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一只知更鳥》是美國作家哈珀·李的著作,也是她唯一的長篇小說。小說出版之后便獲得了極大的成功,贏得了普利策獎,并且成為了美國現代文學的經典,被翻譯成四十多種語言,在世界范圍內售出超過三千萬冊,由此改編的電影榮獲第25屆奧斯卡三項大獎。
小說講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大蕭條時期美國南部的阿拉巴馬州一個小鎮上發生的故事,有兩條主線:一條是關于有精神問題常年呆在屋里的神秘鄰居“怪人拉德利”的故事;一條是白人阿蒂克斯替一個被控強奸白人女性的黑人小伙作辯護律師的故事。它從一個八歲小女孩的視角來敘述這一切,文字直白易懂,卻折射出了社會的復雜和人性的美丑。獨特的視角,更顯其作品的成熟。
在詳細介紹此書前,必須先簡單說明一下小說創作的背景。三十年代的美國,是大蕭條最嚴重的時期,包括白人在內的許多人生活一貧如洗,經常餓肚子。與此同時,美國南部是種族壓迫最嚴重的地方。雖然奴隸制早已被廢除,黑人仍然處于社會的最底層,被白人社會完全隔離,無法受到最基本的法律保護。白人暴徒私自處死黑人的事情時有發生,而殺人犯往往逍遙法外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在這個時期的美國南部,白人是從骨子里歧視黑人的,自覺血統高人一等。
正是基于這個背景,八歲女孩斯庫特視角下的故事才更顯驚心動魄,發人深省。
小說取名《殺死一只知更鳥》有著深刻的寓意。斯庫特和哥哥杰姆圣誕節得到了一把氣槍,于是想去打鳥玩。他們的父親阿蒂克斯教導他們說:“你射多少藍鳥都沒關系,但要記住,殺死一只知更鳥就是一樁罪惡。”
為什么這樣說呢?“知更鳥只唱歌給我們聽,什么壞事也不做。它們不吃人們園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倉里做窩,它們只是衷心的為我們唱歌。這就是為什么說殺死一只知更鳥就是一樁罪惡。”
知更鳥可以理解為善良、無邪的象征,殺死一只知更鳥,就相當于良知的泯滅與人性的丑陋。
兩條主線里的受害者,就是知更鳥的化身。一個因精神失常而被常年關在屋里不見陽光,被大人們描述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被稱為“怪人拉德利”,小朋友們都對這個傳說中的怪人感到十分的害怕;另一個熱情淳樸、善良忠誠的黑人小伙湯姆,僅僅因為自己黑色的皮膚,而無端被白人姑娘控告強奸,最后被陪審團判處死刑。他們兩個都因為無法自控的因素而不被社會大眾所容忍,“知更鳥”并沒有得到普通民眾的有效保護與尊重。
而律師阿蒂克斯,就是堅定保護這些知更鳥而與社會的丑陋邪惡做斗爭的一類人。身為白人,卻懂得尊重黑人,對家里的黑人女仆給予了女主人的尊敬與教導孩子的權利。他作為律師,不分膚色,只為事實做辯護。在明知道可能無力扭轉結局的情況下,依然奮力為了他的當事人、為了事實的真相而奔波勞碌,甚至不顧個人安危和流言蜚語,堅持辯護到底。
阿蒂克斯從個人良知出發,從以身作則的父親角度出發,從律師的身份出發,堅定不移的做著他認為正確的事情。
當女兒斯庫特得知父親接下了這個案子的時候,曾經跟他有過以下對話:
“阿蒂克斯,我們會贏嗎?”
“不會,寶貝兒。”
“那為什么……”
“道理很簡單,不能因為我們在此之前已經失敗了一百年,就認為我們沒有理由去爭取勝利。”阿蒂克斯說。
之后,父女倆又進行過多次這樣深刻的對話。阿蒂克斯一直向斯庫特灌輸著他的觀念:良心和道義,是作為人的基本準則。
“這個案子——湯姆·魯賓遜的案子,它在某種程度上觸及了人的良心和道義的本質——斯科特,如果我不去幫助這個人,我就再也沒臉上教堂去禮拜上帝了。”
“大部分人好像都認為他們是對的,你是錯的……”
“他們當然有權那樣認為,他們的觀點也有權受到完全的尊重,”阿蒂克斯說,“但是在我能和別人過得去之前,我首先要和自己過得去。有一種東西不能遵循從眾原則,那就是人的良心。”
因為懷有這樣的信念,阿蒂克斯才會在法庭上據理力爭,力求得到陪審團公平公正的審判,希望為湯姆奪得一線生機。法庭上的這段辯詞,有力的揭示了事情的真相。
“控方的證人們,在你們這些先生面前,在整個法庭面前,表現出一種可恥的自信,自信他們的證言不會受到懷疑,自信你們這些先生會和他們秉持同一種假設——邪惡的假設,即所有的黑人都撒謊,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男子在我們的女人面前都不規矩,這種假設關聯著他們的精神品質。
“這種假設,先生們,我們都知道,它本身就是黑得像湯姆·魯賓遜的皮膚一樣的謊言,一種我用不著向你們揭穿的謊言。你們都知道真相,真想就是:有些黑人撒謊,有些黑人不道德,有些黑人在女人面前不規矩——不管是黑種女人還是白種女人。但是,這種真相適用于人類所有的種族,而不僅僅是某個特殊的種族。在這個法庭里的人,沒有人沒撒過謊,沒有人沒做過不道德的事,沒有一個男人看女人時從來不帶欲望。”
然而舊體制豈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因循守舊的陪審團們,依然固執的堅持白人有理的觀點,罔顧事實真相,判處了無辜的湯姆死刑。阿蒂克斯使用了所有能開釋一個自由人的法律手段去拯救湯姆,可是在陪審團內心深處的秘密法庭里,阿蒂克斯根本沒有任何訴訟可言。每一個人心里都清楚明白這是一出賊喊捉賊的把戲,然而結果仍然沒有改變。
庭審結束后,哥哥杰姆表示極大的困惑。阿蒂克斯向兒子仔細的解釋了這個社會的規則:
”在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里,有些東西會讓人喪失理智——他們不論怎樣努力都做不到公平。在我們的法庭上,當一個白人和一個黑人打官司時,白人總是贏。這些很丑惡,但它們是社會現實。
“世界上最讓我惡心的事,就是下等白人利用黑人的無知占便宜。不要自欺欺人——這些積累起來,早晚有一天,我們要為此付出代價。我希望它們不要發生在你們這一代。”
路漫漫其修遠兮,阿蒂克斯們依然任重道遠。雖然這條道路充滿艱辛險阻,但至少存在著希望。正是有了像阿蒂克斯這類人的存在,知更鳥們才有希望無憂無慮的歌唱。
小說深刻揭露了多重社會矛盾:白人與黑人、窮苦民眾與有產階級、天真孩童與世故成人、父母與子女、傳統與現代的教育方式等等,皆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矛盾。從一個小女孩的視角來看待這些問題,尤其意義非凡。
整篇小說讀下來,甚感流暢,文字淺顯易懂,不乏詼諧幽默,又令人充滿感動。
阿蒂克斯在法庭上激情辯護時,你可以感受得到這份激蕩在胸間的正義。
在兄妹倆被無恥之徒尤厄爾尾隨行兇時,是怪人拉德利挺身而出救了兩人的命。當斯庫特第一次見到拉德利的真面目時,脫口而出的那句“你好,怪人”,讓人忍不住淚流滿面。
當斯庫特送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拉德利回家后,站在鄰居家門口,想象著拉德利的視角下,自己和哥哥、迪兒在街上的嬉笑玩耍,仿佛昨日重現。
小說最后,哥哥為了保護妹妹而受傷,父親守在床邊,對女兒說:“當你最終了解他們時,你會發現,大多數人都是好人。”
經過這個漫長的暑假,有這樣的父親做榜樣,相信斯庫特已經成長。
知更鳥在漸漸長大,終究會羽翼豐滿,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