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師兄,你帶著你的劍走吧?!?br>
小師妹站在山巔,背對遠(yuǎn)處的大師兄,淚水盈滿眼眶。
2.
十年前,我聽說師父武藝精湛,上山拜師學(xué)藝。走到半山腰,遇見別派來門中挑釁,小師妹與來人比武,斗得呲牙咧嘴,不可開交。
對方卑鄙下流,眼看小師妹要贏了,就使出暗器,朝小師妹的胸部射去。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一個藍(lán)衣男子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擋在了小師妹面前,身中暗器。小師妹嚇得花容失色,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后來我入了師門,和大師兄說起那場爭斗。
我瞪著一雙大眼睛說:“大師兄,我真佩服你,為小師妹擋下了暗器?!?/p>
大師兄站在怡紅院門口,臉色一沉,說:“別扯犢子了,那天不知道誰吃的香蕉皮被我踩著了,媽的,讓我逮著我肯定弄死他?!?/p>
大師兄生性放蕩不羈,聽別的師兄說他常來怡紅院,但是他救下小師妹之后,就只帶我來過一次。那天晚上大師兄低著頭在門口站了很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過了一個多時(shí)辰,他才慢慢抬起頭,帶著我轉(zhuǎn)身回山上了。
后來我經(jīng)常看到小師妹和大師兄一道出現(xiàn),兩個人對視的時(shí)候,會像炮仗一樣噼里啪啦地發(fā)出聲響。
我在山上待了兩年之后,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門中的劍法,武功已經(jīng)可以和小師妹打平手了,聽說師父很少教小師妹武功,因?yàn)樾熋檬菐煾傅呐畠?,師父希望她不要接觸打打殺殺的江湖氣。
在我和小師妹比武結(jié)束的當(dāng)天,師父就安排我下山游歷,說要讓我體驗(yàn)一下民間疾苦。我在半山腰上蓋了個小茅草屋,大師兄就常常帶著小師妹來玩,我在茅草屋里住了半年,騙師父說游歷結(jié)束了,就準(zhǔn)備回到山上。
跟師父報(bào)備的第二天早上,我回茅草屋收拾行李,看見小師妹和大師兄一起從里面出來,小師妹臉色有點(diǎn)紅,走路也不太順溜。
3.
我聽做飯的老伯說,大師兄的武功深不可測,連師父也敗在他的劍下,主要是因?yàn)榇髱熜质掷锏膭?。大師兄有一把鋒利的劍,是他游歷人間的時(shí)候,用找到的玄鐵打造的,師父說是把神劍。
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那把劍已經(jīng)架在了小師妹的房間里。而大師兄手上的,變成了一把普通的鐵劍。
又過了大概半年,江湖開始亂了,不斷有門派上門來挑釁,門派中的師兄們一個個出門迎戰(zhàn),一個個倒在血泊里。
最后只剩下我,小師妹,大師兄,師父和做飯的老伯。
后來的一場門派之爭中,做飯的老伯也被殺死了。沒想到他功力也不低,竟然殺了對方好幾個做飯的,也算是做飯的里面的王者了。
因?yàn)槁犝f自此之后,各大門派里的廚師,都死光了。
大師兄的眉宇之間開始有了血腥氣。這些年來的門派挑釁,最后都是大師兄出手?jǐn)[平,身上的傷口不知道添了多少,手上的劍也滿是鈍口,他原來的那把神劍,依然躺在小師妹的房間里。
后來的一次爭斗,師父和大師兄受傷嚴(yán)重,昏迷不醒,無奈,我和小師妹只能咬牙出戰(zhàn)。
我們兩個費(fèi)盡力氣,勉強(qiáng)和對方打成平手,小師妹一個疏忽,被他們刺了一劍,眼看對方的劍尖就要直取小師妹的喉嚨,我的劍被敵人死死壓住,只能瞪著眼睛著急。
“鐺”的一聲,玄鐵劍從天而降,擋住了敵人的劍。
大師兄站在小師妹面前,一身藍(lán)衣被血染得模糊。
那天的戰(zhàn)場比往常更加肅殺,大師兄的眉宇也比以往更加冷酷,那個刺傷小師妹的人被大師兄?jǐn)亓肆?,血液流干了才死掉?/p>
不知道過了多久,各門派筋疲力盡,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于是不再爭斗。
師父從重傷之中醒來,看著門內(nèi)僅剩下的我們?nèi)齻€,憂傷不已。
大師兄跪在師父面前,眼睛里有種不一樣的堅(jiān)持。
“你考慮好了嗎?”師父問完這句話,嘆了口氣。
“是,師父,我想好了,我一定要走?!贝髱熜终f完這句話,抬頭看了看小師妹,但是只有一瞬間,就又低下了頭。
以前我聽門中的師兄說過,大師兄心中有眾生,有大道,總有一天要離去。
這幾年來的尸橫遍野,仿佛加速了大師兄對于大道的追求,在這一天就要離去。
我至今還記得那是四年前的一個夜晚,大師兄站在山巔,對著小師妹的背影凝視許久。
而小師妹站在山巔,手里拿著師兄的那把神劍。
“師兄,你帶著你的劍,走吧。”小師妹的聲音聽不出絲毫顫抖,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4.
過了兩年,江湖再起風(fēng)云,各門派休整了幾年,都已經(jīng)兵強(qiáng)馬壯,掌門也換了幾任,于是又開始擴(kuò)張地盤。
那時(shí)候師父已經(jīng)去世,我接任掌門之位,門下收了幾百弟子,小師妹成了長老。只是她手里,還抓著大師兄那把殺敵的鐵劍,每一個鈍口都如同回憶的大海。
幾經(jīng)廝殺,門派弟子逐漸減少,只剩下寥寥數(shù)人,直到只剩下我和小師妹。小師妹的名號逐漸在江湖上遠(yuǎn)揚(yáng),很多門派都知道這個只剩下了兩個人的山上,有一個容顏絕美的高手。
殺退最后一波敵人的那個晚上,小師妹站在已經(jīng)殘破的大門下,翹首盼著山下。
“小師妹,你說大師兄還會回來嗎?”我順著小師妹的目光看下去,山下一片燈海,忙忙碌碌的人中,不知道有沒有大師兄背著劍的影子。
“會的。”小師妹雙眼發(fā)亮,閃耀著整個星空。
別派對我們久攻不下,又覬覦小師妹的容顏,改戰(zhàn)為和,輪流著來提親。小師妹每次都冷目相對,我們得罪的人也越來越多。
又過了一年,那是大師兄走后的第三年,江湖上最大的門派上門提親,結(jié)果演變成一場爭斗。
不知道打了多久,我只記得清醒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和小師妹站在山腳下,手里的劍已經(jīng)染滿了血,力氣也慢慢用光。
我看見敵人帶著嘴角的冷笑,提劍朝著小師妹刺去。
小師妹慘然一笑,閉上了眼睛。
“鐺”的一聲,我看見那把玄鐵劍從天而降。
大師兄一身藍(lán)衣,站在小師妹的面前,眉宇之間還像當(dāng)年那樣冷酷。
小師妹睜開了眼。
我看見小師妹的嘴角翹起,眼角也有一顆淚珠滑落。
5.
后來大師兄告訴我,他尋了無數(shù)的道,發(fā)現(xiàn)自己凡人一個,卻總想著普渡眾生。
他低頭看著懷里昏迷的小師妹,目光像一條溫婉的細(xì)流:“眾生有眾生道,她才是我的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