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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有個女子等著，冷峻而高傲的臉，纖細的身材。
看見我們的到來，女子操著手，鳳眼斜挑“主人候著好久了。”
我從小夜身上爬下，攏了攏頭發，緩緩道：“少青，這么久沒見，你的性子還是一樣。”
名叫少青的女子顯然來了點興趣，笑了，上挑的鳳眼越覺凌厲，對小夜說：“怎樣，要不要看看你師父的一段過往。”
我也望向了小夜，有些事情，他的確應該知道。
小夜眼神淡淡，波瀾不驚的一雙眼睛對上少青冷冷的一雙鳳眼，并沒有說話，他這副模樣，令我想起了當年的他，立于上清境上空，冷冷地望著一群底下小師弟練劍，眼里似萬里冰霜，又似一池靜水，百醞。
少青從袖間拿出一塊鏡子，輕輕一揮，鏡子里映出了我，映出了少青，映出了百醞，還有，軒羽。
彼時的我只是一名掃地的小仙娥，雖然只是掃地，但是在上清境內就算是一名掃地的仙子，也是頗厲害。
我每天都可以聽到許多的男神仙圍在一池紅蓮邊，眼睛亮閃閃的，我曉得，那是愛慕的眼神，就如同我每一次看百醞一樣。
我也不曉得我是怎樣愛上百醞的，或許是每日他經過我身邊時那股淡淡的沉香味，又或許是他早起誦讀經文時專注認真的側臉，又或許是他指導小師弟練劍時的負責耐心的叮囑，還是他偶爾經過時對我極淡的一個笑容。那些愛，就像一枚種子，悄悄落在心房，一直默默的生根發芽，等發覺的時候，已經長成參天大樹，再也拔不了。
他是一個飛升的凡人，我也只是不知哪里一方氣澤孕育出的小仙，他飛升后，是不可以愛上任何一個女仙的。但是年少的我是多么的單純而無畏，覺得愛他，我就應該讓他曉得，天地渺渺間能有一個愛你的人是多么幸福啊。
于是我費盡心思做了一個香囊，一絲一絲的絞著絲穗，心里滿滿的幸福。
直到被少青發現，少青是專門伺候那一池紅蓮的女仙，那時的紅蓮，也能化成人形了，面容勝蓮，身姿曼妙，可是我不知的是，她竟然也喜歡百醞。
我一直以為，軒羽是不喜他的，在上清境，軒羽經常發他脾氣，氣得直跺腳。那日七月初七，人間的乞巧節，少青發現我的香囊，半瞇著眼睛，唇邊一絲譏笑：“該不會，你想送這個給百醞吧，你認為，你能爭得過主人嗎？”
我懶得回答她，她一向瞧不起我，自從被她發現我喜歡百醞后，她就沒給過我好臉色，她覺得沒意思，哼了一聲便走了。
接下來，我要去偏殿當值，將香囊收在袋子里邊提著燈籠走了。之后的事，直到現在也還覺得自己很無辜。
當完值后，回到房中我發現香囊不見，便沿著路一直找，直至回到偏殿還是沒有找到，我感到無比失落，更失落的是我在轉角的花園里撞見了軒羽和百醞。
軒羽坐在石凳上，舉著一個香囊，也是個沉香鏤空囊，和我那個極像，有著小女兒般羞澀的情態，一雙眼睛，波光流轉，遍是風情。百醞站在身邊和她說這話，神情溫柔，舉止親昵。我很傷心，月光照在身上，都是冰冷的。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不知為何，漆黑一片的殿堂多出了許多的燈籠，亮如白晝，我的心沉了下去，正想去通知他們離開，一轉身，便看見了他們兩個被一群掌管戒律的仙使團團圍住。
他們很可能以為是我通風報信，軒羽怨恨的瞪著我，百醞臉色蒼白，嘴角緊抿。當晚，兩人私會的事情上達天帝，其他人只知他們的事情，卻不知道我也受到牽連，一同被貶，臨下界前，還得生生遭受三道天雷。這件事上，我既是傷心得最厲害的那個，又是受傷得最厲害那個。
被貶下界后，我得一點一點地積攢著自己的功德，到可以功過相抵的時候，我就能回去了，誰知道，這個過居然那么大，那個坑，我填了八十七年都沒填完，然后在一個下著雨的深夜，我遇到了投胎后的百醞，我認為，這是上天給我的補償，我無辜受連，孤苦無依這么久，上天將他送到我身邊，我很開心。
我沒有前去白羽山告訴軒羽，十三年后，她還是找來了，也好，該要有個了斷了。
鏡子里的影像和我回憶的差不多，連同百醞投胎的那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