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走了白天僅有的熱,即便裹著厚厚的家居服,仍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些許涼意。
早就過了立夏,天本該一天比一天熱起來才是,但接連的雨延續了春的清爽,壓抑了夏的躁動。或許真的和年頭有關,和年齡有關,又或許只是和已經不敏感的體感與記憶有關,總覺得春未遠,夏未至。
不過,的確是夏天了。
殘紅早已不見蹤影,青杏競相爬滿枝頭,李子指腹般大小躲在繁枝嫩葉間,就連不爭春的蘋果花也完美蛻變。山葡萄最不畏風雨舒展藤蔓,山楂樹自由奔放花團層疊。十八歲的薔薇花依舊怒放在故鄉的站臺,明艷的黃,透著點點憂傷。兒時的槐花盛開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街頭,暗送陣陣幽香。
說起槐花情結,定要追溯到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小村莊,小村莊東邊的槐樹林,矮小的自己,高大的背筐,細長的木桿,堅韌的鐵鉤,槐香四溢的夏天與童年。后來工作留在城里,上班途經水源地,每每初夏,日出日落,總有悠悠槐香入心入肺。單位西南角也有一株大槐樹,花開時節,常流連左右,后因改建伐掉,唏噓良久。巧的是,小區東西各有一株老槐樹,它們總是悄無聲息的提醒我夏天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記得20多年前寫過關于槐花的文字,可惜那時不懂得保存遺失了,如今是無論如何也咿呀不出來的。如果說今日的文字是一杯涼白開,那昨日的至少算是飄著玫瑰花的涼白開吧。
昨晚,妹妹說有人給了她一枝的槐花,我說可以烙槐花餅。今早妹妹說你來烙吧,我說好。
吃罷早飯,收拾妥當,背了隨身包,輕裝出門。到妹妹家不緊不慢半小時的路,不著急的時候我都步行,何況我計劃路上再尋些槐花。
出了西門,直奔那株老槐樹。往日只迷戀它濃郁的馨香,今日仰望,又折服于它的粗壯筆直高大,同時也只能望花興嘆了。
前行過了路口右轉,一股清甜撲面而來,沒錯,是一樹盛開的槐花,我似乎有點抑制不住內心的欣喜,畢竟偶遇是需要運氣的。我對電話那頭的妹妹說這有一顆槐樹,我看看。穿過側門,來到樹下,觸手可及的枝條上除了葉子還是葉子,不知道是有捷足先登者,還是原本就只有葉子,反正所有的花都不在我的能力范圍內。我一邊圍著樹轉來轉去,一遍嘗試著努力伸胳膊踮腳甚至跳起來,但都無濟于事,我和妹妹說,這要有一個鉤子就好了,只要搭上去,像小時候一樣,一扭一拽就夠到了。當然鉤子是沒有的。不過放棄不是我的行事風格——除非無奈到了極致。我一邊和妹妹聊著,一邊尋找可以代替鉤子的家伙,一段枯枝讓我眼前一亮,長短正好,可以搭到綴滿槐花的枝條上,可惜這是一段名副其實的枯枝,早已風干,脆得很,稍一用力,啪,應聲斷掉。小小的希望登時破滅。妹妹勸我不夠了。我說要是有個繩子也行,搭上去,拽住。話還沒說完,我突然想起來包里有一根塑料繩,前幾天準備捆綁泡沫箱子,沒用上就放著了。于是我迫不及待的翻出來,繩子足夠長,但太輕,需要支撐物。幸運的是草叢中還趴著一根樹枝,我撿起來,把繩子打個結,穿在樹枝頂部的分杈上,這樣繩子就可以舉起來,達到槐枝的高度,但要把繩子搭到槐枝上還是相當有難度的,畢竟樹枝長度剛剛夠,亦不能隨意彎曲,所以我只能不斷變換角度,反復嘗試,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把繩子搭上去了,我又小心翼翼的退下樹枝,然后從槐枝的另一側把樹枝的分杈穿入繩結,慢慢用力下拉,直到可以伸手拉住繩子,再次退下樹枝,才算松了一口氣,然后兩手合攏緩緩使勁向下拽,拽到槐花就在眼前和頭頂低垂的時候,留左手牽繩,騰出來右手,避開葉刺,麻利地采摘,時而左右手交替。如法炮制幾次,不消片刻,戰果頗豐,妹妹催我不摘了,我也清醒知道剩下的不可能夠到了,于是便匆匆趕往妹妹家了。
進屋洗手和面醒上。然后和妹妹一起擇槐花,時不時放嘴里嘬一口,淡淡的甜。
面醒好了,我把焯過水的槐花均勻地抓揉到里邊,攤平,抹油,撒糖,卷起,下劑,旋扭,成型,放鍋里。妹妹烙餅的技術越來越嫻熟,我只負責制作工序就可以了。
第一次烙槐花餅,我和妹妹不約而同的邊烙邊嘗。你一口我一口,一邊說笑著吃多了一邊往彼此的嘴里喂,轉眼工夫,幾張餅進肚,很是滿足。
特別享受和妹妹在一起的時光,最是幸福美好。說想說的話,吃想吃的飯,做想做的事。
很久沒碼字了,是該嘗試著撿起來,留給以后的自己。哪怕只是一杯涼白開。
其實不是不想碼字,只是一落筆,一動心,便是你。
就像此刻,我想,如果有你陪我三餐四季,多好。發黃的硬饅頭,寡淡的白菜湯,不熱的開水泡大米飯,還有那大大的的不咸鵝蛋黃,都是我這輩子忘不掉的美味,因為我相信,那是最單純的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