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的日歷不知不覺地翻到2017，2016年儼然已經變成了從指間滑落的舊時光。

記憶中，身邊的城市在這個冬天一直沒有飄雪，不免讓人感到有一點小小的缺憾。

還記得下雪的光景嗎，初冬的第一場雪總是讓人憧憬的。

在你的腦海里，是不是會為某個雪夜、某個片段，來定格某段你的青蔥歲月。

遠山和秋水是大學同學。

十年前的大學校園，QQ還是社交軟件的首選。

在一個睡眼惺忪的午后，我被線上嘀嘀作響的小企鵝嘀嘀吵醒，然后從寢室上鋪緩慢而又不自然地滑下地面，不耐煩地看了看電腦屏幕，頭像圖標顯示的是望穿秋水。

隨后剽了一眼睡的像豬一樣的舍友遠山，大聲吼道：起床吧，你老婆叫你了，別讓人家望穿秋水了，出門別忘穿上秋褲，趕緊的。

遠山打了一個哈欠，低聲嘟噥了一句：快點把電腦音響關了。

遠山和秋水的關系總是讓我們嫉妒。

遠山不修邊幅，邋里邋遢，全身散發著懶懶的負能量。

上課要靠秋水拖，作業要靠秋水寫、吃飯要靠秋水叫，逛街誰叫也不去，在網吧誰叫也不回。

而且煙癮特別大，每次考試前都會猛撮幾根，為的是讓手指留下煙熏的味道，考試期間可以聞聞。

但秋水始終陪在遠山身邊，并不為這個男人的諸多缺點感到煩惱，甚至也沒有半點打算改造的意思。

有時候我們會打趣的問遠山：你就搞成這樣，又不聽話，生活基本不能自理，又不思進取，不怕秋水不要你了嗎。

遠山面帶戲謔的微笑，陡然提高了聲調：你們不覺得我側臉像劉德華嗎？我唱歌你們聽過吧，是不是聲音也特別像？

隨后的回復當然是罵聲一片：滾，臭不要臉，你怎么不去參加加油傻男兒去，TM的你小子的命怎么這么好！

臨近畢業的那個冬天，記得有一晚雪下的特別大。我們寢室幾個狐朋狗友在學校對面的小酒館里喝酒侃大山。

不覺已到深夜，遠山顯然又喝大了。

出了酒館門口，馬路上已經白茫茫一片了，我們幾個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寢室走。

沒走兩步，遠山突然癱倒在路邊，再也起不來了。

起先我們幾個是哈哈傻笑，覺得好玩。后來從遠山口袋里摸出了那個已經有N個未接來電的裂屏手機，把秋水叫了過來。

幾個人合力用從酒館借來的三輪自行車，七手八腳的把像死狗一樣的遠山運回了學校。

到了寢室門口，遠山突然坐了起來，連滾帶爬的從自行車后斗上下來，說不想回去睡覺了，要在外面透透氣。

哥幾個連扯帶拉愣是沒拖動。

僵持了至少五分鐘，秋水說，都回吧，我陪他走走。

我站在路邊一邊迷糊，一邊看著秋水扶遠山趔趔趄趄的在漫天的飛雪中走著。

恍惚間感覺這就是愛情，已經被親情裹滿的愛情，這注定是屬于他們倆的一輩子。

后來，遠山走了狗屎運，在畢業前參加了自己家鄉的公務員考試，竟然進進入面試了。

可是他義無反顧的放棄了，隨秋水回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在當時的校園也引起過一片騷動。

當時我們也沒覺得遠山的這個決定有什么不妥，畢竟本來他們就是注定要過一輩子的。

秋水陪了遠山將近四年，也照顧了他將近四年，遠山放棄一個職位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畢業后大家就各奔東西了，聯系也漸漸少了起來。

記得那是一個飄著小雪的午后，突然接到遠山的電話，說他已經來到了我們曾經上學的這座城市，想見我一面。

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泛黃的路燈下，瑟瑟的身影，在被燈光打散的絨雪里顯得分外無助與莫名的惶恐。

我們在一間烤串店坐了下來。周身彌漫著烤肉的煙氣，雖然有點嗆，但從表情看起來遠山已經安頓了好多。

他猛吸了一口煙，緩緩說道：我是來找秋水的，她突然辭職不見了，聽說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

我陪遠山一起去了趟派出所。

警察叔叔給出的答復是：婚姻戀愛自由，他們愛莫能助

唉，只是沒想到的是這次望穿秋水的，竟然是遠山。

那次一別，未再謀面。

在寫這個故事之前，我突然想起前兩天看到過一個詞叫做遠山眉黛，由此知道了遠山在古詩詞里也指女人的眉毛。

總感覺遠山和秋水注定是一起的，就像眉毛和眼眸。

只是眼睛在流淚的時候，眉毛一直不知情。

對方可以因為單純的喜歡遷就你，可以因為單純的喜歡去做一些舍取，但你不能單純因為對方喜歡你就一直放縱自己，不去為對方做出哪怕一丁點改變。

況且，你不變，世界卻一直在改變。

在一起的人兒啊，看似注定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人兒啊，不要讓心愛的人永遠緊鎖遠山眉黛，一直翹首望穿秋水。

且行且珍惜吧，畢竟，一輩子太長。

希望新的一年早點開始飄雪，畢竟，有太多無處安放的舊情感需要一場大雪去祭奠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