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白發(fā)布衣的藏地讀行?2020-02-28 11:39:38
上一篇《一文厘清四個突厥汗國的關系(一)——突厥汗國與東突厥汗國》里講到,突厥汗國崛起于公元552年的南北朝時期,初代可汗為阿史那·土門。
之后,在隋朝的分化瓦解下,東西突厥在583年(隋開皇三年)分裂。
東突厥汗國在隋朝的軍事打擊下,一度覆滅歸為隋屬。但隋末亂局中,東突厥勢力復起,并在唐初再次對中原形成了壓倒性優(yōu)勢。
直至貞觀四年(630年),被李靖揮師擊滅,不復存在。
今天,我們來講突厥勢力的另外兩個國家,西突厥汗國及后突厥汗國的興衰之路。
一、西突厥汗國的日漸式微
583年(隋開皇三年),東西突厥分家后,西突厥汗國的第一任阿波可汗(前文中被沙缽略襲擊,與達頭可汗結盟的那位)很快就被送到隋都大興城(長安)養(yǎng)老。
送他走的,恰恰是東突厥沙缽略可汗的兒子莫何可汗。
阿波可汗被抓后,達頭可汗續(xù)立,成了西突厥的第二任大汗。
作為一個強勢的領袖,達頭可汗率眾攻入東突厥腹地,東突厥新任都藍可汗被殺。但達頭可汗也因為治軍殘暴,妄加抄掠,誘發(fā)屬部鐵勒叛亂而死。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西突厥汗國都運行在起伏不定的曲線上。
強勢時(如:射匱可汗、統葉護可汗),控弦者數十萬,北并鐵勒,西拒波斯,南接罽賓。
疆域外拓,東至金山(阿爾泰山),西至海(咸海),玉門關以西諸國盡數歸屬。
衰弱時(如:泥撅處羅可汗、莫賀咄可汗),則臣民多叛,屬部背離,鐵勒、薛延陀、葛邏祿、突騎施群起而攻,國家陷入分裂。
但不論強弱,西突厥的頭號死敵從未改變,先是同宗兄弟東突厥,而后變?yōu)?b>后突厥汗國。
由于西突厥地處西域,基本屬于“遠交”的范疇,因此隋唐與西突厥的關系尚好。
這也是隋唐史料中,西突厥出現的頻次,遠遜于吐谷渾的原因,因為位居青海的吐谷渾對隋唐威脅更大。
但西方是所有中原王朝戰(zhàn)略發(fā)展的主軸,自漢武帝開始,“斷匈奴左臂,張帝國臂掖”,就成了有雄心王朝的標配。
即便唐武德元年(618年)十二月,西突厥處羅可汗曾親赴長安,李淵降榻歡迎,與之同坐,封為歸義郡王。
但等到李世民擊垮東突厥后,西突厥便成了唐朝砧板上的肉。
但相比于以傾國之力,一擊而亡東突厥不同,唐朝在西域建立統治的過程,堪稱步步為營,結合政治、軍事兩手的組合拳。
唐朝在西域的戰(zhàn)略結構
貞觀四年(630),唐軍于天山北麓置西伊州。貞觀六年,去“西”字,稱伊州(今新疆哈密)。
貞觀十四年(640年),平高昌,置西(今新疆吐魯番)、庭(今新疆吉木薩爾)二州。九月,“置安西都護府于交河城,留兵鎮(zhèn)之”。
貞觀十六年(642年)九月,安西都護郭孝恪連續(xù)痛擊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西突厥屬部內亂,乙毗咄陸可汗部眾離散,逃往吐火羅后被殺。西突厥屬部遣使長安,請求廢除舊汗,另立新汗,唐太宗隨即冊立乙毗射匱可汗。
貞觀十八年(644年),討焉耆國(今新疆焉耆)。
貞觀二十二年(648年),平龜茲國(今新疆庫車)。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唐太宗去世,西突厥王族成員阿史那·賀魯叛亂,自稱沙缽羅可汗。
顯慶二年(657年),蘇定方千里奔襲,生擒阿史那·賀魯,誅龜茲大將羯獵顛及其部黨,置龜茲都督府。
蘇定方平定阿史那·賀魯之亂
一般來說,蘇定方平定阿史那·賀魯之亂,標志著西突厥汗國的滅亡。
但阿史那·賀魯之后,西突厥地區(qū)依然存有三個可汗:
由唐朝冊封的濛池都護,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步真);
由唐朝冊封的昆陵都護,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彌射);
不是唐朝冊封,盤踞在雙河(新疆博樂市南的博爾塔拉河)的真珠葉護可汗(乙毗咄陸可汗之子)。
從冊封兩可汗的名號可知,唐朝認為西突厥王嗣已斷,因之才需要“繼往絕”、“興昔亡”。
三個可汗,兩個是自己封的,剩下的自然是唯一目標。
高宗顯慶四年(659年)三月,興昔亡可汗在唐軍配合下,擊殺真珠葉護可汗,西突厥從此完全被唐朝掌控。
唐朝對西域的統治構架,耗時長達29年,期間明顯可以看出,先剪羽翼,再動核心,由東向西、先北后南的大戰(zhàn)略。
唐朝統治構架的建立過程,也是西突厥汗國日漸削弱,王室分崩的過程。
二、后突厥汗國的崛起與沉淪
貞觀四年(630年)東突厥汗國滅亡后,北方突厥部落保持了,差不多半個世紀的臣服。
但唐朝連年不斷的對外征戰(zhàn),大量抽調東突厥青壯從軍,讓各部落的不滿情緒漸漸累積,復國的思想漸漸開始滋生。
高宗調露元年(679年),本隸屬于單于都護府(內蒙古和林格爾西北土城子)的突厥酋長,連續(xù)發(fā)生叛亂。
北部二十四州群起響應,蜂集數十萬眾,河東、河北諸道震動。
裴行儉的兩次出征打擊,雖重創(chuàng)突厥勢力,但未能消除其復國的火種。
永淳元年(682年),阿史那·骨篤祿收斂部眾,于漠北烏德韉山(蒙古國杭愛山)設牙帳,黑沙城(內蒙古呼和浩特)設“南牙”(南庭),以其弟阿史那·默啜為“設”(也稱“殺”,官名),咄悉匐為“葉護”(官名),重建了突厥政權。
《新唐書· 突厥傳》: “骨咄祿,頡利族人也。……伏念敗,乃嘯亡散,保總材山,又治黑沙城,……乃自立為可汗。”
因其政權重建于東突厥故地,為別于東突厥汗國,史稱后突厥汗國(也稱東突厥第二汗國)。
后突厥汗國崛起期間,恰逢李唐與武周的轉軌期,唐朝內部政治斗爭的云波詭譎,嚴重牽扯了對突厥勢力的打擊。
尤其是武則天為清洗親唐舊臣,推動的酷吏政治,導致鎮(zhèn)邊名將程務挺、王方翼、黑齒常之,或死或流。
一定程度上導致,突厥騎兵頻頻南下抄掠,定州(河北定縣)、媯州(河北涿鹿)、蔚州(山西靈丘)、朔州(山西朔縣)、代州(山西代縣)、并州(山西太原)、嵐州(山西嵐縣)、幽州(北京)、靈州(甘肅靈武)、原州(寧夏固原)、會州(甘肅靖遠)屢遭血洗,兵火所及綿延千余里。
693年(長壽二年),阿史那·骨篤祿病卒,其子年幼,弟默啜自立為可汗。
默啜的繼位,標志著后突厥汗國全盛時期的到來。
擺在武則天面前的是一個困難的抉擇,默啜麾下的40余萬驍騎,實際上已對北疆防御呈現碾壓性優(yōu)勢。
如果只有北疆邊患,對當時的唐朝來說,尚不足構成威脅。
即便在后突厥最囂張之時,唐軍依舊可戰(zhàn)而勝之。
但武則天要面對的,還有東北方的契丹、西方的西突厥、西南方的吐蕃。
因此,武則天選擇了力保河西走廊和西域,并不惜屢次調動唐軍與吐蕃剛正面。
而對后突厥,則以盡量安撫的綏靖政策應對,先后冊封默啜可汗為左衛(wèi)大將軍、歸國公、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但可惜,武則天的政策并未奏效,默啜可汗甚至于698年(武周圣歷元年),高舉“奉唐伐周”的大旗,興兵10余萬,攻襲靜難、平狄、清夷(津薊縣、山西代縣、河北懷來東)等軍,犯媯、檀(北京密云)等州,又取飛狐道(河北淶源)入河北,陷定州,圍趙州(河北趙縣)。
706年(神龍二年),再犯鳴沙(寧夏青銅峽豐安故城),掠原州(寧夏固原)、會州(甘肅靖遠)等地,奪走隴右牧馬一萬多匹。
默啜可汗連續(xù)不斷的襲擾,讓唐朝君臣認識到綏靖政策,不足以應對后突厥的威脅。
中宗李顯轉而開始采用強硬政策,“下制絕其請婚,仍購募能斬獲默啜者封國王,授諸衛(wèi)大將軍,賞物二千段”,并以張仁愿接任朔方道大總管。
張仁愿到任朔方后,一改之前消極防御的策略,力主增加戰(zhàn)略防御縱深,積極申請?zhí)栖娍缭近S河,在北岸構建具有攻擊性的防御體系。
景龍二年(708年),張仁愿趁默啜統帥全軍向西域拓展之機,在黃河北岸連筑三座受降城,并向北設置烽候1800所,形成了一套足以隔絕突厥南侵的防御體系。
詳見文章《以國為棋,一計打斷后突厥的脊梁,名將張仁愿的受降城防御體系》
三受降城防御體系的建立,直接斷絕了后突厥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經濟來源,使其國內各部族間的矛盾日益尖銳。
不過短短三年(711年),曾強勢扣押武則天侄孫,叫囂要“扶唐滅周”的默啜可汗便遣使請和,并改變披發(fā)左衽習俗,“襆頭,衣紫衫,南向再拜,稱臣”。
同時,為緩解國內的經濟壓力,南下受阻的默啜,被迫向西、向北攻掠。
這又導致,西域的突騎施、西突厥、葛邏祿,東北方的鐵勒諸部、奚、契丹,再次投向唐朝尋求庇護。既加劇了后突厥汗國,分崩離析的進度,又促成了,以唐為首的反突厥聯盟。
開元四年(716年),唐庭發(fā)布《命薛訥等與九姓鐵勒共伐默啜制》,聯合九姓鐵勒南北夾擊后突厥。
雖然,默啜在與九姓鐵勒拔野古部交戰(zhàn)中獲勝,但班師途中,默啜恃勝輕歸,被襲而死,傳首長安。
默啜死后,后突厥頓時陷入政局動蕩。
默啜之子雖繼位可汗,但旋即被前可汗骨咄祿之子闕特勤絞殺。(骨咄祿與默啜為兄弟關系)
闕特勤將默啜諸子及親信全部斬殺后,立其兄為毗伽可汗。
從毗伽可汗開始的后突厥汗國,再不復往日的強勢歲月。由于無力緩解經濟上的困局,突厥國內政局長期動蕩。
734年(開元二十二年),毗伽可汗被大臣毒殺。
741年(開元二十九年),登利可汗被大臣斬殺。
其子初立,即被殺,其弟另立,也被殺。
再往后,則是權臣與可汗殺作一團,城頭王旗變幻。
直到745年(天寶四年),回紇可汗骨力裴羅斬后突厥末代白眉可汗,傳首長安請功。
回紇汗國取而代之,成了唐朝北方草原的霸主,躍馬彎弓百余年的突厥,則消失在歷史的塵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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