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煉

圖/來自于網絡

1.

斷斷續續、陰雨寒冷幾天后，今兒終于放晴，說是放晴，也沒有見到刺眼的太陽，有的只是一絲絲陽光，剛好可以在地上找到淺淺的身影。

當所有人都不喜歡陰雨天氣時，老伍卻表現出了不一樣的喜愛，他終于可以窩在那個角落里，好好呆著了。

老伍是某個廠房看門的保安，說是開門，實際也沒啥門，一座大廠房，門口一大片空地；而又因為沒門，所以也就沒有供他歇腳躲雨的保安亭，如此環境下，歇腳躲雨全憑自己，他也曾和他的領導反映此事，但那位領導的回話卻是：給你錢是讓你來看門的，你往那亭子里一躲，我還要你干啥，我不如買條狗呢。老伍聽后，嘴上雖沒有反駁，但心里卻罵道：你才是狗呢，你們全家都是狗。

在被淋了兩次雨之后，老伍發現，一到下雨，領導根本不會出現，老伍每次都會躲在房產的屋檐下，在屁股下面鋪張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硬紙箱，席地而坐，盯著雨，聽著雨聲，打發下雨的每一天。

老伍，實際不老，也就三十多，可長年累月下來，活生生長大了好幾歲，黝黑粗糙的臉上，爬滿了不少皺紋，長度中等且灰白相間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蓋在頭上，能豎著的，絕對不會趴在頭皮上，為此，老伍還經常被前來巡視的領導怪罪，怪他不知道剪剪頭發，注意下形象，每次老伍都憨笑著回道：一把年紀了，還要啥形象，給領導站好崗，看好門就行。但他這樣的話語并沒有得到領導的夸獎，反而得到了進一步的怪罪：給誰站崗呢？話都不會說，你是在給你自己站崗。老伍加快點頭的頻率：是是，為我自己，為我自己。

2.

老伍從角落里站起身，張開雙臂，好好的撐了下懶腰，并附帶打了一聲哈欠，哈欠過后，用兩手掌在臉上上下來回搓了好幾下，如此這般，終于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彎腰拎起腳邊的茶杯，一邊往空地上走去，一邊用另一手拍打著褲子上的泥土，嘴里嘟囔道：天晴啦，也該開工了。

今兒廠里進貨，來了不少貨車，都依次停靠在廠房門口的卸貨臺旁，老伍的領導和老伍交代過，老伍的主要職責就是這邊空地，無論是人還是車輛，甚至器材貨物，老伍都要確保他們的安全。每輛貨車開過來，老伍都會主動上去詢問司機“干啥的？”“卸貨嗎？”“裝貨嗎？”，若要是卸貨裝貨的，老伍都會主動給司機指明停車位，然后站在一旁，看著司機停車入位，停好車后，有些司機會對老伍說聲謝謝，可有些司機卻沒有任何表示?？刹还芩緳C有無表示，老伍都會主動像司機舉手示意，黝黑粗糙的臉上，也會順帶擠出一些笑容。因為領導和他交代過：保安也算服務性行業，別整天板著臉，像別人欠你多少錢，要笑。雖說老伍不了解服務性行業具體是服務啥，但他深記著領導說的：要笑。

老伍在指揮完幾輛貨車停靠后，雙手后背，拎著水杯，往角落里走去，當他走到臺階上時，腦子里突然想到今兒天晴了，領導可能會來檢查，就不再往角落里走去，而是轉過身站在臺階上，屁股倚著欄桿，就這么靜靜地站著看著這些貨車，因為他要保證這些車輛的安全。

3.

正當老伍站著腿酸，準備坐下來時，一輛汽車來到了老伍站著的臺階下，車門打開，司機下車后，鎖上車就登上臺階往廠房里走，老伍一看這架勢，趕緊迎上去，面帶憨笑的說道：大哥，這兒不能停車，車得停到那邊車位上。老伍邊說邊用手指下臺階旁的停車位。司機聽完老伍的話后，停下腳步并轉頭看了看那停車位，說道：這也沒離多遠，而且我很快就出來，就進去送張發貨單，馬上就出來。說完司機就往里走去。

老伍嘴里忙說道：不行呀，你停這兒，一會兒我領導過來，我是要被罵的呀。司機略顯不耐煩道：我馬上就走，不會影響你的。說話間，司機就開門進入廠房，留給老伍一個背影。

老伍站在那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轉過身，一邊用手指撓著灰白的頭發，一邊看著眼前的車，嘴里嘟囔道：我要是被領導罵了，我就不讓你開走。

4.

老伍仍舊這么倚著欄桿站在臺階上，只是眼睛不再盯著空地上的貨車，而是一直盯著廠房的大門，心里慢慢焦急起來：不是說好很快就出來嗎？怎么還沒出來呢。當老伍正在焦急時，背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伍啊，這車是誰的??？怎么停在這兒??？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這兒不讓停車。

老伍一個激靈后，立馬轉身跑下臺階，快步走到領導跟前，彎腰憨笑道：我和那人說了很多遍，不讓停這，可他偏要停這兒，說是進去送個發貨單就出來。老板聽完，抬頭看向廠房大門處，皺著眉頭問道：那他進去多久了？老伍也轉頭看向大門處，思考道：好像有個五六分鐘了吧？

正當領導繼續問老伍時，廠房大門打開了，兩人走了出來，一個是這個廠房里的領導，這個領導比老伍身旁的領導還要大，老伍每次見到他都會彎腰打招呼，嘴里說道：領導好?？擅看芜@位領導都面無表情，也無語言，只是抬手稍微示意一下，就打開大門進入廠房。

當老伍看到那位司機時，嘴里忙說道：就是這個人，這車就是他的?？衫衔檫€沒說完，老伍身旁的領導就已經快步走了上去，站在最低一層的臺階旁，滿臉笑容的說道：張總好。

正在和那位司機說話的張總，點頭示意了下，然后和那位司機說道：我就不送你了，你慢走。那位司機也說道：好好，謝謝張總，留步留步。然后快步走下臺階，拿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啟動后，走了。

張總在看著車走遠后，正要回身往廠房里走去，突然停住腳，轉身說道：這兒不是不讓停車嗎？怎么沒有人管呢？老伍聽完趕緊跨前兩步，剛開口說了“張總”兩個字，就聽身旁的領導回道：張總，這是我們的失職，我會再和手下人強調，此處不能停車。張總聽后，說聲嗯后，轉身走進了廠房。

老伍看到張總要進廠房時，正要沖上去解釋時，被身旁的領導一把抓住，問道：你干啥？

“我要上去和張總解釋啊，不是我讓停的，是那個人偏要停這兒啊”老伍語無倫次的說道。

“你覺得張總會聽你的解釋嗎？這事兒就這樣吧，下次注意就好”

“可這， 不是我的原因啊 ”老伍嘴里還嘟囔著。

“哎呀，行了，都說了，這事兒就這樣吧”領導高聲打斷道，說完也往廠房大門走去。

5.

一個小時以后，領導從大門出來站在臺階上，對著老伍喊道“老伍，過來一下”

正在空地上，指揮貨車進入停車位的老伍聽到后，快步跑到了臺階上，氣喘吁吁的問道：咋啦，領導。

“也沒啥事兒，剛才我去和張總解釋了下，張總說知道了”領導一邊系著衣服的紐扣，一邊說道。

“哦，好，謝謝領導”老伍又再次憨笑著彎腰說道。

“但是張總說了，這事兒已經強調好幾次了，可還是執行不到位，張總說多少還是得處罰一下，我也知道你一個月掙不了多少，所以，我的意思，這個月就罰你個500元吧，小小的懲罰一下”

“啥，500？領導，這事兒我沒有錯啊，我制止了啊”老伍一聽著急道

“你制止了，但是結果呢？結果不還是停這兒了？”領導也提高了嗓門說道。

“不行，我要去找張總，說明情況，500吶，我一個月掙多少啊，再扣個500，我還剩多少啊”老伍一邊說一邊登上臺階，往廠房大門走去。

“行，你去吧，張總原本說的是扣1000，是被我勸說了最后才定的500，你要是去找張總，那就是再恢復1000”領導轉身，邊走邊給老伍扔下這句話。

老伍在大門旁站定后，抬頭看了眼走遠的領導，有一種想罵人，卻又不知道罵誰的感覺。

6.

老伍在站了幾分鐘后，轉身慢慢走到了臺階欄桿旁，繼續用屁股倚著欄桿，雙眼看向空地上正在停車入位的貨車，他已經沒有一絲的沖動，想上去幫忙指揮，因為他滿腦子都是那已經不屬于他的500元。

正當老伍在那發愣時，一輛小貨車停到了臺階下面，靠近老伍一側的車窗搖了下來，副駕的男人伸出腦袋問道：“大哥。。。。”

“不行，這兒不能停車，這兒不能停車”老伍聽到聲音后，猛地回過神大喊道

“大哥，我不停車。。。?！备瘪{的男人忙回道

“不行，不停車也不能停這兒，趕緊停那邊車位去，快開走”老伍走到小貨車旁，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臺階旁的車位喊道。

“不是，大哥，你聽我說，我就是問問”副駕的男人笑著說道

“我不管，反正這兒不能停車，其他什么都別問”老伍不耐煩的回絕道。

這時，貨車司機說道“算了，我們去前面問別人吧”。然后將車開向了前方。

老伍在看著車開遠后，背著雙手，轉身走向臺階，邊走邊嚷嚷道：又想騙我，在這兒停車，又想讓我被扣500，沒門兒。

可老伍不知道的是，這個小貨車只是想問個路，并沒有想要在這停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