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醬油五毛

001

沈落笙斜靠著門檐，呆望著院子。院子里的梧桐樹光禿禿，一陣冷風吹來，涼颼颼的。沈落笙回過神來，跺了跺腳，雙手抱肩渾身哆嗦：“臘月寒冬啊！臘月寒冬！”

沈落笙坐在爐火旁烤手喃喃道：“這么冷的天，約莫要下場大雪了，顧清歌身體健壯，應該不怕冷，可是，阿爹阿娘怎么辦？”

想著娘家年邁的爹娘，沈落笙不由的心頭一緊。

沈落笙心里盤算著，清歌出門打獵也快回來了，一會回來了讓清歌明兒和自己一起請阿爹阿娘過來住，自己的小院里有炭火烤，比阿爹阿娘那暖和。

“落笙，落笙，我回來啦！”顧清歌在院子外高聲嚷著。沈落笙聽到的叫喚立馬起身小跑到院子口給顧清歌開門。

院子門將將打開，沈落笙就沖出去笑嘻嘻的抱著顧清歌。顧清歌眉飛色舞道：“今天野雞山兔不知怎么的，都直直的往我的陷阱里跑。”

“清哥哥怪會謙虛的，哪是山雞野兔們往你陷阱里跑，分明是清哥哥陷阱布的好。”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屋子里走。

進屋后，沈落笙墊著腳尖解顧清歌的斗篷，嘴里一邊嘮叨道：“清哥哥，天氣越來越冷了，明天我們去把阿爹阿娘接過來住吧。”

“是啊，我都沒想到，還好笙兒心思通透，我們明天就接他們過來住，等會吃完飯就收拾間屋子出來給爹娘住。”顧清歌懊惱著說道。

“清哥哥，你快休息休息，晚飯我來做吧。”沈落笙體貼說道。

顧清歌握著落笙的小手說道：“笙兒這雙手生的如此嬌嫩，不是用來做晚飯的，這種粗活，教給你清哥哥吧，保管把你喂得胖胖的”說完顧清歌溫柔的刮了刮沈落笙的鼻子。

“清哥哥又刮我鼻子，不行不行，我也要刮回來。”

“哎，別跑，快來讓我刮嘛！”

002

翌日晌午

“清哥哥，什么時辰了？”沈落笙在被窩里迷迷糊糊的問道。

“笙兒，該起床了，今天要去接爹娘。”顧清歌抱著落笙的腰溫柔的說道。

“啊！對，今天要去接阿爹阿娘，快起快起。”沈落笙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撲哧，我的笙兒怎么這么可愛呢？”顧清歌摸了摸沈落笙雜亂的頭發，貪念著指尖的溫柔。

“哎呀，清哥哥，都怪你，昨天折騰的那么晚，今天我都起不來了！”沈落笙嗔怒道，想起昨晚顧清歌那么兇猛，沈落笙不禁的紅了臉，低了頭。

“不怕，阿爹阿娘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吃午飯，我們現在過去還能一起吃個午飯。”顧清歌眼神忽的飄移了起來。

“笙兒，清哥哥來給你畫眉，挽發，收拾好了我們就出發。”

沈落笙驚訝道：“清哥哥以前可從沒說過會畫眉挽發的呀，你要是把我畫丑了可怎么去見阿爹阿娘啊！”

“笙兒，相信清哥哥，清哥哥小的時候幫我娘挽過，娘還說我很有天賦呢！來，坐好，不要亂動。”

畫的是遠山眉，挽的是流云髻，帶的是朱絡簪，披的是紅棉衣，穿的是金絲靴，伴的是俊俏郎。

沈落笙坐在銅鏡前面愣愣的發著呆，俊俏郎，俊俏郎，俊俏郎在何方？

仿佛耳畔的呢喃還在，仿佛發間的溫熱未散，仿佛顧清歌從未離開。

阿爹阿娘沒有接過來，那年隆冬晌午，顧清歌剛給沈落笙畫好妝容，就有一群官差把院子圍了起來，他們說顧清歌是前朝太子，現請回去繼承皇位。

“呵，鳥不拉屎的屁大點地，怎么還出了個皇上？”沈落笙自嘲道。

顧清歌啊顧清歌，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太子，當初又為何要娶我？

003

顧清歌是獵戶，平時打打獵去市集里換換糧食，還蓋了個房子。沈落笙遇到顧清歌是那年夏天，阿爹咳嗽不停，聽村子里的老人家講，清晨山里的露水煮沸了喝可以治咳嗽。落笙聽了就獨自一人上山了，天黑看不清路，在集滿了露水下山途中不小心踩到獵人放的捕獸器了，剛采露水撒了一地，落笙的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等到天亮后，顧清歌上山收獵物的時候遇到了沈落笙，顧清歌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只白色大狐貍，走進一看，才發現是個臉色蒼白，淚眼朦朧的清秀姑娘。

沈落笙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盯著顧清歌，嘴色發白，山上較涼，晨里的露水還很重，沈落笙看上去就像出了一身薄汗，顧清歌感覺自己聞到了女兒香，心神微蕩。

顧清歌把沈落笙背到了山下，顧清歌幾乎能感受到沈落笙在耳邊的呼吸，寬闊的粗布衣緊貼著女兒家的細紗，隱約間還傳來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第二日一大早，顧清歌抱著一大瓶露水跑到了沈落笙門口，眉宇間帶著顆顆水珠，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露水。

自此以后，顧清歌每次打來的獵物大半都要送到這里，另外的小半送到集市里換銀兩，顧清歌和沈落笙的家剛好隔了一座山，有時候，顧清歌都不愿意回自己家了，事實上，顧清歌就是這么做的。

顧清歌在沈落笙家里蹭吃蹭喝小半年，阿爹的病好了，沈落笙的腳也能跑了，顧清歌的銀子也攢了許多了。

沈落笙也快出嫁了。

秋風剛起，沈落笙就隨著顧清歌回家了。

顧清歌把沈落笙照顧的十分細致，燒飯做菜都是顧清歌一手包辦，閑暇時間還教沈落笙讀書寫字，沈落笙天賦極好，一手瀟灑肆意的草字和顧清歌一模一樣，有時連顧清歌都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笙兒臨摹的。

沈落笙以為這樣幸福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還想著當自己白發蒼蒼之際，應該會有孫兒承歡膝下。或許還有兩只狗狗，和自己一起生一窩的狗狗，自己的孩子和狗狗一起長大，光想著沈落笙就覺得很幸福。

可是啊，顧清歌，你怎么忍心丟下我？

難道皇位與你而言就如此重要？難道阿爹阿娘的性命對你而言不如草芥？

沈落笙的阿爹阿娘不相信顧清歌會丟下自己的女兒，他們還擔心顧清歌不小心和哪位大人物結了梁子，寒冬臘月的帶著所有家產去打聽顧清歌的消息，想著把自己的女婿給救出來。

直到二老在盛瓊樓的門口偶遇顧清歌，彼時的顧清歌早已不似當初山下那般忠厚愣頭，現在的顧清歌一身書香氣息，瓊瑤環身，侍衛成群，一下就把盛瓊樓圍的水泄不通。

二老看不懂形勢，沖破重圍，他們想問問顧清歌，這些到底日子去哪了？

可是，顧清歌哪能回答他們？回答他們的不過是寒冬臘月的幾頓板子。

顧清歌說：“現在什么人都可以見本王了？將草民拉下去，領兩板子，趕出城門！”

沈落笙不知道兩板子是多少，竟能要了阿爹阿娘的命！

消息傳來時，已經是第二年春天了， 沈落笙已經三個月沒來葵水了，鎮上的大夫說是喜脈。

沈落笙微微失神，顧清歌的孩子，我和顧清歌的孩子！

“大夫，孩子可以流掉嗎？”沈落笙輕輕的問著。

“可以，不過一碗墮胎藥罷了。”

這句話一直在沈落笙的腦海里循環，不過一碗墮胎藥罷了，不過一碗墮胎藥罷了！孩子是無辜的，生下來也不會幸福，何苦要將這份傷痛繼承下去？

“大夫，請給我開服墮胎藥。”

004

三年后 長安城

沈落笙是金舞坊里的舞娘，名喚聲聲。

聲聲在金舞坊里的名氣特別大，傳聞國色天香，一舞傾城。不過聲聲每次跳舞的時候都會戴上長面紗，除了坊主，幾乎沒人見過她國色天香的容顏。

顧清歌掌朝三年，后位一直空懸，剛開始顧清歌朝政不穩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臣子送妃子到后宮去，也經常跟皇上提及后位之事，每次皇上都以根基不穩打發了回去，如今皇上根基牢固，反倒沒有人敢提及后位懸空之事。

還有月余就是皇上生辰，今年國泰民安，百姓豐收。所以禮部在征求皇上意見后決定精心準備一番。

歌舞是慶賀的重頭戲，宮里的歌舞在往年樣樣都是最好的，長安城里，人人都希望能欣賞一番宮里舞姬們的風姿，可今年卻不大一樣了。

長安城里都說金舞坊里的聲聲國色天香，乃長安城第一舞姬，甚至比皇宮里的舞姬們還要好看一百倍。

這下禮部可坐不住了，接連派了三趟人去金舞坊請聲聲姑娘，每次都無功而返。這次，禮部尚書決定親自去請。

金舞坊

坊主疑惑的看著聲聲“聲聲，你來我們舞坊不就是想見他一面嗎？如今有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接連拒絕呢？”

聲聲笑了笑“金姐姐，誰讓我們名氣這么高呢，總是要有些排場的，要是人家一請我們就過去，且不是太掉價了嘛？”

坊主焦急的說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那畢竟是皇宮，我們再有能耐也惹不起啊！”

“金姐姐放心，聲聲知道分寸的，只不過現在時候還沒到，不過也快了，姐姐也該準備準備進宮了。”

“好，這些年，你說的話都驗證了，這次我也信你，我這就去安排，要是有什么情況我讓小綿知會你。”說完金坊主細聲退出聲聲房間，呼出一口氣，瞬間感覺輕松了不少。

“小綿，你跟我下樓，讓聲姑娘在房里清靜清靜。”

不過半個時辰，金舞坊里就來了位大人，來金舞坊里的大人物有很多，但穿著官服，帶著官差們的大人還是第一次見。

“小綿，快去請聲聲姑娘。”

金舞坊后院茶亭里，金坊主和禮部尚書茶已經喝了兩杯，在準備添第三次茶水時，只見微風浮動，似有一股梨花香隨風飄動，又好似是清晨露珠的清香，好似一身的煩惱隨著這股風一起飄向遠方，莫名的帶給人一股安寧。

接著能聽到清脆的鈴鐺聲由遠及近，由小極大，斷斷續續，若隱若現。在場的人仿佛都被下了咒語一般竟一動未動，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將這清香弄濁了。

在眾人失神之際遠遠的走來一位白衣仙子，臉帶面紗，紗隨衣動，衣隨風飄。

聲聲在眾人目光下輕盈的走向金坊主旁邊的位置，兀自坐下。仿佛，這樣也沒什么不妥。

“我可以為皇上跳舞，但我有個條件。”聲聲冰靈之聲飄入大家耳中。

“姑娘請說。”

“我只在金舞坊跳舞，不會進皇宮。”

“姑娘可別叫我為難，姑娘若是不進皇宮，難道要皇上移駕金舞坊？”

“這是你要考慮的事了，我不愿意的事，誰也強迫不來！”

說完聲聲帶著一陣鈴鐺聲飄然遠去，留下面面相覷的禮部尚書和金坊主。

聲聲只是每月十五在金舞坊跳一支舞，其余時間概不表演，三年以來，在長安城的名聲極大。

這次聲聲在二月初二的日子為皇帝跳一支舞，也算是破例了。

禮部尚書也是厲害，竟然把顧清歌請動了，顧清歌也同意二月初二去金舞坊過生辰。大概，是皇帝做的太悶了罷！禮部尚書這樣想到。

005

二月初二晚

金舞坊被侍衛們重重包圍，顧清歌坐在二樓最佳觀舞亭臺上，一樓舞臺正中央灑滿槐花，金舞坊的每個角落都能聞到槐花香。

聲聲在四面環聲中赤腳走向舞臺正中央，面帶細紗，仙氣飄然，看上去像是一個槐花仙子，纖塵不染，靈動天然。

顧清歌下圣旨，把聲聲帶回皇宮，封號仙妃。

聲聲領旨了。

“笙兒，是你嗎？”顧清歌心急的問道。

“是我，我是聲聲。”聲聲平靜的說著。

“這些年，朕讓你受委屈了，是朕不好，辜負了你。”顧清歌伸出雙手，想抱一抱前面纖細的女子。

聲聲倒退半步，不料顧清歌把手順勢伸向聲聲的面紗，隨著聲聲倒退的步伐，面紗被顧清歌瞬間揭了下來。

揭開的瞬間，印入顧清歌眼中的是眉目清秀，卻臉頰浮腫、長滿紅逗的女子。

聲聲看到顧清歌驚慌的樣子，倒也不再遮掩，“清哥哥，你還記得我啊，現在的我與三年前，可有分別？”

顧清歌仔細辨認著沈落笙，眉眼間還是如此熟悉，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笙兒，“笙兒這三年來長高了不少，也瘦了許多，不管笙兒怎么變，我永遠是你的清哥哥！”

“可是笙兒毀容了，整日只能帶著面紗示人”。

“笙兒不怕，清哥哥現在是皇帝了，清哥哥這里有很多醫術高明的御醫，他們一定能治好笙兒的臉的。等笙兒的臉好了，我們就舉行成親，我的后位一直為你留著！”

“要是我的臉一直治不好呢？清哥哥”，沈落笙擔心的問著。

“不管你長成什么樣 ，你永遠都是朕的皇后！”顧清歌緊緊的抱著沈落笙，感受沈落笙身上三年來經歷的氣息，像是要把沈落笙揉進骨子里，像是磁鐵般緊緊相吸。

“笙兒，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再也不分開！”

沈落笙聽顧清歌一句句誓言，一句句承諾，冰冷的心慢慢出現裂痕，慢慢融化，可是快要全部融化的時候又遇到了一個偌大的斑點，慢慢降溫，慢慢冷卻。

沈落笙不知道那個杖斃阿爹阿娘的，當初狠心拋下自己的人是真，還是現在的人是真。可是不管哪個顧清歌是真的，自己卻沒有了選擇，當年的事，再追究又有何意義？

006

翌日，顧清歌下昭，封仙妃沈落笙為皇后。

滿朝文武不知沈落笙為何人，四處打聽。有人說，沈落笙是天上仙子，在下凡渡劫時遇到了真龍天子，還有人說，沈落笙會媚術，把皇上蠱惑的迷失了心智。

直到大家意識到沈落笙是仙妃，金舞坊的聲聲姑娘好像也封號仙妃時，才發覺原來名動長安城的第一美人聲聲姑娘竟喚作沈落笙。

這時大家又覺得沈落笙做皇后是理所當然的，不然安放在哪都像是不合時宜。

沈落笙的臉在御醫的極力診治下兩周后恢復了。

三月初二是皇后的封位大典。

皇后的鳳袍依照沈落笙的意思做成白色的。沈落笙說，“三年以來，我只穿白色，以后也這樣。”

三月初二風和日麗，皇后的鳳袍通體雪白，襯的嘴唇越發紅艷。皇上一身黑袍，為了和皇后相配，從此只穿黑色。

一黑一白，緩緩的從百步臺階從下往上，若是不注意滿地跪拜的文武百官們，皇上與皇后二人看上去倒像是一對江湖俠侶，誰能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寵愛皇后，什么都依著她。

今夜，月色不佳，靜謐祥和。

沈落笙在寢宮里為顧清歌長袖揮舞，昏黃的燈光下，顧清歌看的如癡如醉。可是，這支舞真長，沈落笙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直跳，一直跳。時而抱著自己的幻影惆悵，時而歡樂的轉著圈圈，腳懷上還系著那顆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

“笙兒，快停下來！你跳了很久了。”顧清歌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急忙上前阻止。

沈落笙甜甜的笑著，雙手舉平，一圈一圈的旋轉著：“清哥哥，你要記得我最美的時候，等我老了，頭發花白的時候，你也要記得我現在的樣子。”

“笙兒，我記得，我都記得，你的樣子一直在我心里，等你垂暮的時候，我也走不動了啊！笙兒，快停下來。”

沈落笙緩緩的停了下來，只是轉的有點累，找不到方向，眼看著就要摔下去的時候被顧清歌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沈落笙雙手順勢掉掛在顧清歌的脖子上嫣然一笑：“清哥哥，還好你在”。

這句話一下就把顧清歌的心給戳動了，顧清歌抱起沈落笙走向龍榻，心里暗自發誓，笙兒，朕不在那三年，會用余生加倍償還。

顧清歌把沈落笙輕輕的放在床榻上，在顧清歌準備幫沈落笙脫鞋時，冰冷的唇忽然被溫軟的小嘴包裹。

顧清歌渾身的理智一下全無，鞋子也不脫了，雙手撐著沈落笙的腰背，瞬間反攻而上。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沈落笙第一次主動親昵。

一番云雨后，顧清歌與沈落笙依偎在一起。

“清哥哥，對不起。”沈落笙突然梗塞起來。

“我下毒了，一個時辰后，清哥哥將平靜的睡過去。”

顧清歌嘴角若有若無的笑著：“笙兒，不用和我道歉，這是你的選擇，不用和我道歉”。

“就在剛剛，我還以為笙兒原諒我了，看來這三年來，笙兒過的并不好。”顧清歌心疼的說道。

“你為什么不怪我？是我要了你的命啊？”沈落笙自責的掉下了眼淚。

“笙兒，你一直不提，我也沒有臉說，阿爹阿娘當年都是因我而死，你要我來償命是理所當然的。”顧清歌看不得沈落笙掉眼淚，拿起衣袖口輕輕的為她擦拭淚水，可是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越擦越多，止不住的打濕了半塊衣袖。

“清哥哥，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何要那樣？難道皇位就真的如此重要？”

“笙兒，我一直等你問我這個問題，現在，你終于問起了。”

“笙兒慢慢聽，這一個時辰應該夠我們講了。”

“當年，在我還是十五六歲，太子的時候，朝內形式復雜，父皇為了保護我，將我和母妃送出皇宮，可惜，在宮外遇到刺殺我們的人，在爭執中，母妃走了，我不小心滾落了山崖，醒來后回刺殺地點偷偷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痕跡，全部被人清理干凈，之后我無處可去，想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在附近偏遠村子的地方落了根。

遇到你，完全是個意外，山上的那些捕獸器一部分是用來對付野獸，一部分是用來防刺客的。平時那座山沒什么人，刺客要是真的找到了我，必須要經過那座山，可沒想到你竟誤闖了進去。

為了探查你的身份，我在你家呆了大半年，在和你相處的大半年里，我也無法自拔的被你吸引。

本想著這么久了，都沒有發現刺客打聽或者追蹤我的消息，應該以為我早已經不在人世了，還想著就此和你一起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可是啊，他們還是找到我了，他們要帶我回去做傀儡皇帝。

我沒有選擇啊，皇宮里的日子特別復雜，我不想讓你趟這趟渾水，也不愿意他們拿你做要挾，當時我的天都塌了，但是我不能讓你有危險。當時就想，如果你能等我回來找你，我一定好好待你，如果你等不及，也可以嫁給別人。

阿爹阿娘找到我的時候，我還沒有什么實質的權利，但是我不能拖累他們，我讓侍衛們杖打阿爹阿娘，讓阿爹阿娘死了心回家，也為了不讓他們傷害你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阿爹阿娘最終還是因我而死。

在我慢慢穩定朝綱，發展黨羽，到如今能肆無忌憚的做任何事情時，再回去找你，卻打聽到你已經來了長安城，然后就毫無蹤跡。

沒想到，笙兒這么厲害，短短三年就成了長安城轟動一城的第一美人。可是笙兒，這些年，你過的怎么樣？”

“笙兒，笙兒？”顧清歌搖了搖懷里的沈落笙。

沈落笙臉色慘白：“清哥哥，我好開心，這些年，我終于放下了。”

話未說完，沈落笙脫了一灘鮮血，染紅了一身素衣，十分扎眼。

“清哥哥，毒在口紅上，我比你早中毒半個時辰。”

“笙兒，幸好，你比我走的早，不用看著我在你面前走。”顧清歌痛心的說道。

“清哥哥，我們有個孩子，在金坊主那，是個女孩，長的像你。”說完沈落笙撒手人寰了。

“笙兒，謝謝你，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她還好好的活著。謝謝你走前讓我知道自己有個女孩。”

顧清歌整理好沈落笙的衣服，輕輕的在她旁邊躺下了，還有半個時辰，足夠自己慢慢的回憶從前甜蜜的日子了。

聲聲，你走的慢些，下輩子我還要和你在一起。

007

笙兒，你還是騙了我啊！你下的毒，帶不走我呀。太醫說了，你的口紅無毒，毒死你的是鶴頂紅。

金坊主是前朝余黨，三年前收留你是為了讓你刺殺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女兒還在，當年你和郎中要了碗墮胎藥，終究還是沒喝下。

你還是如此心軟，該死的人是我啊，你沒有錯，不用替我受這份罪。

金坊主說，我們的女兒還沒有名字，你喚她小名甜甜，我把她抱宮了，放在身邊親自看著，金坊主照顧了你和甜甜三年，她本該碎尸萬段的，可是甜甜喜歡她，我讓她去尼姑庵代發修行去了，修滿三年去留隨她。

你走后，我命人舉國大喪七日，對外稱甜甜是我收養的女兒，護她安全，讓她幸福，是我今后的必做的事情。

你喜歡跳舞，我給她取名叫顧舞凝，你放心，我會為我們的女兒找個好歸宿，一定不會是我這樣的人，她會平平淡淡的，過好屬于她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