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兄好久沒有寫影評,再次提筆,心下居然有些膽怯。這簡直就是網絡仙俠小說里高手對決前就萌生了退意,未戰先敗。叔不可忍!
----“論堅持和氣勢的重要性”《觀影魔語錄》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是魔兄偷偷“補課”看的。
今年三月的一個夜晚,魔仔放學回家說,一個酷愛電影、并且已經獨立制作四部短片的同學,在成功申請某紐約學校后,給自己定了個目標:入學前把自己的觀影數量提升到2000部。據說目前已完成1000多部。
魔兄聽罷悄悄心算了一下,即便這位同學已經看完1100部電影,想實現這個目標,也需要在接下來的6個月里,再看完900部。按平均每月150部,每部2小時計算,每天需觀看10小時的電影,連續180天無休。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魔兄嘿嘿一笑,正要開口嘲諷,卻聽見魔嫂饒有興趣地問道:“矮油,不錯啊!居然已經看了那么多!你問問他,看過《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沒有?”
魔兄心下一緊:自己好像也沒有看過啊?
“這是個啥電影?很有名么?”魔仔很認真地問道。
“嗯,算小有名氣。不過,他不一定能看得懂。他要是真想當導演,還是建議他看看。”
“唔。。。那我下次跟他說。”魔仔說完自行回屋去玩,魔兄卻有點坐不住了。
要偷偷找來看看。不然怎對得起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來的高大上形象!
說做就做。
再次感謝某App,實在是我輩愛觀影人士之神器!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比較長,全片兩個多小時。節奏流暢,觀看感覺并不吃力。魔兄直到接近片尾,才意識到這其實還是一部歌舞片!
片中的歌舞與其說是一種類型,不如說是導演用來烘托氣氛、實現意圖的一柄利器。每一段歌舞的出現都恰如其分,絲毫不覺做作,甚至讓人期待----“此情此景,當然要來上一段歌舞,不然感覺就不對了。”
以歌舞片這種類型來說,歌舞段落能有這種詭譎的帶入感,導演的功力非同一般。
這讓魔兄非常非常好奇,很想了解一下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了得!
度娘說,這部電影的編劇和導演都叫中島哲也,1959年生人。魔兄對于這位即將告別中年的大師級導演和編劇一無所知。度娘還告訴魔兄,這位中島同學的巔峰之作,其實是《告白》。除此之外的任何一部作品都不能代表此君水準。魔兄頓感亞歷山大。《告白》獲得如此高的評價,是不是真的啊?
以魔兄的眼光來看,《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已經堪稱神作。
比神作還好,那會是什么?
人們常說,字如其人。
電影也一樣。
電影語言跟筆跡一樣,都隱藏著導演的志趣、心境、情緒、思維方式,甚至行為習慣。
中島哲也其人,魔兄不了解,但通過部電影,魔兄仿佛看見一位狷狂偏執的中年人,一面慨嘆著生而為人,不得不獨自行走于世間的悲涼,一面又躲在鏡頭背后對人生和命運進行肆意嘲諷,一面還忠實地摹寫生存在社會核心價值體系邊緣的人群,刻畫著他們面對命運安排時的彷徨和無奈,以及最終與自己的人生和解之后的解脫。
手法老辣,牽動人心,直抵胸臆。
中島哲也在本片中傳遞的這種情懷,在某些方面,與那首著名的《登幽州臺歌》有些相似。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魔兄其實一直很納悶,為什么陳子昂同學的這首詩會被解讀成對自己懷才不遇的慨嘆。這分明就是對詩人對人性原本孤獨的最好闡釋。人家陳子昂同學書寫的根本就是一種頓悟,并沒有自怨自艾。所謂的懷才不遇,造就了詩歌界的一樁千古冤案。
中島哲也同學是個偏執狂。
在《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中,這種偏執表現得淋漓盡致,無處不在。
第一個偏執因素是花朵。
從影片第一幀畫面開始,各種各樣的鮮花、拉花或者花朵圖案就伴隨著攝影機鏡頭,貫穿了整部電影。假如用心去看,你會發現自己甚至很難找到完全沒有花的畫面。只要生命中哪怕還保留著一點點希望,一點點陽光,就一定會有花。那些沒有花朵出現的場景,要么無望,要么悲慘。影片中飾演女主角的中谷美紀,是魔嫂非常喜歡的女星。
盡管她當時已經30歲,卻仍能如鮮花般,深藏著女主角的幸福夢想,頑強地在人性的焦土和夢想的廢墟中獨自綻放。
魔兄不得不承認,日本的女演員雖然有點吃藕,但很耐看。
中島哲也對花的這種執著,甚至讓魔兄聯想起圣經中描述的百合花。
“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荊棘中。”
也許,在中島哲也的眼里,女性就是“百合花”。他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女性”這個物種深入骨髓的喜歡。在他的影像世界里,所有的女人,都純潔而自然。在這部影片中他沒有對女性角色進行上帝視角的評判、評價。在他的價值體系里,即便這個世界上有個別所謂的“壞女人”,那也一定是被男人逼迫的,不關她們自己的事。
中島同學表現出來的這深得人生三昧的“另一面”,魔兄深以為然。
第二個偏執因素,是光。
高光,光束,明暗結合,停留在演員的面部、頭部、身體、甚至四周,使得原本普普通通的畫面,忽然就染上了一層終極審判的氣息。
魔兄猜想,中島哲也本身應該精通攝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里,畫面、特效與劇情的配合堪稱完美。
影片攝影阿藤正一,也是導演最愛的御用攝影師,名氣方面可能無法跟光影詩人李屏賓相比,但是在對光影的運用方面,卻毫不遜色。
李屏賓的光,復雜而精細,讓人切身體驗非靜態影像的靜態之美,感受各種空間里定格畫面的張力和張弛有度。阿藤正一的光,中規中矩,毫不逾越,手把手教你如何通過攝像機來表達情感、刻寫沖突,如何通過大而化之的構圖,利用視覺上的節奏變化來打造犀利的運動影像,盡享暢快與沖擊。
二人都堪稱教科書,所別僅在于領域不同。
第三個偏執因素,是嘲諷和黑色幽默。
導演用另類的剪輯手法和攝像機走位,無情地對社會機器和所謂的優勢人群進行了嘲諷。從片頭碎了一地的各種“DREAM”開始,到電視機里一大群人一本正經地演繹著的“懸疑劇場”,再到女主看上去陽光,卻如玩偶般僵硬的笑容,甚至女主從小扮到大的鬼臉,雖然丑陋,卻又可愛,無辜,極度無力。
偏執之外,我們必須再回到電影本身。
對很多人來說,生活就像是一道枷鎖,禁錮夢想,也鎖住希望。眼看著人生劇本一幕幕上演,卻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不得不說,這是人生的一種悲哀。
導演用爐火純青的多線程敘事手法,把人生的無奈、掙扎、脆弱、無常,跟滿臉的傷疤、成片的鮮血、凌亂的人生糅成一團,擺出一副凌虐的嘴臉呈現給觀眾。私下里,卻又悄悄把希望的種子深深地播撒在畫面、對白和歌舞之間,期望著有心人能心有所悟,醍醐灌頂。
對命運的解讀,是藝術作品的永恒追求。生死是大事,卻并不是本片最關心的主題。
人生在世,不得解脫之法,就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句影片中多次提到的日本著名作家太宰治在《人間失格》里的名言,看起來像是人生失敗者的道歉,飽含著無法適應社會主流價值觀的悲哀和無奈,折射出日本這個價值觀高度趨同、經濟高度發達的社會殘暴、冷漠、無情的另一面。
中島哲也多次引用這句話,并沒有完全照搬大多數人對這句話的理解。《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其實是一個關于解脫的故事。人生要得解脫,或許并不需要大徹大悟,只要學會跟自己的人生和解即可。
同樣的解脫故事,還有《美國麗人》(1999年上映)、孔雀(2005年上映)。
以這種方式解脫,也許很痛,但很有效。
其實,痛,也是相對的。
《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片尾歌:
伸出手臂/伸向空中/緊緊地摟住那顆小星星/伸出手臂/踮起腳尖/讓我們夠得到藍色天空/縮成小小的一團/和風兒說話吧/大大的伸展開來/去曬曬太陽吧
大伙兒,再見啦
我們明天再見吧
彎出手臂,直伸過去,肚子餓了回家吧
邊唱著歌兒,邊回家
總體推薦指數:85(滿分100分)
適合觀影人群:文藝青年;文學老中青年;日本文化研究者;寫作愛好者;藝術愛好者;攝影愛好者;電影研究者。
畫面美感:9
主演顏值:9
放松指數:7
故事情節:9
制作水準:9
觀后情緒:8
荷 爾 蒙:8
整體節奏:9
影響持久力:9
看了又看指數:8