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阿布澤魯&筱念
當(dāng)我想寫老房子的時候,迅速立了個標(biāo)題,也有很多老房子的畫面以及在老舊房子當(dāng)中生活的點滴都呈現(xiàn)在腦海里,想著盡快將這些記錄下來,可是提筆時半點兒關(guān)于老房子的東西都寫不上來,習(xí)慣性一片混亂,遇著瓶頸走進(jìn)死角。索性就想著先將自己放空吧,望著天空,望著藍(lán)天白云,就單純的望著,什么事情也不想。
早先的時候,總是看著別人住進(jìn)新房,羨慕別人新房子里的粉飾一新的墻壁和貼著琉璃瓦的屋頂,自己在老房子里,雨天用生銹的鐵桶接著屋頂?shù)温┫聛淼挠晁烨嗤邠醪蛔〉娘L(fēng)都吹進(jìn)被子里。現(xiàn)在呢,自己也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在新房子里徘徊,在窗口在陽臺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老房子里圍爐取暖的場景倒逐漸讓人稀罕起來。
八歲到十四歲之間,老房子旁有兩棵桑樹,桑樹正值壯年,桑樹旁種了一株葡萄樹,樹根很老,樹皮總是不停脫落,一看便知種了有很多個年頭。
葡萄株和桑樹離得很近很近,葡萄株喜歡生長到桑樹上去,一起糾纏著,看起來很曖昧。他們感情很好,可著勁地纏繞在一起的時間不長,好像只有一個年頭,那一年,葡萄株纏滿了桑樹,樹枝盤著樹枝,葉子親吻著葉子,果實倚著果實。那一年她們的果實也格外豐碩,那一年桑樹葡萄株旁總是站著我們,仰著頭望著那些果實,垂涎欲滴,那年的秋天,我們出現(xiàn)在田間地頭,出現(xiàn)在葡桑花下。那一年葡萄株由于生長的太過于瘋狂,像愛情里的男女雙方,女方瘋狂索取,嬌嗔膩膩地纏著桑樹,每一寸肌膚都緊貼著,葡萄株是活潑的,桑樹是沉著穩(wěn)重的,但物極必反,愛的最高境界是愛到瘋狂,而那也是愛的盡頭,桑樹慢慢看不見陽光,逐漸憔悴。沒有精力拒絕蟲害,以至于樹干上總是被蟲蛀咬的千瘡百孔。爺爺將葡萄株砍了,蔓延看來的枝葉當(dāng)作柴火,足足燒了一個月,火焰總是無比熱烈。
而從那時候接下來的幾年里,葡萄株總是小資生長,也有蔓延生長到桑樹上,但再也沒有此前般瘋狂。葡萄株的觸須慢慢生長,在與桑樹樹干纏繞的時候顯得格外緩慢格外注意。葡萄株年復(fù)一年的砍了又長,陽光下的枝葉觸須嫩綠青蔥,陽光透過它們的時候,像透過翡翠一般。桑樹總是看起來那么老,枝干上好多疤痕,枯落的樹枝在冬天里顯得格外孤獨。
寫到這里又快要被打斷了,我們那時候?qū)懽鳎蠋煻紩覀兞刑峋V,構(gòu)造文章的框架,然后再去填詞填故事,這本來是簡化寫作的一種方式,優(yōu)點在于有框架在不容易跑題,可是也容易將寫作變成枯燥的“填詞游戲”,樹立好框架,然后開始寫,達(dá)到題文規(guī)定的字?jǐn)?shù)即可。
這在有時間限制的考場里是個不錯的方式,而我好想從來沒有立過提綱。沿著自己的思維寫,斷片那時常有的事情。
而現(xiàn)在寫起老房子,懷念起那時候的生活,總之五味雜陳。沒有要立提綱的想法,自己能寫多少寫多少吧,對于那時候,印象深刻的事情很多,總?cè)菀滓还P帶過,寫不出感情。模模糊糊的事情,還需要一點一點地拾起,碎片散亂。
老房子周圍以前雜亂的樣子還好,房子周圍的地都被跟風(fēng)的人虎視眈眈著,春天里,午后陽光曬下來,在外成年奔波的人都躺在家里躺在老房子的懷里,我還是個小屁孩,叔叔還是單身狗,一個被旁人眼光封殺的單身狗,并且有些狗血淋頭了,叔叔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本來不善言談舉止內(nèi)向,現(xiàn)在就因為大齡單身,他被世人關(guān)了起來,世人的不原諒漸漸蔓延,最后變得瘋狂,導(dǎo)致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了。這是被禁困在叔叔內(nèi)心深處的鬼怪,還沒到徹底釋放的時候。我們借著午后的陽光,午休后的我們都睡眼惺忪,拾起羽毛球拍,在老房子右側(cè)的空地上揮起球拍來,拍子和球的碰撞能把人點燃,前提是要有足夠的技術(shù)水平,我和叔叔都是菜雞,但還是很享受這種菜雞互啄的場景。這片場地上很少有人打掃,也不怎么長草,有人立一根樹竿,把牛栓在場地上,這是一個迷你型乞丐版的小操場,操場總是能收集人們的回憶的。
操場上有足球網(wǎng)框的時候,男生總喜歡把心愛的女生追到那,然后接吻做愛做的事情,躺在塑料做的假草地上沐浴陽光,夜里也能沐浴月光,夜里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夜真美。當(dāng)然老房子旁的空地上沒有假草也沒有足球網(wǎng)框,但是有墻壁有人刻意乘涼搬過去的竹長椅,你可以乘著乘涼人回家的間隙,去做男歡女愛的事情。這片地在房子的右邊,北面,房子的左邊,南面還有一片地,荒蕪了的稻田,我想是因為缺少的緣故才荒蕪的吧,也不能算荒蕪吧,至少里頭的草長得很盛,這片地地勢不算高也不算矮,往上地勢高點的地方是土地,往下地勢低點的地方是稻田,種水稻的。也許以水份來劃分的話是地勢偏高吧,至少不足以養(yǎng)活水稻,能養(yǎng)活也是要費很大勁的。長滿草的地,是荒了的,但是在收獲季還是能利用上,可以用來曬稻谷,鋪上竹墊,很大很寬的竹墊,再往竹墊上鋪上稻谷,鋪開鋪勻。臨近家的地方,長滿草的地,自然也少不了栓牛木樁。這是農(nóng)耕時代的標(biāo)志,現(xiàn)在可就未必了。
廚房門前的水井也總是缺水的,而且水質(zhì)一向都不是很好,用水的時候都需要打水來引,沒有引水那就沒辦法了。因為這些緣故,我們吃水都是要邁出老房子的,去不遠(yuǎn)處的要起水來不費勁的鄰居家打水,那是個和你爺爺奶奶要年長的老奶奶,每次去打水都要喊她兩聲,一來老奶奶為人和善,一生勤儉,而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雖然飲用水是全人類共有的資源,但是畢竟那口老井是別人家的。提水的活干得比較多,很累,有時候累到想找個地方靜靜,讓人覺著自己是不存在的。最好是水也不存在,沒了這種東西,也就不會互相為難啦。
眼不見為凈,那如果對方消失了呢,到懷念起來了,這就是人的賤性吧。
和同學(xué)聊到爺爺奶奶,同學(xué)要出遠(yuǎn)門,去趟安徽,也就三四天吧。回家去看爺爺奶奶,爺爺奶奶都年長了,相依為伴,雖兒孫滿堂,但那都是逢年過節(jié)的事情,真真陪伴在身邊的時日并不多,時間孤獨過,又惶惶無為,那時間就是尸體,跟尸體沒什么兩樣。聊著聊著,我敷衍著說,是要好好回去陪陪爺爺奶奶,有爺爺奶奶在,至少沒次回家能吃上頓飽飯,爺爺奶奶噓寒問暖的樣子已經(jīng)相去甚遠(yuǎn)了,好懷念!其實自己沒有在敷衍,我說的有些哽咽了,就轉(zhuǎn)了話鋒。很想爺爺奶奶想外婆,外婆去世的時候,最后一面沒見著,我在教室里,被姨夫接回家,然后參加葬禮,然后返回教室讀書。這太讓人遺憾了,每次去外婆家,外婆親切的呼喚,再怎么長大,外婆都是呼喊自己的乳名,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了,煙消云散云散了。外婆去世的那個時間節(jié)點,外婆的愛和自己不想長大的童年都一起死去了,外婆被好好安葬,而我和我的童年將死無葬身之地。
外婆家的老房子,這次回家也去了,外公住在里頭,有外公在,里頭的一切都還是鮮活的。這回總知道人與人的攀比心有多丑陋了吧……
此刻想回家的心思攢滿了,我的全身上下都沒家占滿了,我撿起被自己摔壞的盆盆罐罐,把滿出來的對故鄉(xiāng)的思念裝著,打包好,我找不到別的,只能都用這些爛的東西,因為我已經(jīng)爛到家了。
二月十五,老房子也在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