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風花落》第一章:又一年花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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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合年剛哄完顏肅澄入睡,就看到一身家常服的蘇又禾進屋,知道小女兒是來檢查兒子的狀況,順便請她回屋休息,而當她回到臥室,小桌上一定放著燉好的羹湯。


小女兒會幫家人制定每周的食譜,要求大家每頓吃六七分飽,少食多餐,最精心的是每晚調制當季食物做成養生湯。接著,小女兒會送羹湯給丈夫老顏,同他談談公司大事,聊完回來跟自己聊聊家長里短,等她和老顏睡下,再去跟大女兒聊聊女兒家的心事,才回房安歇。


以上都是小女兒回吳寧做交換生后開始的規律行動,到今天已堅持整整四年,外人只道是顏家大恩大德收養小女兒,卻不曉得顏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頂梁柱是小女兒,她才是顏家最大的驕傲,她也是顏家最大的福氣。


蘇又禾手測下顏肅澄的頭溫、體溫、腳溫,確保房間溫度適宜、空氣局部流通。檢查顏肅澄是否整理好明天背的小書包、搭配好明天穿的衣服,看下他的明日計劃,核實無誤才關好燈,送金合年回屋,等她喝完羹湯,再拿起另一碗送去書房。


顏中書備好公司新廠進展的相關報告,看下手表,到了與小女兒約定的時間點,就聽到敲門聲。蘇又禾進來見到顏中書的神色松緩,想必顏氏已漸漸擺脫08年金融危機的影響。


顏中書滿是慈愛地看著小女兒,接過溫度正好的羹湯喝下,他越順心順意,對小女兒就越加尊重,不知不覺地依靠她。顏中書想不到當年和自己做交易求隱身的少女,已在顏氏擔任多年的幕后軍師:凡事均向她匯報,凡事必聽取她的建議。


等顏中書擦完嘴,蘇又禾主動開口:“公司對新廠設立還有什么意見?”顏中書差點脫口而出:“大家認為你說的都對,就照你的意思辦。”他腦中閃過蘇又禾當時特意開會大罵公司管理層的畫面,連忙把這句內心話給吞回去。


小女兒那段告誡,殺傷威力巨大:“麻煩各位以后帶著腦子來跟我對話,我可以出主意,但我不是神,只聽命令不過腦的士兵注定打敗仗,鄙人不做敗軍之師。”


受益于她難得一次的發脾氣,這六年來,公司已形成良好的習慣,重大決策實施前必定討論三天,項目方方面面的問題都要被考慮到,不斷推演方案后再三修改,力求達到80%的預期目標,足夠應對50%的突發情況,方可全力去執行。


“成本方面已達成一致,后續推進難點在人才補充,已經聯系當地的大學做突破,就是戰略方面大家有個考量,為什么不在本廠做產業升級呢?”


蘇又禾理解大家的擔憂,2007年8月初看到美國住宅抵押貸款投資公司申請破產保護的報道,她機警地洞察到美國通過房產次級貸撈錢的風險已達到最高點,勢必會波及到金融行業甚至各行各業。


蘇又禾下令讓顏氏縮減面料生產量,減少甚至停止向歐美地區銷售高端面料,擴大對非洲及南美洲的中低端面料銷售,關閉國內外利潤點低于要求的經銷渠道,以致外界誤以為顏氏遇到新的資金斷裂危機,不然怎么會在出口最繁榮的時刻砍掉一半生意呢?


正是靠蘇又禾非凡的商業敏感度,顏氏果敢行動、防控風險,后來在同行備受2008年金融危機打擊的期間,只有顏氏轉危為機,放慢腳步維穩成為行業老大。


王氏是顏氏高端面料的采購商,最早知道顏氏主動放棄與王氏續約,等確定顏氏是斷臂求生,王瑞暗中多方打聽消息,竟推敲出顏家收養的小女兒極有可能是顏氏背后的軍師,才會急不可待地加快追求初見不凡的蘇又禾。


本就提防他的蘇又禾,事先已做好安排,命令顏氏知情者統一口徑說躲過危機純屬幸運,她除非必要否則不去公司做現場指揮,自己可不想成為掉入狐貍窩里的肉餡。


“新廠在常州,離本廠近,常州的紡織工業鏈成熟,可減輕構建新生產線的成本,同時靠近主力消費市場,也會減少物流成本。本廠是我們維穩的基本,重點是保持我們目前最有銷售優勢的產能。為此,與其內部突變遭遇改革受阻的困難,不如換個合適的地方開始產業升級。新廠直接按系統優化的最高標準建造,建成后直接派遣升級所需的高級人才入駐管理,這極大地減少內部溝通與融合的成本。我承認新廠勢必會占用顏氏賬上近三分之二的現金流,大大超過在東南亞建廠的成本。但放眼全球,先不提與產業相匹配的電力、物流、互聯網、工業自動化等行業的高速發展,單就穩定的社會秩序與強大的政府領導力,中國仍然是投資首選地,衣食住行是老百姓的剛需,中國將成為全球最大的服裝消費市場。當前人工、融資等困難恰好是整個行業的轉機,不能再靠大產大銷的老路子發展。”蘇又禾條理清晰地闡述她對顏氏新廠的規劃思路,顏中書聽懂即代表顏氏內部很快就能理解透徹。


談完公事,顏中書想到今天偶遇王莎莎,看不懂蘇又禾對王家的躲避,決定跟小女兒說開聊妥。“最近遇到王瑞幾次,他委婉地向我表明他對你的心意,可我見你不再去王家的聚會,也不好多嘴,爸爸很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意。”顏中書覺得王瑞這孩子是不錯,可唯恐小女兒受委屈的時候,顏家人的手伸不進王家。


“王夫人看不上我。”蘇又禾切入關鍵點,顏中書眉頭緊皺,嘴角不屑地哼出氣。“我也不喜歡王瑞。”蘇又禾直白自己的心意,顏中書一下子清楚小女兒的話中含義。“爸爸明白了,誰都不能委屈我們家小又。”顏中書輕輕地握住蘇又禾的手背,心里更堅定不與王家結親。


蘇又禾送顏中書回房,同往常給顏氏夫婦做睡前身體檢查,再到顏家大小姐那來個睡前談心。剛一敲門,蘇又禾馬上被開門的顏素青熊抱住,“怎么才來呀!”


委屈的哭腔顯得話調曖昧,蘇又禾使巧勁掙開顏素青的親密禁錮,呼吸空氣找回力氣后,她默默進屋,顏素青訕訕地關門。喝完金媽媽送來的羹湯,洗漱完畢的顏素青,左等右等,才等到蘇又禾,有一肚子話要傾訴的顏素青當然開心極了。


與顏素青的傲嬌性格相反,她的房間呈現出浪漫可愛的風格,專業就讀服裝設計的顏素青絕不會采用粉色和蕾絲的傳統設計。純白色搭配淺粉色與淺藍色打造清新的整體觀感,用垂地輕紗隔開空間,擺放明亮的皮質家具,夢幻中居然藏著一股大氣,顏素青承認這份大氣源自蘇又禾對她的教導。


顏素青貓著身體蹲坐在床前沙發一端,大談李一風足足十分鐘,她終于聽到蘇又禾金口一言:“嗯,他是真的帥。”顏素青看著另一頭端坐的蘇又禾右臂擱在扶手,左臂橫擱在沙發背上,回頭對自己莞爾一笑,搭配她那調皮卻霸道的話語,靠,顏素青確定自己的心被她撩撥到。


“你更帥!”顏素青如羽毛般地飛撲向蘇又禾,親昵地摟抱她的細腰,頭靠在她纖弱的肩膀。蘇又禾無奈地用自己的腦袋碰碰顏素青神奇的小腦袋,“坐好,繼續揮灑你的花癡熱血。”蘇又禾扶正賴在自己懷里的顏素青,擺好傾聽的貼心姿勢。


“你說他怎么那么帥啊!”顏素青既然誠心發問,蘇又禾就一本正經地回答:“他爸媽生得好。”顏素青哈哈大笑,小又總是一句話點明關鍵,打消人家往下聊的興致,她樂得清靜,真是壞壞的。


蘇又禾真誠地認可李一風如顏素青所說的那么帥,拆開李一風的五官來看確實平凡,可聚在他這張臉上竟成就難得的陽光少年感,加上他簡單時尚的打扮風格,整體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干凈氣質,他一笑震撼這世間,為他心甘情愿地奉上一陣暖風,也好看到讓眼高于頂的顏大小姐為他著迷。


李一風算第一次見面竟然敢直視她的第一人,僅憑這點意思支撐的一點好奇,蘇又禾才耗著寶貴的時間聆聽顏素青對他的溢美之詞,蘇又禾摸摸手表準備結束這點好奇心。


顏素青口中所稱贊的李一風,此時以大字形的放松姿勢躺在柔暖的大床上,正在回憶蘇又禾的聲音助眠,奇怪的是,他的腦子老把蘇又禾清麗的面容放送到他的心里,頻率多到癢得他難以入睡。


李一風索性起身到書桌前,晚上意外見到顏家人,李一風的潛意識告訴他,“貍貓換太子”的計劃極有可能遇到大阻力,他想起王瑞的忠告:“別讓顏二小姐盯上。”對著電腦屏幕,李一風深思王瑞話語背后的意圖,這顏二小姐處處深藏的清高傲世,也讓李一風覺得傳說中低調的她比想象中還要可怕——是的,不為人知的可怕,這個念頭激起李一風的勝負欲。


關于顏家的詳細資料里,顏家二小姐郝佑荷只有簡短的描述:2003年車禍中父母身亡,十七歲的她與十五歲的弟弟被顏家收養,姐弟倆未改名換姓,據說車禍造成她的面容有損,因此足不出戶,多次去國外接受手術治療修復疤痕,兩年前才取下遮臉的面紗,接觸過她的人不多,但均夸她敦厚賢慧。


李一風初次看完資料,以為這是身心受損女孩的常規表現,沒有花費原本緊張的時間再深入了解,將火力集中在第一繼承權的顏素青身上,今日得見顏二小姐,方知自己過于草率。


在這信息時代,水過亦留痕,反而一個人的資料越簡單,代表被藏匿起來的東西越多。李一風決定調整自己這邊的行動細節,出措施防備這位潛伏中的顏二小姐出招。


蘇又禾不曉得自己被人盯上,她端坐在房內書桌前閱讀手中的專業書籍,偶爾動筆在書頁空白處寫寫當下的感受,這個打小開始的習慣是何留對她的唯一要求:每天睡前至少閱讀半小時。


閱讀結束,快速確認完顏家人明天的行程安排,蘇又禾簡單地調整下大家明日的三餐食譜,便躺下就寢。不管今天發生多少事情,無論今天經歷多少回情緒變動,蘇又禾總能按習慣,讓自己冥想五分鐘后入睡,這是她保持充沛精力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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