

夜已深，黑暗下人心愈加難測啊，但愿燕北未來的月光還能如從前那般清涼如水，靜美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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