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

文|云淺淺

晚飯后,我沖洗了一下,換上睡衣。

秋天的晚風從光線昏暗的陽臺那邊吹過來。

不久前,我下樓倒垃圾,在電梯里遇到一個鄰居出去散步。他說,這幾天真熱。我說,是的,又悶又熱。這會兒,秋風一陣緊接著一陣地吹過房間,倒是清爽宜人。可能夜更深了一些,空氣的溫度有所下降吧。

我到廚房打開冰箱,倒了半杯開過瓶的紅酒。

我端著酒杯走向客廳的沙發。盛上冷藏過的酒液,酒杯也變得冰涼舒適。在睡意來臨之前,我一邊啜飲紅酒,一邊閱讀著膝頭的一本書。這是我第一次閱讀丹麥作家的作品。我有意識地記了好幾次,總算記住了作家的名字——吉勒魯普。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下午游泳的泳衣還在包里沒有晾。將濕漉漉的衣服悶一夜可不太好。

我把書本放到沙發上,紅酒放到茶幾上,起身走到放健身包的位置。卡其色的雙肩包正好端端地掛在一個練習舞蹈的單杠上。我伸出右手,抓住包的肩帶往上提。手在一瞬間有點失重,提了個空的感覺。裝上潮濕泳衣的包是怎樣一種重量,手掌早已熟悉。我只覺得大腦一蒙。“哦,no——!”我沮喪地甩了一下手腕。我不必拉開拉鏈,就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我將泳衣丟在健身館的浴室了。

還不止泳衣,還有泳鏡泳帽洗發水護發素等。但泳衣作為這一堆物品的主角,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它。再說,為了言語的簡潔性,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說“泳鏡泳帽洗發水護發素……”吧。所以,只能由“泳衣”來代表一下。

我的沮喪中夾雜著震驚。震驚遠大于沮喪。就在兩天前,讓我看一下日歷——今天是周日,周四那天晚上,差不多的時間點發生了相同的事。我準備晾泳衣時,驚奇地發現它竟然不在健身包里。

我最近常穿兩套泳衣,一套黑色,一套藍色。神奇的是,上次忘記的是黑色,找回后,中間還輪換著穿過一次,這次穿它游泳,竟然又把它忘在那了。

心不在焉,認真回想自己為什么接連忘記,我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周四那天。我游泳時,右手食指總在隱隱作痛。頭天晚上,擰開紅酒瓶塞子時,瓶口殘余的金屬包裝紙的鋸齒樣的紙片切進了指腹,留下一個小小的傷口。擰動瓶塞是向右,所以傷口在中指那一側。蛙泳時,需要向內劃手臂。每劃一次,傷口都有被沖開的痛感。只好換自由泳,自由泳的手臂是前后劃,這樣好多了,但還是會痛。

我聽到岸上有喧嘩聲。幾個人圍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小女孩正舉著手指哭喊。原來,她在上臺階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被臺階瓷磚割了一個小口。教練找來消毒液幫她消毒,處理傷口。她那天是有游泳課的,結果上不成了。她媽媽只好自己下水游泳去了。

小女孩可憐巴巴地坐在高高的板凳上,一直舉著手。中間,她安靜了一會兒,教練給她消毒時,又是一陣哭泣。

她舉手的樣子使我模糊想起一個文學作品中,被小狗咬傷手指,一直舉著手指的人。但我怎么樣也想不起作品的名字和作者了。是《警察與贊美詩》嗎?是歐亨利的哪個作品嗎?是契訶夫嗎?怎么樣都想不起來。但就在剛剛,靈機一現,我突然想起是契訶夫的《變色龍》。有時候,記憶就是這么奇怪的。

不是說小女孩與《變色龍》這個作品有什么關系,僅是舉手指的那個動作使我想起了里面的主人公,僅此而已。

我洗好澡,擦頭發時,又遇到了小女孩。她跟媽媽說了一句什么話,媽媽可能正在因為什么事情心煩吧,語氣有些冷淡:“你不要跟我說,我對你說的話一點都不感興趣。”

小女孩很委屈地撅著嘴。我聽到她咕噥了一句:“我一個星期都不能下水了。”

她踮起腳,從衣柜里取她的東西。她不住地抽著鼻子,沒有眼淚地委屈著。我悄悄告訴她我的手指也受傷了,昨天受傷,今天就下水了,等下再用消毒棉簽消一下毒,就沒事了。

她點點頭,瘦小的身子背著大大的雙肩包,一手還提著一袋東西,跟在媽媽后面走了。然后,我也背起包走了,忘記了還在淋浴間椅子上躺著的泳衣。

今天這次,是因為要趕時間去小學,幫忙給孩子們排練合唱節的節目。一趕時間就容易出錯。

上次,有好心人幫我將物品收了,泳衣放在鍋爐房里晾著。在此謝謝啦。

才過去兩天,又弄丟了,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十分平靜地更換衣服,驅車前往。人往往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比較寬容。為了表示這不算什么,路上,我還嚼了一粒口香糖。香樟樹夾道的空氣很新鮮,氧氣特別充足。燈火絢爛,夜色很美。

我甚至還想停下來,拍張照片發個朋友圈。但想到如果再心不在焉的話,等下去了健身館,還是忘記取回泳衣,那可就麻煩了。只好作罷。

我在服務員略顯驚訝的目光中向里走,她可能在想:這個人,她下午不是才來過嗎?怎么又來了!

淋浴間里有幾個人在洗澡。我竟然沒在椅子上看見我的泳衣,我自言自語地說:“我的泳衣呢……怎么不在這里……”

“是找泳衣嗎?”旁邊一位渾身都白色沐浴露泡泡的女士說。

“是的。”

“是黑色的嗎?你看一下吹風機臺子上是不是?”

我幾步走到鏡子前。“對,對,這就是我的。”

“哦,這黑色泳衣我看著好熟悉,已經放這幾天了吧?前幾天我看到好像就是堆在這里,我剛才把它拿到臺子上了。”

“啊,對,那天也是我的,這是第二次丟失,謝謝。”我說。

一陣輕松歡快的笑聲,盡管是友善的,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她們接著熱鬧地討論起與丟失有關的話題。

我將東西快速裝進背包,匆匆逃離。

202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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