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七號

七號說，當一條狗好難呀，狗狗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看門，可以看羊，性子野了還可以跑出去當狼，這是在村子里可以做的事情，如果想去城里，可能差距就很大了，給別人當個寵物什么的，就再也沒有后代了，不知道這樣之后對性格有什么影響，還可以到處去流浪，可能會受到排斥，城市某個街區的區狗之王的欺壓，有什么辦法呢，也許還有很多狗可以做的事情，比如演雜技，導盲，上戰場什么的，可哪個才適合自己呢？

七號本來是條村里的狗，但是膽子小，家里來陌生人了汪汪叫幾聲居然還會被貓笑，貓名字叫九號，笑的時候好像它又想把臉洗一遍，它流的口水應該夠洗一個月了。看羊做狼就更不要想了。身體瘦弱的它該怎么辦，它撓著自己的耳朵，沒辦法，先走那條路吧，不行的話最后在城市里當一個小狗仔也還不錯，那樣雖然就不能再回到小小的村里，找村里的大狗認爸爸媽媽了，但怎么也會活下去的。嘴上就這么說著，一點都不著急。

收狗的分成兩派，很久之前就分好的事情了。一派吃狗肉的，一派收來做不同的訓練，來做不同的事情的，訓練得好了，上了戰場，在某個犄角旮旯里犧牲了，還會被某個博物館紀念一陣子，起碼這真的比自己過得要長，這是夢想中的夢想，只是想想。因為只是想想所以不會做出什么實際行動來爭取一下，萬一實現了的夢想。

七號也忘了自己是哪一派的了，只知道自己會找各種借口讓自己過得更舒服一些。因為不知道城市里的狗怎么生活，七號就只能模仿城市里的狗來生活，問問這個問問那個，后來就問問百度，問問谷歌，問問知乎。

渾渾噩噩一年過去了，七號學的沉默了很多，有什么想法也不說了，有什么話也懶得搭理，盡量不和別人起沖突，盡量錯開人多的地方，盡量平平庸庸，或者說盡量追上平平庸庸，別在別人的眼里當個弱智，不過應該不管怎么努力，在一些狗的眼里始終是個弱智，七號不想當弱智，盡量離這些狗遠點，別再追我了，七號邊跑邊想，始終沒有說出口。

跑到了一個地方，有綠色的光影，它化在綠色的影子里，想了一個月，為什么別人要把我當成弱智，我就真的那么弱智嗎？它還小聲地罵那些看它是弱智的狗，罵的它自己都不好意思，罵著罵著，還練起了普通話，普通話是這樣說嗎，它小心地一個字接一個字地說，說著說著傻笑著。

七號覺得自己既然在訓練上表現不佳，那就去做點別的事情，比如開飛機當狙擊手什么的。最后學了腳踏車，腳踏車也不好學呀，一上去就摔下來，問問腳踏車為什么，腳踏車就罵人了，你個狗崽子，能騎到我身上嗎，你知道我叫什么嗎？七號連忙說，不知道不知道，請車師傅指教。你個狗崽子，給老子記清楚了，老子叫必浪，你要記不住，見你一次摔你一次，看你敢不敢再騎。七號戰戰兢兢地把控方向，以至于都看不到別的腳踏車了，必浪就經常摔它，摔得痛哭流涕，仿佛半死不活。
七號學著學著，感覺必浪太煩了，就重新找輛腳踏車來騎，以防萬一，七號上來先問了名字，嗯嗯，小狗崽子還不錯，我就是人見車爆胎的立自，叫我灰樓就行了。七號一臉懵，感覺自己是個智障，那怎么辦呢？就叫灰樓吧。灰樓說說笑笑的，但是車轱轆也是一直在笑，搞得七號挺煩，最終找了個時間給車輪上了點黃油。完美的腳踏車。腳踏車還有很多輛，誨乙絲，漂柔，霹王，七號也搞不懂為什么腳踏車要叫洗發精的名字，管他呢，反正學完了，走吧。灰樓，為什么不叫黃油呢？

怎么樣才能訓練地好一些呢？六號令狐沖這樣想，
第一個月它充分發揮自己的美貌與機智，在訓練場呼呼大睡，
第二個月它在想怎么能不睡覺呢，
第三個月它玩起了獨輪車，
第四個月看上一只女狗，曼妙的身材，又不去問問它的名字，生怕失去當前的狀態，
第五個月學做簡單的動作，
第六個月做簡單的動作，
第七個月忘了簡單的動作，想著要把簡單的動作記下來，
第八個月記在紙上好多動作，忘了一翻方便多了，
第九個月記東西的紙丟了，令狐沖好像又回到了第二個月，怎么才能不睡覺呢？再去看看那只女狗，只剩下一根毛飄在空中，令狐沖伸出手來，這時刮了一陣風，整個空氣都清凈了，令狐沖回到了第一個月，它在夢里夢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學會獨孤九劍呢？那根狗毛呢？真不愿醒來。

七號問六號令狐沖，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令狐沖好像還做著夢，隨便答道，你不是叫長江嗎？
七號沒辦法，讓陽光刺進來，令狐沖覺得疼，但一想起狗毛來感覺整個腦子都暈了，把印花被子拽成兩層，壓在頭上準備就這樣來個太陽浴。
七號說，我要去找回我的名字。
令狐沖等一會兒探出頭來，看著七號的背影，傻缺，名字被我用opensll加密了，你怎么搞得出來。七號的背影在陽光下拉的很長，陽光灑滿了床，七號你給我回來，把門帶上再走呀，這樣會被女狗調戲的呀。

七號繞著清湖轉了一圈，看著樹影躺在馬路上，馬路卻是灰色的，為什么不是綠色的呢？蓮花依湖而生，一團一簇，一不留神浮上一只天鵝來，七號也許還看到了追著天鵝的蛤蟆，不過天鵝應該沒有發現。清湖真的名不虛傳，繞了好幾圈，還是一點思路沒有，怎么找名字呢？

怎么找呢？它拿出了諾基亞，自拍，看看，笑笑，然后吐了出來。轉眼就回到狗窩了，令狐沖已經做了八百個俯臥撐，正準備做仰臥起坐。七號什么話也不說，蓋上被子閉眼就什么都忘了。

七號在夢里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強者，而且家門顯赫，然后就發現了劉備手持雙股劍，追著喊龜兒子，趙云急得團團轉，也絲毫沒有辦法。七號都快嚇尿了，就真的嚇尿了，覺得身上都是濕的，就睜開了眼，原來令狐沖大手一揮，汗珠就摔在七號臉上。七號注意力不在這兒，它硬著頭皮想剛才的夢，最后發現，自己應該叫阿斗，它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阿斗想再睡會兒，風又很大，就下床把門關上，打算上床再睡，敲門聲就響起來，阿斗不情愿，又沒辦法，開門之后發現是令狐沖。令狐沖興奮的要飛起，對著阿斗大喊，我想到一種奇妙的劍法，酒劍，真的太興奮了，我要練劍，別擋我。
沖哥，你怎么在外面呀，還以為你在寢室呢，哦，原來你出去了，我真不知道，真對不起，沒事吧，我上床睡了。阿斗就躺在床上想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哪兒？為什么令狐沖出去了自己都不知道，回來還嚷嚷著要練劍，想了想就睡著了。

阿斗的夢還是很豐富的，今天就來到了天宮，不關心玉皇大帝，就想看看嫦娥長什么樣子，多看幾眼，盡可能拍幾張照片回去。拍完之后呢，再看看這些照片，看完呢，該干什么呢？再看幾眼，看看有沒有別人也在看這些照片，這樣持續下去直到有事情做吧，應該是這樣子的。但到了天宮不見見別人豈不是太吃虧了，正想著別人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給了自己一巴掌，醒了。

媽的，真有人給了我一巴掌，阿斗在心里默想——連想會怕別人聽到。臉上是火辣辣的感覺。睜眼一看，原來是孫悟空。

都說孫悟空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孫悟空實在不耐煩，告訴他們，其實 石頭里蹦出 是一個地名，我是從那兒來的。孫悟空說完又補了一句，連我自己都不信我說的話，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別讓我聽見就行，我覺得你們應該知道我聽見的后果。都他媽給我滾。
阿斗你過來，你有事嗎？
阿斗搖頭。
那幫我個忙，我不想去東門取我的金箍棒了，正好你要去西門，幫我取回來。
呃……
怎么了？
阿斗心里在說我不想去，嘴上說著好的。然后對話就結束了。

上帝告訴阿斗，令狐沖不見了，孫悟空也不見了，你去找一下荊軻吧，我給你一臺時光機器，找到荊軻問一下，怎么能讓你們四個人團聚。

阿斗轉身就把上帝忘了，忘得一干二凈，他覺得可能上帝是個瘋子，也可能是個酒鬼。它想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持自己世界的無知。然后呢，他碰到了影子，傳說中讓人安靜消失的方式。影子晃來晃去，有時張大嘴巴，伸長舌頭，翻翻白眼，涂點腮紅，抹點白粉，鼓點青筋，撒點黑灰。阿斗覺得五顏六色，世界更好了呢。

阿斗也不見了。

2017.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